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与傅萦相识至今,也从未见傅萦这样难过,面对她的伤心,好像他所有的安抚和都变成托词,所有的开解都成了借口。分明是他太过自私,强要她嫁给他才得了今日这样的局面。其实若是在东盛为她选择个好夫婿,一则不至让她牵扯进现在的政事中,二则也不比让她与家人分别。
只是他到底也不是个圣人,如此心都搁在她身上了,又如何放得开手。
萧错此时只能搂着傅萦的肩膀,沉默的陪着她,只恨不得自己若是天下之主,就可以避免这些麻烦了,那样事情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好歹他能为傅萦撑起一片可以让她自由翱翔的天空,而不是现在狭居于他有限的羽翼之下。
只是,他到底不是一个为了一己私欲就不顾天下人死活的奸佞之辈。就算是这样想,也不过只是在心中想想罢了,他将感情看得重,亲情也不例外,他绝不可能谋夺皇兄江山的。
回到卧房,萧错亲自去拿了湿帕子为她擦脸,又不假他人之手的为她卸妆拆头发,一切都忙过了,傅萦总算是止住了泪,萧错叹息着蹲在她面前,双手握着她搁在膝上的白皙素手仰望着她道:“别哭了,误会想办法解决这问题的。你再哭下去,我也要跟着你落几滴泪了。”
傅萦被他这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逗的破涕为笑,无奈的道:“别闹了,若真将你这样战神都弄哭,天下姑娘岂不是要骂死我了?”
“我萧无忧的媳妇是能给人随便骂的吗?谁敢?!”
傅萦用被泪水洗过红肿却明亮的眼眸瞪他:“你以为很少么。在你面前,自然谁都不敢的。”
萧错一下子就想起向怀义府中那件事。
向怀义那还是主动邀请且有所求,女眷中都有人敢这般针对她呢。若换了比旁人,还不一定如何。
萧错面色由玩笑变的有些凝重,倒是叫傅萦瞧得无奈:“看你,不过随口一说,这傻子竟然还当真了。”
萧错却没与她继续玩笑,认真的拉着她的手摇了摇,道:“你放心。”
放心?
“你这么一说。我更不放心了好么。咱们现在这样我就已经知足,你可不要乱做什么傻事。”
“瞧你吓得。”嫁给他是多没安全感啊。
萧错不忍心再让她难过,才刚洒的泪已经够多了。
“咱们安置吧。明日一早还要去陪岳母用早饭。”
“嗯。”傅萦沙哑的应了一声,才略好了一点的心情再一次沉重了。
这一夜注定难眠,傅萦在萧错怀中侧躺着不动,生怕翻来覆去的会影响了萧错休息。只是听她的呼吸声虽然清浅。却不似熟睡时候的规律,萧错哪里会发现不了?
“小傻瓜?”
“嗯?”
“怎么还没睡下?”
傅萦道:“已经睡了。”
萧错莞尔。胸膛发出愉快的闷笑声:“睡了还说话呢?”
“人家这是梦话。”
萧错又笑,忍不住亲她额角。
傅萦闪躲:“别闹了,昨儿闹的腰现在还酸疼呢。”
“是嘛,那更要揉一揉了。”萧错手掌便搁在她纤细的腰上。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傅萦轻叹一声窝在他怀里,藕臂搂着他胸膛,“睡吧。明儿若叫娘瞧见我顶着两个肿眼泡,定也要伤心的。只是我怕到时候还是忍不住哭。”
最后一句说的声音很低。仿若叹息。
萧错顺着她的长发,久久不语。
次日清晨,萧错便带着阿彻和阿圆亲自去外头检视这一行的安排,侍卫和随行的仆婢萧错原本就安排过了,加上皇帝亲自赏赐的一些东西,还有需要带给东盛帝后的礼物,皇帝更是加派了人来护送,这一队浩浩荡荡上百人,一行人的安全便是无虞的。
傅萦此时一手拉着宋氏,一手拉着廖氏,三人并出门来。一路没有依依惜别,三人更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到了马车跟前,傅萦含笑送母亲与外祖母上了第一辆马车,又送傅薏夫妇上了第二辆车,站在门前与二人挥别。
“我便不跟着去送了,就让阿错送你们出城。一路保重,记得捎信儿给我。”
“知道了。快回去歇着吧,瞧你那眼睛,不知道的像是被谁打了两拳似的。”宋氏嫌弃的摆摆手,撂下了车帘。
萧错则是接过缰绳,担忧的摸了摸傅萦的脸颊:“快回去吧,我待会儿就回来了。”又吩咐阿彻和阿圆,“你们护着王妃。”
阿彻与阿圆都行礼应是。
萧错潇洒的跃上马背,回头看了傅萦一眼,见她依旧在笑,心中暗自叹息,便扬声吩咐队伍启程。
车队向前行驶,在上百护卫的护送之下浩浩荡荡的离开王府门前,很快便转过了街角再也看不见了。
傅萦依旧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咬了咬唇,眼泪便不受控制的滑落下来,将珍玉看的焦急不已,连声哄着:“王妃,您别伤心,往后想见面也容易,请王爷带您去不就成了吗,夫人和老夫人身子都硬朗,日子过的也顺心,您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啊。”
傅萦摇摇头,便一面拿袖子抹泪,一面转身往府里走去。
阿圆忙给珍玉使眼色,这会子还是不要劝的好,越劝越伤心。
珍玉会意,便只扶着傅萦往前去,阿圆则与阿彻随后跟上。
而马车里宋氏和廖氏则正对着落泪。
再铁石心肠的人,一想到山高路远再见也不知猴年马月,自己的女儿就这么放在了异国他乡,且位置还那样风口浪尖,心里也不会舒坦,刚才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萧错将人护送着一路出了北门,到郊外又向前行了二十里,这再往前便上了正道要离开京都了,队伍这才停下。
萧错到马车前,道:“岳母、外祖母保重,您二位放心,萦萦我会好生照顾的。”
宋氏和廖氏掀起车帘。
果然如萧错所料,这两位也都在伤感。
他忽然有种负罪感,从人家身边抢走了最宝贝的人,若是他们家是正常家庭也就罢了,偏偏宋氏还是个寡妇,儿子战死,女儿远嫁,身边只一个庶女也出阁了,回了偌大侯府就是孤零零一人……
难怪他家萦萦会难过。
做女儿的,将母亲一人扔在哪里,偏右无计可施,哪里能不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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