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氏闻声暗松一口气,只嘱咐道:“叫人暗地里细打听着,若有什么动静马上回来报我!”说罢,顿了顿,眉头这才又皱了起来,自己虽没见过那许清荷,可听去过孙家的人回来报,说那女儿长得妖妖娆娆,有着副会勾的眼睛,又学了什么琴棋书画,若真回到京中,只怕老爷一见定会十分喜欢,指不定就会扰了骄阳的好姻缘,自己这才打定主意,让她再没命进京!
这回这事,那些下人都在,却只没了她一个……想必她确是有副好相貌,叫那伙真正的歹人见了,起了心思给掠回去。这更好……在那些不干不净人的手中,就是救回来,这个女儿自家老爷也断不肯再认!更何况,只怕那伙人还指不定会把她卖到什么肮脏地方去呢!
稍稍宽了心,又嘱咐两句、再敲打几句——说到底,也算是这几人办事不利,不然怎么就偏选着一处让真正绿林经过的地方动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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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夜深人静时,因前几日废太子被杀,这几日京中的情势颇有些紧张。一到晚上,处处都可见到金吾卫四处巡查,就是手中有着夜行牌也要被盘查几句。
当年□□皇帝入京之后,所使规矩、官位等等都与前朝一般模样。前朝太子出宫后所居的紫祥园也依旧拔给储君使用。如今的万岁前还未登基为帝之时,也是住在紫祥园的。
可自从废太子坏了事,些祥园便更名为“醒园”,封了大半,只有几个跨院留给废太子妃等家眷,其余地方皆寂静一片,除了蝉鸣蟋蟀声声外,听不到半点儿声息。
如今,当初繁华宛若神仙府邸的院落之中,处处草木繁盛无人打理,竟有几分萧条之意。
几个人影从花园子里西方北角儿的墙上爬进来,几个打前哨儿的出去探路,再进来的人用绳子吊着几个人影缓缓爬了下来。
等众人都站稳后,前面出去探路的回来低声道:“园子里头没人。”
由绳子吊下来的一个人舒了口气,低声道:“都给我警醒着点儿!虽是贼废太子府,到底也是有兵卒把守的,要是再跟前几日似的……仔细回去被殿下责罚!”
众人忙齐齐应声,等那人说毕,才分头朝前推去。
见前面探路的人已出去了,那人才叹息着同身边另一个人道:“要我说,养的这些废物论功夫——比不上大内侍卫。论手段,比不上江湖侠客,这会儿竟连忠心也不能保了!谁知还有哪个如上回那夜三儿似的?当初进京前,若是听我的,直接找长生殿的人来,花钱消灾,哪里会折掉那许多人手?!”
另一个连忙宽慰着:“似那丫头的事,只怕再没第二件了。那件事后,我找他们打听过才知道——那丫头的父亲本是国贼太子府里的,也不知因什么被那太子下命几十板子活活打死,只怕她这是想要为父报仇吧?”
“报仇事大,还是秘……事大?真是不堪重用!等审出咱们要问的消息来,那太子咱们还能留下他的命不成?!真真蠢妇!”
“可不就是妇人之见?且他们说了,那丫头平日连话也不说一句,教她什么她就学什么,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身手倒是一等一,不然——都当她是个傻子呢!”
“连宋属他们几个都折在上回的事里了,到现在还不知是死是活,结果竟因为个傻子……要是让我拿住了她,定要她求生不得、求死……”
话音未落,就听“扑扑扑”的声响连成一片,铺天盖地的箭支密密麻麻朝这边射来。前面园子里忽的一下子亮了起来,不知有多少人手拿火把向这边行来。至于之前过去探路的那些人?只怕早已落入敌人手中。
一箭好巧不巧的正好射中那个郑大人的颈上,临死前,脑中闪过一丝明悟——必是哪个位高名重、知晓这次众人来京缘由之人被生擒了……原本以为上回被拿住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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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汉坐在轿中,双眼微合,心思飞转。自从上回废太子被杀之后,皇上便暗中调动人手,又时不时地把几位年长的皇子叫进宫中,一呆就是多半日。却偏又打听不出什么来……
明知皇上忌惮自己等几个世家重臣,幸好自己早就买通的天牢狱卒传出消息来称——杀了废太子的,乃是前朝余孽……不然,只怕皇上连查明后的消息都不会知会自己几人。
前朝余孽?他们不在承春忙着招兵买马,跑到京里来做甚?皇上虽一直把前朝所谓吴太子当做眼中钉,却因一来离得远,二来中间又隔着南湘王等几位一方霸主,倒也并不太过经心,可这一回……
抬手轻敲着额头,心中一时揣摩不出圣意来,忽的,想起姚贵妃想要连姻的意思——这些事情自己在宫外打听不出,三皇子在宫内多有人手,想必多少会有些消息。
“清荷……骄阳……”眉头再度微微皱起,大女儿到底是个什么性子,此时尚未可知。二女儿虽有些性急,且脾气耿直娇蛮,可好在生母尚在,有什么消息女人家反而更好暗中相通。如此想来,果然还是二女儿嫁过去更好些。
今日下朝后,便回去同贺氏说,让她把骄阳接回家来,且大女儿那边,孙家明明说已送进京城,可直到如今也没个消息……
哼,真当自己是摆设不成?!以为他们一直不放人,自己就不好越过长女嫁次女?自己若要略过长女嫁次女,他们还真敢打进丞相府里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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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扬鞭最是快意不过的了=。
许骄阳骑在马上,两霞微红,直跑鬓角微微冒着汗,这才停了下来。
后头传来马蹄声声,转过头去,正见十一皇子也策马跑了过来。
“在山上呆得久了,还是这平地跑得痛快。”许骄阳冲十一皇子笑笑,抬手扬鞭指着不远处山角下的一片树林道,“咱们去那儿歇息一会儿吧,刘栓可带着干粮了?”
“带了。”十一皇子也出了一头汗,他的马没有许骄阳的好,毕竟是刘栓儿临时找来的,能勉强远远缀在大宛马后已是不易,这会儿哪里还跑得动?
二人不再跑了,拉起缰绳缓缓朝那边树林行动,后头刘栓这才催马赶来,喘着大气道:“许大小姐啊,您的骑技可真是连男子都赶不上十之一二儿,可跑死我了……”
知他故意拍马屁,许骄阳也不以为异,只一笑,遥指不远处的树林道:“到那边歇息会儿咱们再回去,回去时就不跑了。”
她身边儿的丫鬟可没几个骑马骑得好的,能上去转上几圈儿已是极限,小厮更是没几个能有马骑,因此今日下山并没带着什么人——就是有几个原本跟着的,这会儿也早甩到不知哪儿去了。
好在,这些丫头小厮们也都习以为常,平日自家小姐出去跟其它家的小姐赛马扬鞭也都是如此,跟不上,就找个上山的必经之路等着,一会儿回去时再跟着就好。
“那感情好,在下多谢小姐体谅之恩呐。”在马上古里古怪地作了个揖,刘栓儿才略后一个马身跟在二人身后,眼睛不时在二人身上扫来扫去,心里不时嘀咕着。
这许家小姐这回上山之后,性子倒是跟之前不大一样了似的。以前吧……风风火火,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急急忙忙。虽对自家殿下时有照应,也是一时一阵,有时恼了,便哪个也不理,自家殿下只在后头默默跟着……
这一回,这位许小姐倒仿佛一日长大了似的,虽嘴上不说,可暗里都在关照着自家殿下,不说别的,自己可是记得,这匹红云若真跑起来,十个殿下现在骑的马都赶它不上,哪像现在?她竟为了顾及殿下面子,故意让马跑得慢上许多。更不必细论这几日相处时的其它细处。
再一个,往常这许骄阳见了自家殿下,十句里至少得有六句半都要问及三殿下,害得自家殿下这么闷葫芦的一个人,回到宫中都要想尽法子多打听三皇子的消息、喜好等等。可这一回……她似乎连提都没提过?
是姚贵妃已跟许家定下了,她自知心中有谱,因此不用再提了?还是说……
一面想着,一面摸着下巴,直到到了地方,才连忙下马,把备好的布铺在地上,又拿出带着的干粮和水袋。
刘栓心中暗笑,自己怎么就跟个婆子似的叨咕起这些了?儿女嫁娶,哪个能由自己?自家殿下……恐怕只能一辈子默默在旁守着、看着了吧?唉……没娘的孩子还真是苦命呢。
两人下马,任马匹自行吃草,并肩向刘栓处走去,一面还说着什么。
忽不远处的树丛一阵晃动,一个不知什么东西“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惊异之色。
“小心些,过去看看。”马鞭横在身前,许骄阳沉着气,小心向那边走去。刘栓闻声连忙提剑挡在二人身前,率先走向那片树丛。
待见到树丛间倒着的,刘栓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人……!”
一袭黑衣,浑身是血,见刘栓已经附身拉下那人脸上蒙着的黑巾,许骄阳弯眉微挑——竟是个年轻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