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错从来不知道一个女子的尖叫可以如此持久,明明平日里是个说话温温柔柔不会大声的,如今却不要命似的使足力气想震破他的耳膜。
可是怀中之人香软的很,脸颊埋在他肩头,双手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她的发丝被山风吹的撩拨在他脸上脖子上细细痒痒的,那说不出的馨香越加充盈,让他自背脊里窜上一股子酥麻心悸之感,着实让他舍不得放下。
他也知道这样抱着人家姑娘不放是不地道的。
不过让她再叫唤叫唤也行……
傅萦意识到萧错没再动作,这才虚着眼往下瞧,见身下不在是湍急水流,而是石砖铺就的地面,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死死的搂着人家的脖子。脸上腾的红透,就连白皙的脖颈和耳垂都红的能滴出血来,忙挣扎着跳下地。
萧错不无惋惜的放了手,多抱了呼吸的功夫,略开心。
连连退后两步,傅萦又羞又恼,嗔道:“才刚过来时我瞧见那小厮拉扯你,你抱着大树不肯松手,你难道不惧高?”
“我那是逗着玩呢。难道抱着大树不过来就一定是因为惧高?你可真笨。”
好吧,算她没问!
傅萦气的提着裙摆转身往台阶走去。
萧错看着她的背影。素白的纱裙被风拂的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线条,淡蓝的披帛挽在肩头和臂弯,随着她及臀长发一同飞舞。在夜幕之中繁星点点的山中,轻盈秀美的像是山中的精灵。只是一个背影,就足叫人心内砰然。他好像又呼吸到她身上那种淡淡的馨香和果香了。
“喂。”萧错禁不住快走了两步。
傅萦驻足回头:“怎么了?”
“你打算直接这样下山去?”
傅萦用“你是傻瓜”的眼神看他:“当然不是,我想偷偷的潜出去。”
“那你还光明正大的走台阶。”萧错到她近前。
“这不是等你开口问我么。”
“……好吧。”萧错抹汗,忍不住还是嘱咐她:“这会子最宜静观其变,你先不要张扬,若真有人将其张扬开了咱们再想对策。”
他说的是“咱们”再想对策。
傅萦抓住他话中的意思,禁不住停步诧异的看向他。
她知道自己是个麻烦。也知道萧错肯接近她身旁许是出于什么目的,她不想问,只确定他不会伤她性命的前提之下互利互用罢了。然而他竟在诚恳的说出为她着想的话。
纵然她有些怀疑他的用心是否真实。可心底深处被自重生至今见识的那些人性丑恶而冰冷的位置。依旧被他的叮嘱温暖了。
“阿错。不论你是何目的,这一刻我很感激你。”
她的声音柔柔的,虽未大声,也不强势。可萧错却觉得这句话重重的撞在他心上了。
“不客气。”萧错微笑。露出整齐皓齿。小虎牙十分讨喜。
二人下了冗长的台阶,便于树丛中隐蔽着向下缓慢前行。
萧错:“但愿常公子的青烟不要将林子点燃了。”
傅萦噗嗤笑了:“应当不会的,他又不缺心眼儿。不过本来哄了咱们来。结果目的没达成反而被你给收拾了,这样事情太过丢脸,说出去他的脸往哪搁?倒是唐凤仪放了常公子的鸽子,他们之间往后却是不好解释了。”
“那也是他们的事了。我这两日想法子帮你关注长公主府里的事,回头告诉你。”
傅萦感激的笑着:“还要多谢你了。”
“不客气。你只需记着给我加工钱就是了。”
“好吧,加工钱,我一个月二两月例银子,给了阿彻一两,要不给剩下的一两咱俩一人一半?”知道他不缺银子,傅萦便信口与他闲聊。
萧错笑道:“好啊,只是为何同样是赏钱,阿彻的是一两,到我这儿比他少一半呢?我武艺可比他高强多了。”
傅萦理直气壮:“他会炒菜,你会吗?”
萧错一下子觉得无言以对,一个姑娘家这么明目张胆的认吃真的好么?
萧错顺利的带着傅萦瞧瞧潜出了公主府,因路途遥远,宵禁之下又没有马车可以雇,又心甘情愿的“当牛做马”了一次,避开巡城的兵士,将傅萦悄然带回侯府东跨院门前。
傅萦站定,还不等道谢,萧错就潇洒的拱了拱手,运轻功避开丫鬟婆子几个起落消失了踪迹。
傅萦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半晌并未听见动静,得知安全,这才轻轻敲门。
应门的是新来的媳妇子。
“姑娘?您回来了,夫人正打算去接您呢。”
傅萦进了门吩咐:“柳嫂子,将门关严实了,谁来叫都不开了,若有人问就都歇着了。”
“是,奴婢省得。”
一路到了正屋,恰与刚要出门来的宋氏走了个对面。
“娘。”
见傅萦回来,宋氏松了口气,拉着她手进屋去,“如今下人也越来越会当差了,你回来了竟然没人进来回话。”
屋内灯火通明,宋氏这才看清傅萦雪白纱裙上的脏污和她长发的凌乱,不禁大惊:“萦萦,这是怎么回事?!”
傅萦摆手,吩咐瑞月几个:“你们都去吧,没有吩咐不必进来。”
待下人们都退下了,傅萦这才将方才长公主府中的事细细的说了一遍。
宋氏抓着傅萦的双手,听罢已是惊出了满身冷汗,“阿弥陀佛,亏得有萧公子在,若非是他保护着还不知这会子会怎么样呢。你可有伤着?”
“并没有。只不过虚惊一场罢了,娘不必担忧。”
“回头娘定要好生谢过萧公子。今日见驸马爷对他都那般客套,留下他在咱们府里做护院也着实太失礼了。”
“他既这样要求的,娘也不要特意去改变什么,咱们只心里有数就是了。倒是那个唐凤仪……”
“那杀千刀的,盛京城中他才名远播,倒是骗人的了!”
“我只是不明白,为何他要连阿错也一同诓骗去。若是想害我,只诓骗我与常懿不就可以了吗?我看常懿那样子,应当还是等着人上山去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咱们只要心里有数便罢了。”
傅萦早就想如厕。这会儿话也说清楚了。便先去净房。更衣盥洗之后便与宋氏一同躺下。
下人们服侍撤走了灯盏,只在墙角留了一盏昏黄的绢灯,宋氏也不要婢女上夜,就低声道:“你祖母这一病我瞧着不大好。晚膳后我去瞧瞧。见她正昏睡着。我原想侍疾。可你祖父不允,他原本还要找你呢,我回他你受长公主邀请留在公主府。还不定几时回来呢。如今萧公子带你悄然进来,明儿个若有人问起,你也像个妥帖的说辞。”
“我知道了,娘。”傅萦掩口打了个呵欠。
一说起这件事,宋氏又突然一惊,翻身起来道:“你说,是萧公子带着你上山、下山,还带你过了索桥?”
“是啊。”傅萦声音已经渐弱,面向宋氏侧躺着,长发如上好的黑色锦缎散在枕面上,与淡青色的素锦真面相呼应,衬的她巴掌大的小脸莹白如玉。
宋氏看向呼吸渐渐平稳的女儿,心里打鼓。
被萧少侠那样保护历险一番,自然会有肢体接触,她的乖女儿还好,单纯的很,只认吃还没开窍呢,相信萧错那张俊脸再俊,在傅萦眼中也不如一碟子好菜好看。可是萧错那里呢?
十八九岁的少年郎,对着她家如花似玉的女儿,又是背着又是抱着的……
宋氏怎么有一种女儿要被抢走了的感觉呢!当时情况所迫,肢体接触是不得已的,虽只要不宣扬开对姑娘的名节便无妨碍,可到底是真的拉过手还搂抱过了!
如果萧错难看点也就罢了,她就怕那一日她的傻女儿不认吃了改而注意到萧错那张脸,回想起今日经历之事情窦初开。萧错身份未明,根本不是良人。
宋氏纠结的一夜没睡好。
傅萦却是睡了个昏天黑地,次日起身神清气爽,瞧见宋氏眼下的乌青痕迹担忧的道:“娘,您可是担忧祖母?您放心,祸害遗千年,祖母定不会有事的。”
宋氏被逗笑了:“待会儿去了上院,你可以不要在你祖父面前这样说话,昨儿他就气不顺,他毕竟是长辈,若真要将你如何,还是咱们吃苦。”
“我知道了。”
打理了一番,宋氏就带着傅萦和傅薏去上院昏省。
才刚进院门,就见二婶正在廊下吩咐蒋嬷嬷什么,远远地瞧见宋氏来了,二婶停下说话,冲着宋氏颔首。
宋氏颔首还礼,二婶便与蒋嬷嬷又说了句,蒋嬷嬷便退下了。
二婶下了丹墀:“大嫂来了。”
“二弟妹来的早。”
“不是来的早,是昨儿根本就没回去。”
“娘可还好?”
二婶道:“并无大碍,只是急怒攻心,爹将外院那两个婢女提手买了。”
宋氏一点不惊讶,就算她先前没得到消息,以老太爷对老太太的心,那两个婢女在外院也留不长。当初留下那些人不过就是为了给老太太添堵用的罢了,至于说二房有傅放初,三房有傅敏初,老太爷若再有个什么老来子对他们的家业继承不妥。
可是,这家业又有老太爷多少?分明都是长房的东西,宋氏为何要考虑将自己的家产分给旁人?
宋氏带傅萦和傅薏上丹墀,自有婢女撩起湘妃竹帘。
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苦药味,其中还夹杂着烟丝的味道。
里间,老太爷盘膝坐在临窗放置的拔步床上,见了傅萦进来也不说话,挥手就将烟袋砸了过来,大骂了一声:“孽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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