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本来玩命向上跑的队员突然分散在左右,各自找到岩石开始居高临下进行反击,枪机快速地磕着一粒粒子弹,弹头飞速地飞向山下,与对方的火力形成一扇交织的红色镜面,每一粒弹头都是呼啸着的死神,随时进入每一个人的身体狂啸着带走他的性命。

快上来!快啊!王建斌大声喊道,王鸿涛滑下数米后冒着弹雨转过身,靠在一块岩石上瞪着猩红的眼睛射出一颗颗亡命的子弹,王建斌见状抓起枪站起身便往下跑,旁边的刘君浩一跃而起将他扑倒在地,拽住衣领往岩石后面拖,王建斌反手一拳打在刘君浩的脸上:放开我!放开我!他是我兄弟!刘君浩忍痛抽出一只手把他的头摁进雪中:我也是你兄弟!你不能去送死!王建斌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神经质般地喃喃自语:快上来,他是我兄弟……他是我兄弟,救他……刘君浩感觉心里一阵酸楚,抬起头大喊:快上来!咱们回去了!

王鸿涛打完子弹后听到了上面的喊声,收起滚烫的步枪转过身冲上跑来。快点!刘君浩再次催促。

突然,一颗子弹狠狠砸在王鸿涛的后背,王鸿涛如被巨石撞击一般失去重心,干脆利落地再次倒在雪堆中。绍辉终于忍不住了,高喊一声:掩护我!冲下山坡飞奔到王鸿涛身边,一把扶起他拖到就近的一个岩石后面,王鸿涛喷出一口鲜血后开始剧烈咳嗽,鲜血染红了胸前大片衣服。绍辉伸手到他的后背摸去,防弹衣被打穿了一个窟窿,手掌里全是血。王鸿涛咳嗽几声咽了口吐沫,说道:没事,我能……感觉到子弹没打穿,皮……外伤……咳咳……绍辉半信半疑地把手伸进防弹衣中摸去,果然,一颗弹头嵌进他的后背三分之二,他摸摸周围没有伤到骨头和血脉,说道:咬住牙。王鸿涛听话地咬紧牙关,嘴里牙缝中全部充满鲜血,绍辉用手夹住弹头猛地用力拔出,王鸿涛嘴里发出一声类似泡沫摩擦的声音,一颗门牙硬生生被咬碎。幸好距离比较远而且高度阻碍了子弹的冲击力,如果近距离中弹的话,k的威力绝不是穿透一件防弹衣这么简单。绍辉拿着弹头在衣服上蹭了蹭装进口袋,问道:你还能走吗?王鸿涛咬着血红的牙齿迸出一个字:能!

那好,咱们走,他们在等咱们回去呢。绍辉抓起一把积雪塞进他的伤口处止血止痛,然后扶着他往上面跑去。

子弹仍在铺天盖地地有来有往,山上的积雪被弹头和滚烫的弹壳融化了很多,王鸿涛嘴角滴着血在绍辉的扶持下艰难地往上跑,这时,第二颗子弹不偏不倚地又击中了他,已经破裂的防弹衣再也没有硬度抵挡k枪巨大的威力,子弹如流星般贯穿了王鸿涛的整个身体,旋转的弹头进入他的体内碰到坚硬的骨头改变了弹道,绞碎内脏后又飞快钻出,王鸿涛沉闷地哼了一声,像一截没有生命的树般直挺挺地向前倒去,碰到岩石后巨大的撞击力令他不由自主地飞快滑下山坡,绍辉被他这么一带,失去了重心,也一起滑了下去。

全体推进!赵正豪的眼角已经瞪裂,他擦了擦蒙住视线的血液发出撕心裂肺的命令。队员们站起身冒着随时中弹的危险向山下冲去,而雪山虎的全部人马已经到达山脚。分队虽然人数比对方少很多,却像被逼进了死胡同的野狼,呲着惨白的牙齿恶狠狠地开始反扑。

绍辉脚底平扣手抓着地面,这样产生的阻力令他停止下滑,不远处的王鸿涛嘴里发着嗬嗬的声音,一手抓住岩石,另一只手凭空伸出还想往山上爬,因为他知道只有爬到山顶,才有机会再次回家,再次见到爹娘。许多年后,绍辉在一篇日记中写下这么一句话:你的身体还挣扎着想回家,而无名野花已在头上开满。女友问他这句话什么意思,他笑而不答,重重在右上角的日期上涂了一笔,这个日期,便是许多年前的现在——2006年1月1日凌晨3点18分。

泪雾蒙住了绍辉的双眼,他猛地站起身冲向王鸿涛:我带你回家!子弹蹭着他的身体呼啸而过,击碎旁边的一块岩石,碎片划破他的脸颊,绍辉脚下不稳干脆就势躺下滚到王鸿涛身边,熟练地揭开他的防弹衣拿出止血带胡乱地绑住创口。这时其他队员已经赶到呈半圆形护住他们开始反击,烧得发红的枪管仍然不知疲倦,吞吐着一颗又一颗子弹。山下火力渐弱,分队这一战打死了不少雪山虎的有生力量。

走!赵正豪抓住绍辉的肩膀往上拖,王建斌张伟泽背起王鸿涛开始撤离,队员们形成一个圆边打边撤,将要弹尽粮绝之时终于踏上山顶的地面。他们没有停留,辨别好方向后冲停车地狂奔而去。此刻,风已停止,东方出现鱼肚白。

雪地中,斑斑血迹点缀着一串的凌乱脚印一眼不见尽头,一块巨石下面,王建斌忍住泪水坐在地面看着怀里的王鸿涛。王鸿涛身中两枪又经一路颠簸失血过多,身体机能慢慢衰退,但是海军陆战队员强大的生命力一直支撑着他活到现在,直到王建斌感觉他将要不行的时候,才停止脚步来到这巨石后面。

周烨吴炎,警戒周边。赵正豪深知此处还没完全脱离危险区域,但是不管怎么样,必须留出时间让王鸿涛说出临终的心里话。

哥……最后一声哥……以后没……机会……叫了……王鸿涛躺在王建斌的怀中,失去了往日的雄风。

哎,哎……弟弟你说……王建斌忙不迭声地应答道,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流出来。

哥……谢谢你……照顾我……这么……多年,你说过要……保护我……一辈子……

嗯……嗯,兄弟咱们回去,咱们这就回家了,你忍一会儿,没事的,哥还要照顾你……王建斌泪水扑扑地滴在王鸿涛的脸上。

没……用了……王鸿涛的思维逐渐模糊,我想……回家……把我埋在……我娘……旁边……

说什么呢!咱们这就回家!王建斌发疯般抱起他就想走,绍辉急忙拦下,王鸿涛已经没有进的气了,如果再颠簸的话,只有加速他的死亡。

什么浪拍着什么礁开着什么花,什么人矗立在海之央……李晋鹏轻轻吟唱着。

已经合上眼的王鸿涛突然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缓了一会儿喃喃说道:什么……海……漂……漂……声音逐渐减弱,嘴角的笑容渐渐定格。

什么海漂浮着你的一生一世……王建斌小声替他说完后已经是泪流满面,突然,他悲痛地仰天长啸:啊……

在场的所有人热泪盈眶,绍辉的眼泪滑落在胸前混着鲜血往下淌,他擦去眼眶的泪水走过去拍拍王建斌的肩膀:咱们带着他走吧,一起回……家……说完这句话,绍辉已经哽咽。

天已放晴,经过暴风雪洗礼后的天分外蓝,像一片纯净得无瑕疵的蓝色宝石般笼罩大地,一座座山峰在天高气爽的苍穹中更显雄伟挺拔。山脚下,两辆飞快行驶的越野车卷着黄尘划过这唯美的镜头,以生命为代价成为了这里匆匆而去的过客。

2006年1月1日,上午,基地门口。

此刻基地这边一片静悄悄。偌大的一个场子安静地矗立在这片平地之中,太阳渐渐升起,温暖祥和的阳光洒下来,在这片贫瘠的山地之中,这座基地犹如梦中的城堡般神秘迷人。两部车风驰电掣地驶到城堡下面,里面的人大吃一惊:铁制大门扭曲地连接在墙上摇摇欲坠,围墙上血迹斑驳如旧油漆,地上散落着大量的子弹壳,墙上斑斑点点大小不一的弹孔告诉正在观看的人,昨夜这里如何的惊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