虽然干这活儿已经很久了,但是每次当我把那张吱嘎作响的长梯靠在巍峨无比的书架上,一只手抱着书另一只手抓着似乎随时都要垮掉的梯子往上爬,我就觉得特没安全感。真不知道那帮学生的求学精神怎么这么强,这么难拿的书都看,要是我的话才不干这种事儿。最令人气愤的是,你拿就拿吧,看完自己放回去也是个有素质的好少年,可是这些少爷看完随手就一扔,我还得一本一本的给塞回去。
第三次从不断□□的梯子上下来时已经是关门的时间了。几个同事招呼着我一起走,可是还有几本书没放回去。我诅咒着现如今这些独生子女,继续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等到活儿都干完,楼里就剩我一人了。
往外走的时候碰上视水了,没想到他这会儿还没走。我赶紧低眉顺眼站在一边。本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忽略我,结果他跟我说话了,“你还没走?”
我诚惶诚恐,“刚刚收拾了一下书,走晚了,正要去锁大门。”
他说,“你表哥怎么样?”
灵枢?“最近他一直没来,我也没见着他,不过应该是不错的。”
他嗯了一声,走远。
难道他叫我,就是为了问灵枢的事儿?
锁上二楼大门,化出鱼尾向住处游过去。此时黄昏已近,霞光粼粼,学生们都赶去唱月神殿参加晚祷,四下清静无人。
也不是一个人都没有……
凌霄楼是唱月苑里最高的建筑,雪墙青檐,琥珀为窗,拔地而起,气势似要冲破大海,一飞冲天。此刻青黑的楼顶上坐着一个人,姿态安闲,一手支着下颚,眼睛看向远处,墨衣随潮轻扬,一派悠然潇洒。
这不是海神么?这会儿他怎么没在唱月神殿参加晚祷?
鬼使神差的,我环绕着凌霄楼慢慢游了上去。他似乎早已发现我的存在,当我化出双腿落在楼顶上,他回头看看我,眉目之间一片温和。
他以前那种高傲冷淡的样子跑哪去了?跟变了个人一样。
紧张的感觉再次摄住我的心神。不知道为什么,一在他附近待着就觉得紧张。
可仍然想在他附近待着……
按道理说这样不对啊……我跟北斗是兄弟,而他跟北斗的关系那么僵,我跟他的关系也应该很僵才符合常理。
可是,他真的跟北斗关系很僵么?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还说不准呢……
我说,“您怎么不去参加晚祷?”
他捋了捋一缕垂到面前的头发,有些慵懒的说,“每天都是那么一套仪式,去不去有什么分别。”
“可是那个仪式不是代表对大荒神和颛顼天帝的效忠么?”
“效忠?”他有些嘲讽的笑了,“我前些日子遇刺,颛顼神祭就取消了。如果这个国家的人民真的那么虔诚,怎么可能仅仅因为我遇刺了就取消大典?”
我愣住,这我倒从来没想过。
他轻轻吐出一句叹息一般的话,“神,早就被遗弃了。”
神被遗弃?怎么可能,如果神被遗弃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人狂热地爱着他?
“至少他们对你还是很虔诚的啊。”
他的眼神一暗,说,“是啊,他们还敬畏我。”他侧头看着我问,“你说如果我不是海神,他们还会不会这么敬畏我?”
我说,“应该会吧。就算你不是海神,你还是海王的儿子,是将来整个大海的帝王,他们怎么会不尊敬你。”
“呵。”他轻笑一声,“对了,我还可以当皇帝。”
他问得问题有点奇怪。可是我却抓不住头绪。
海神忽然朝着虚空伸出手,几千丈的海水,挡不住滟滟的夕阳之光,他似乎是想用手拨弄那迷离的光亮,说道,“你到上面去过么?”
“上面?”
“海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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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止去过,很久以前在我还是类人猿近亲的时候,我可是一直住在那。“最近没有……”
他惊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突然又想起来了什么,“对了,你说过你以前是住在陆地上的。”
我说,“你真信?”
“我不知道。也许以前的事儿只是你的梦而已。”
说反了吧……
“这儿是唱月苑离海面最近的地方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遥远的天空。
“你……想不想到上面去?”
我一时理解不了他的话。
“不想?”
我指指头顶,“您是说……到海面上去?”
他点头。
我仔细看他,他也回看着我,黑眸深深,我低下头。
他是认真的……
他真的是神明么?怎么想起一码事儿是一码事儿啊?
我说,“可是唱月苑不允许游到比凌霄阁高出一丈的地方去啊。”
他说,“就算被抓住,他们还能开除我?”
“他们不敢开除你,可是会开除我……”
他看着我,一脸怪异,“你果然跟其他鲛人很不一样……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丢了饭碗的。”
“可是海这么深,我恐怕坚持不到海面上就累死了。而且浅海的地方还有猛兽……”
他眯起黑眸,提起嘴角,神情复又现出以前的自信和高傲,“我是海神,我可以让阳光穿透海洋,自然也能让你已最快的速度安全浮上海面。你,敢不敢来?”
挑衅我?
“来就来,怕你啊?”
姑且信他。反正他是海神,神是没有办不到的事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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