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永春从前自然是不相信世界上还有什么现世报、天谴之类的事儿。可是近他实在是太倒霉了。似乎自从白希云成婚之后,他们白家的日子就没有消停过。如今竟然连祠堂都给烧了,牌位都不剩下。若说这不是天谴,白永春自己都不能相信。
可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白永春的面容,在今日第一次变的这般沉重。
而白希暮看着父亲这样,竟找不到话来劝说了。
他觉得,白家要亡了。或早或晚,总之会灭在白永春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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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庄中,齐妙与白希云睡了一夜的好觉。
次日清晨刚起身,玉莲就近屋里来回话,笑道:“回大人,夫人,外头的牛羊都被人给赶走了。”
齐妙正坐在妆奁前,对着铜镜,由冰莲服侍她梳头,闻言禁不住笑道:“终于清静了。是什么人做的?”
“不清楚,只知道一大早那些人就动作了起来,急匆匆的将牛羊都赶走了,就连地上都给清扫的一干二净,仿佛那些牛羊从来没在附近出现过。”
冰莲闻言喜道:“那可真真是好,昨儿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梦里都问道一股子牛粪味儿。”
玉莲打趣道:“就你娇气,夫人还都没说什么呢。”
冰莲便红着脸吐了下舌头。
齐妙从镜子里将冰莲可爱的模样看的清楚,不在意的笑了笑,随手从妆奁里捡了一对水头极好的翡翠水滴状耳环在耳垂上比了比,随口道:“可见是昨儿个德王殿下的吩咐起了作用了。”
“是啊。”白希云将手上的沤子搓均匀,就到了齐妙身后。
玉莲和冰莲忙退到了一旁。
白希云就结果她选的耳环为她仔细的戴上。
他的动作十分小心轻柔,看着齐妙莹润如玉的耳垂和姣好的侧脸,心情也跟着变好,不禁笑道:“算他们还没有蠢到一定程度。祠堂都失火了,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做别的?也难为他们想得出这种馊主意,用这些牛羊来膈应咱们。最后还不是要他们收拾?”
站直身,看着铜镜中柔媚的小娇妻,白希云爱惜不已,又去妆奁里选了一根赤金累丝海棠花镶翡翠芯子的步摇为她斜插在发髻上,海棠花步摇垂下了几点翠玉的珠穗荡在她耳侧,与耳坠上的水滴呼应着,显得人比花娇。
齐妙抚了抚鬓角,轻轻蹙眉道:“又不出去,戴着这么个步摇做什么?”
“戴着好看,自然要戴了。”白希云俯身,双臂搂着她,脸颊贴着她的脸颊,在镜子中与她对视:“你呀,买给你这么多的首饰脂粉,却不见你怎么用。难得有如此好容貌,为何不好生打扮起来呢。你自个儿说,前儿送你的那套白玉木兰花的头面,一整套三十二件,你自己用过几件?”
齐妙比了一根手指:“就戴了那套里的耳坠子。”
“所以说你这样是在败家。”
齐妙好气又好笑:“又不是我去使银子买了那么多的首饰,怎么是我败家?”
“给你买了,你又不肯戴,只放着叫那些首饰匣中哀泣无人理睬,那吧是白白的花了银子钱,不是败家是什么?”
有人强词夺理还理直气壮。
一旁的玉莲、冰莲都瞧着白希云如此无赖,都禁不住垂头掩口而笑。此时的白希云,哪里有在外人面前时一丁点的冷漠疏远,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二人就吩咐传饭。
白希云和齐妙一同吃过早膳,去院子里散了步,齐妙便道:“昨儿回来一直不得闲,今日我想去看看我姐姐。”
白希云笑道:“早料到你会想去探望大姨姐,我才刚已经吩咐人去下了帖子了。”
“诶?你几时安排的,我怎么不知道?”齐妙娇俏的笑着,挽着白希云的手臂道:“你今儿得闲吗?得闲的话,陪着我去好不好?”
“你就是不说,我也不放心你自个儿出门,自然是要陪着你去的啊。”白希云刮了下她的鼻梁,暗想齐妙若真有什么事儿要求他,即便他不愿意也是会点头的。
有谁能受得了这般娇柔的美人儿撒娇呢,他被她搂着手臂的那半边身子都要酥软了。
“咱们先去预备一些礼带了去,你也许久都没见到小宝儿了,做姨妈的,怎么能不带份礼。”
“到底是你想的周全。”齐妙道:“想必要带什么礼去你也都想好了吧?”
白希云无语的道:“你这懒丫头。这也要我帮你想?”
“有你在,我还要操心什么?只管享福就是了。”齐妙耍赖,索性真的将这些事情都交给白希云去做了。
反正她知道白希云聪慧又能干,如今身体也好多了,做着一些小事,也根本难不住他。
白希云自然不辜负她的信任,很快就命人将东西预备齐了,又吩咐人备了车。
一行人离开田庄,踏着晨光和清雪往梅家的方向而去,才刚到了梅府所在的街角,远远地就瞧见几个人守在路旁,仔细一看,却是穿了墨蓝色对襟翻毛领子大氅的梅若莘带着小厮候在那里。
见白希云和齐妙的马车来,梅若莘带人迎上前来,笑道:“出门一趟也有月余,一路上颠簸劳累的很,原该我们去登门探望的。”
“姐夫。”白希云笑着道:“妙儿想念姐姐,自然是一刻也等不得。”
下人摆了红漆的鼓腿垫脚凳子,白希云先下了车,就回头扶着齐妙。
两厢见过礼后,齐妙就笑着道:“姐夫这些日可好?”
梅若莘笑道:“尚好,你留下的药丸我还没吃完,汤药也是照着你开的方子一副不落的用着。近些日那种神志不清的症状已经很少再犯。”
“那就好。”齐妙知道梅若莘的状况会逐渐好转,这样也有利于他于朝中为官做事,心内自然为齐好感到高兴。妻凭夫贵,梅若莘从前那样,齐好不知平白受了多少的白眼,如今他好起来,齐好的好日子也该来了。
齐妙便道:“府上老夫人可好?”
“都好。老夫人此时正在上房呢。”
“我正要去请安。”
……
说话之间,一行人进了府,就直奔着梅老太君所居的上院而去。
京都城早已经下了几场雪,如今房顶皆铺了白毯,远观场面十分的好看。齐妙一手掐着大毛领子的水缎披风领口以防风吹了进去,一手扶着白希云的手臂以防摔倒。
才刚进了上院,就见齐好快步迎了出来。
“妙儿,你可算是回来了。快让我看看,这些日子你过的可好?”
“一切都好。虽然外面发生了一些事,于我却是没有什么影响的。”
“我都听说了。”齐好紧紧握着齐妙的双手,凝眉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听说你要医治三皇子的腿伤,可能否医好?若是医的不好,皇上是否会责怪于你?”
梅若莘见齐好一见了齐妙,就失了平日里的沉稳,不仅好笑的道:“大冷的天,先让人进屋里去说话不迟啊。”
齐好闻言面上发红,拉着齐妙的手道:“先去给老夫人请安,咱们回头细细的说。”
“好。”
白希云便跟着梅若莘去了外院见梅翰林等人。
齐妙则跟着齐好进了正屋。
自有小丫头到身边来接过二人脱下的披风,递过温度刚好的黄铜暖炉给二人暖手。
绕过红木龙空雕喜鹊登枝的大插屏转到了内室,就见梅老夫人大正带着梅家的女眷坐在暖炕上。
老夫人今日穿了身茶金色的福寿不断纹褙子,头发整齐的梳成圆髻,插着两根翡翠的大簪固定,面容慈爱笑容温暖,见了齐妙就笑道:“妙儿,快些过来坐。”
“祖母。”齐妙笑吟吟的行礼。又团团给刘氏和二太太行礼,“太太们安好。”
“快些起来,外头天寒冷着呢,来炕上坐,炕上暖和。”
众人众星拱月一般扶着齐妙坐下,梅老夫人笑道:“舟车劳顿辛苦了,你怀着身孕,却颠簸了那么远的路程,这一路上可还顺利?”
“一切都好,祖母不必挂怀。只是我一路上都在担心您的老寒腿。冬日里可犯病了?”
梅若莘的继母刘氏笑道:“可不是又有些疼起来了。这几日一直按着你说的法子热敷按摩,可效用却不大。”
“不打紧的,回头我给祖母施针,自然好的快一些。”
二太太便道:“妙儿的针法和医术自然是好的,如今都已经传开了,你是医仙的徒弟,都能为三殿下接断腿。咱们身上这么一点的小毛病不是很快就好了。”
齐妙闻言心里惊讶不已。
那日说起此事,周围的人是就是有数的几个,她原本想着众人顾及着皇帝,定然不会传播开的,怎么现在竟然连梅家的二太太都知道了?
如果这件事情她知道,那她胡扯出的那个什么香凝神药是不是也被人传开了?
齐妙顿时觉得有些焦头烂额的前兆。
可是面上却丝毫不表现出来,只是笑着道:“二太太过誉了,那些人不过是乱说的,加油添醋的话情岂可真信?我不过是被赶鸭子上架罢了。其中纠结缘由可不是一句两句说的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