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捡了一个石墩儿坐下,叼起一根草茎,若无其事地眯着眼欣赏这玉泱的山景,道:“那你来做什么,跟珏一伙儿的来阻止我梦里长眠?我记得药师祖不是这么爱管闲事的人。”
“一念三千,成灾成劫。你还不明白?”
“明白,怎么不明白?”我支着下巴笑睨着他,“只是我一无双亲常伴左右,二无牵挂记于心间,无事一身轻我行我素惯了,纵然晓得再继续下去是错是劫,我孤身一人去闯一闯又何妨?不过你能和珏一起来,我挺欣慰的。你不在意我,却还是做了一件染上俗世红尘的事情。”
善逝不悲不喜,一双眼却慢慢平和了下来,道:“早知你巧言善辩,劝不动,一根筋。再任由你继续下去,梦境无法支撑结界,届时你灰飞烟灭都是有可能。”
我嚼了嚼草茎,微微发苦,道:“我觉得做神仙没什么好的。不若我这梦里做了百来年的凡人,有一个爱的人,一起纵意江湖逍遥快活。纵然是灰飞烟灭,亦无所怨悔。你还记得不记得我那云烬兄长的执念?他的小离儿魂魄被锁在诛仙台下边千疮百孔。有人生生死死地念着她,也是挺好的。”
善逝顿了顿,道:“这样你永无可能再见到你双亲。”
我应道:“你们佛不是讲求因缘嘛,并不是我安好地活个千百万年就一定能如愿见到他们的。”转而心思一动,笑咧咧地道出了心间疑惑,“药师祖神通广大,既然想我出去何不强力将我拉出去便是,非得要在此苦口婆心地相劝?”善逝难得地眯了眯眼,我又继续道,“好歹这个梦境里,我才是主宰不是?我将你和孟桓卿想成两个不相干的人,你便不能附在他身上,倘若我将你们两个想成同一个人,你便是他了。我若不主动要求历劫转醒,你和珏谁都不能强迫我。药师祖当然是有能力强行冲破我梦里的这个结界,你法力无边尚且无事,我和珏兴许就不明不白地一睡不起了,岂非得不偿失?我说得对不对?”
善逝半晌未答。我起身拂了拂衣角,转身而去。走了两步,身后善逝生平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说:“凤以寻,你不要胡来。”
“大家一起玩玩儿么”,我侧了侧头,垂眼看着脚边的草叶凝露,“要不你现在就告诉我,你和孟桓卿究竟是什么关系?我爱他,你能感受得到吗?方才在房里,我和他在一起时,凭意识感觉到了,窗外你呼吸与他一般紧凑,身形比他还要僵硬。”
半晌都无人回答我。等我转头去看的时候,身后哪里还有善逝的影子。
后来我才明白,彼此之间,执迷不悟的,何止我一人。
话虽那么说,我还是没有将善逝和孟桓卿想做同一个人。总归来说那样还是相当卑鄙。每每我与孟桓卿亲近只是,我便能感觉得到善逝在承受莫大的煎熬。这对于我来说,无疑是一件新鲜事。
可久而久之下来,连我自己都已经糊涂,谁是孟桓卿谁是善逝。我做了一件作茧自缚的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