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是个结束不了的噩梦。
对于伊莱贾·所罗门来说,这场残酷冰冷绝望的噩梦从他最后一次清醒意识里走出钢铁城就开始了。他知道墙里城外的世界是两个天地,但作为骄傲的十三议会统治家族中的一员,从小接受黑墙公民高等教育的伊莱贾,不光在钢铁学院里得到了最完整优质的战前人文社科教育,并发展向了亟需的建筑工程一类,同时,每周必备的军事锻炼也把他塑造成了合格士兵。
不过一次会谈。他如是想道,不过应友邦之邀前去的一次短期工程,更何况,他坐在装甲车里,身周是一圈精锐有素的私军。但等到他从天翻地覆里醒来时,墨黑面罩下便是一记枪托。从此,他就成了冷风矿场里一只毫无二致的虫豸。
他清楚他自己的价值,黑墙公民年轻一代最出色的工程师,参与了钢铁城墙拓展施工、75号、70号州际公路明暗堡垒绘图。这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的姓氏后缀是所罗门,废土最富有的家族之一,这个家族每一员的血管里都流淌着吗 啡与酒精,意味着白花花的硬币。他知道其中的奥秘。
所以他不肯说。所以所罗门从来没放弃过营救他,只是,如何从海德拉手里去找出无数个冷藏箱中正确的一个?
也许就是命运使然,当日正巧轮值城门审核官的维克斯·所罗门与她的哥哥,理查德·所罗门,正巧不那么守信誉地拷打了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子,然后这个小子正巧有一个比较强悍的小姑娘。
她的名字闻人胆寒。
阿多菲娜·莫尔芬。
“醒醒,废物。”阿多菲娜握着冷藏休眠箱里附带的电击棒,顺手点在伊莱贾惨白色的小腹上,旋即便是一股皮肉生焦的“滋滋”声,伴着微弱的呻 吟痛嘶声,只是低到甚至让人觉得似笑非哭。
伊莱贾识得这种箱子,第二型急冻生命维持箱,用于处置携带那些口风紧的资料人物,左手边就是所罗门徽记,一片浑似蜂巢的谱图:吗啡的化学谱系。所罗门引以为豪的医疗科技里装着所罗门最杰出的成员之一。
“无人能在这种暗无天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守住秘密。”这是他的堂兄,理查德夸口说的,伊莱贾已经捱了六个月,仿佛是六十年的灵魂装在六个月的躯体里,自然,他也敌不过海德拉。
“把北方贸易线路和所罗门节点私军位置重复一遍!”不消阿多菲娜再动电击棒,伊莱贾死人般的脸庞即涌上不正常的酡红,像是唯恐耽搁了一般,慌忙说道。
“是是是!大人!北方贸易线路是钢铁城主要走五湖水道和福特城、密尔城联络通商的线路,包括从旧明尼苏达、西部沙漠运来的原油都从水道走,是命脉!命脉!弗兰茨、梅隆、巴里莫尔联手吃了工矿、油、武器,拉提莫、奥佛西斯进出口食物纯水、皮毛,海因里希承保护送贩卖奴隶……”
动辄十天半月锁在箱子里,伊莱贾已是极端虚弱,微喘几口气继续说道:“所罗门……所罗门承担药物医疗,利润不比谁低……这是军队驻扎线和贸易惯例……”
西蒙静静听着这个可怜的俘虏事无巨细地叙述着,时不时有生命维持液去激发出他所剩不多的残力,直到阿多菲娜点头满意为止。
“我了解杜福伦。”阿多菲娜单手叉腰道,眉间皱起,捻着下巴尖说道:“他是操偶者,手中藏着的底牌比我们想象的更多,我打死了猛甲龙和蝎尾狮,但根本减弱不了他。”
“他的力量不仅来自海德拉,等到芝卡惨败的消息传回去……”她冷笑着加大了电击棒功率,以使伊莱贾更为痛苦且清醒。
“他会毫不犹豫地卖了海德拉,把一切我们所奋斗珍惜的,全部打包卖给十三议会,然后不惜代价打垮我们。”
“这场战争会和我所经历的前两次一样,永无谈和机会。”
西蒙沉吟片刻,习惯性地摸向口袋,却是红发姑娘递来了香烟,但她自己摇摇头环着胳膊看着烟雾袅袅。“你参加了每次内战?”西蒙问道。
“一场半。”阿多菲娜略有惆怅,简单叙述道:“海德拉存在的时间能追溯到战前……不过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了。第一次内战在三十九年前,那时候海德拉吸收了许多荒野变种人,为了清理门户……许多我认识的好人都死了,但我们只赢了一半。”
“第二次……你应该知道海德拉虽然与议会是盟友,靠着海德拉首次内战衰弱时,我们只得签订了《康尼奥特条约》,就像是钢铁城在如今地五眼联盟中一般,想领导起一切。”她不屑地补充道。
“所以,有些统治家族引诱了注定只能是狗的海德拉们,再次挑战,只不过和他们的主子一起成了狗食,我们赢得很迅速,《神圣盟约》改订,海德拉独立平等乃至略高于议会,再之后,纯血与联合的分歧越来越大,君上也不在位,于是最终成了现在。”
西蒙点点头,扔去烟头,回道:“我明白了,你想让我参加进更北方的活动,打击敌对议会家族的贸易补给线?”老游骑兵嘴角一歪:“这可是我擅长的。”
阿多菲娜轻轻纠正了口误:“我要让你领导我们剩余的大部分力量,完全截断十三议会设在北岸的秘密线路,长久以来,那片繁盛的土地被宣称成了荒原,那儿,是弗兰茨的起家之地。”
“克劳迪一直以来致力于设立北岸前哨基地,即便是与弗兰茨尚携手共进的日子里,海德拉也无从知晓弗兰茨在北岸探寻什么,一直以来,我门只知道一个名字。”
“降临会。”
西蒙无所谓地耸耸肩,大抵是从死神手里开溜地太多了,他半是调侃道:“唔,再怎么样,也比不过知道你小秘密来的惊讶。”
阿多菲娜立时瞪直了眼,噎了一下,反唇相讥道:“那你不是已经比我大了好几轮?我中途也是睡过很久的!”
两人沉默片刻,西蒙微叹道:“那你呢,你要去哪?”
阿多菲娜看了看腕表,平静道:“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