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笙跟着林氏和陆铮在庄子上住了三日,方才回转。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他们回城那日,天上又飘起了小雪,林氏的马车里铺着软垫,炭火准备的也足,倒是不冷。
只是陆铮和陆文在外面骑马,迎着风雪,安笙总觉得会冷,所以频频揭开小窗去看。
林氏一见安笙神不守舍地一直向外观瞧,便知道安笙是担心陆铮呢,心里自是高兴满意。
她可不像是那些总觉得儿媳妇是来抢夺儿子关注的恶婆婆,多个人关心自己儿子,不是好事么,儿子毕竟大了,又不能跟她过一辈子,能得个知冷知热,知道心疼他的媳妇,她才放心。
“他们常年在西北,那地儿比咱们这可冷多了,酷暑严寒,说的就是那里,他们俩没那么娇惯,这点儿风雪,不碍事的。”
安笙听到林氏这样说,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收回了放在小窗上的手,轻轻地嗯了一声,说:“夫人说得极是,我看外面风雪确实不算很大,世子和文少爷穿的也厚实,想来应该冷不到的。”
她知道林氏这么说,是为了让她宽心,未必就是真觉得陆铮和陆文风雪里赶路没什么要紧。
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陆铮和陆文常年在西北打仗,最担心的,怕就是林氏了。
做母亲的,哪有不担心儿子的呢,哪怕只是吃饱穿暖这样细枝末节的小事,母亲心里也是记挂的。
好在外面的风雪确实还不算大,安笙方才开窗看去,外头倒是比前两日要暖和一些,兴许是因为正在下雪的缘故。
她以前曾在一本游记上面看到过类似的记载,知道下雪的时候,往往并不十分冷,反倒是雪化的时候,气候寒凉。
但尽管如此,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担心陆铮会冷,所以说话的时候,目光还不由自主地往外扫。
林氏哪能看不出她为何这样,倒也不拆穿她,只顺着她的话头笑说:“正是这样。”
这几日天气入寒,到京郊温泉庄子上小住的不光他们一行,还有其他家的贵人们,回城这日,倒是碰见了不少人,因为下雪了的缘故,城门口积了不少人,还有不少车马,排起了长龙。
陆铮看了看前面的队伍,策马靠近马车,对车里的林氏和安笙道:“母亲,安笙,前面行人众多,只怕要等上一会儿才能入城,你们可觉得冷了?”
其实马车里哪里会冷,林氏这马车是特制的,炭盆都藏在夹层里,放的足够,车厢里跟外面完全就是两个温度,哪里会冷。
但陆铮就是会担心,这就跟安笙明知道他在外面走着也未必会冷却依旧担心是一个道理。
总归是记挂在心,才会担忧的。
片刻后,林氏轻柔的语调从车里传出来,“无妨,我们在车里并不冷,若是队伍排得太长,就叫大家停下来喝杯热茶,车里煮着热水呢,冲几壶茶却是够了。”
林氏待下人一向和善,颇有美名,护国公府的下人们提起她来无不要赞一声和善。
其实林氏这么做,也并不是为了博得什么美名,起初待人和气确实有因为丈夫儿子出征在外,做的是杀戮过重的差事,想替他们祈福积德的想法,但久而久之的,便养成了宽以待人的习惯,况她原本就不是刻薄之人,待人虽不说完全一视同仁,却也跟那些喜欢苛待下人的主子不同。
就好比现在她让陆铮带外面的护卫下人们喝茶这事,一般人家的主子就是不会做的。
养尊处优的惯了,真的很难去感同身受下人们的悲苦,只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安笙很喜欢林氏的为人。
她也不是没接触过贵裔之家的夫人们,然而像林氏这般温柔心善的,当真少有。
最重要的,林氏还不是故意做样子给别人看,而是真心为之,这便十分难得了。
想到这样的人将来会成为自己的婆母,安笙对未来也不免多了几分期待。
城门口的队伍排得老长,一时半刻的,还真就过不去,陆铮便招呼大家停下喝茶。
虽说他们并不冷,但是这样的天气里,能喝杯热茶暖暖腹到底是十分舒服的。
其实,以陆家的身份,想要先入城实在不是难事,但林氏和陆铮母子都不是仗势欺人之辈,天气不好,大家都等在这里,他们没道理越过众人先行入城。
陆家众人停下来喝茶。
旁边不知哪家贵人家里的仆人,见到陆铮带着家主仆一处喝茶,似有些不屑,但是,后来听人提醒知道了陆铮的身份,便不敢将这不屑表露出来了。
陆铮的名头,在邺京城还是很响亮的。
这不光是因为他是京中三大国公之一的护国公世子的缘故,还因为他年少威名远播,是赫赫有名的镇北将军的缘故。
南诏在西北边陲的战役一直就没停过,陆铮身为镇北将军,无论是在军中还是朝堂,又或者市井,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有见过陆铮的百姓,也偷偷观望过来,陆铮一律当成没看见,也不叫人呵斥,不过,那些百姓也之感偷偷看看,毕竟镇北将军威名在外,再加上他那张一瞧便十分威严的冷脸,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议论他。
喝了一杯茶,陆铮遥遥看向城门口。
就在这时,他忽然见到城门口处似乎有些骚动,本来不欲多管闲事的,但是好像隐隐听得有孩童哭声,陆铮便皱起了眉头,俯身跟林氏和安笙说:“前面似乎有孩子哭声,我去看看。”
林氏和安笙一听有孩子在哭,忙揭开小窗探出视线来看,就见陆铮策马离去,瞧着是往城门口方向去了。
林氏眉心也轻轻皱了起来,见安笙面露担心,便安慰她说:“没事,铮儿一向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安笙见林氏自己本就担心,却又反过来安慰她,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忙做出轻松情状,附和道:“伯母说的是,世子一向有分寸,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