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幸福着的人最重要。这是杨婉的想法,却不是林靡的想法。
林靡不信佛也不信神,她只信自己和天道轮回,阿泽是她的弟弟,梁伯承是她最爱的男人,这两个人,无论是谁,她都不想他们受伤害。
可是不能因为阿泽已经进了监狱,自己跟梁伯承就能心安理得的继续在一起,那样的生活即便是幸福,底下又有多少泡沫,虚幻到风一吹就散了。
“可是这种幸福如果是建立在阿泽的痛苦上,”林靡看着杨婉,咬了咬嘴唇,轻声说,“妈,我真的做不到。”
杨婉笑了笑,靠近了一些,拉着林靡的手,说,“其实小靡,这件事我劝你,最好是先跟梁伯承说一说,我觉得,以梁伯承的性格,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
林靡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误会,她想了很多,这中间可能有哪些误会,可是却被她一一排除了。她受过的伤害太多,所以并不愿意去听梁伯承的解释,因为她会下意识的觉得,所有的解释都是为了掩饰那个不可告人的目的而说出来的假话。
这可能是一种近乎病态的思维,林靡却控制不住。
杨婉见她没说话,心里多少也有点数。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即使是许久不见,许久不在一起,也是多少能懂一些她的心思。叹了口气,杨婉笑了笑,说,“今天晚上在这里住下吧,我去给你整理个房间,这寺庙里最清净,不管你想不想的清楚,妈都希望你能快乐。”
林靡点了点头,哑声说,“好。”
晚上的寺庙里果然清净,林靡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初秋的天气有些微凉,盖一床薄被其实是有些冷了,林靡紧紧的裹着那床薄被,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黑夜中的床幔出神。
外面,不时的传来蚂蚱和虫子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哀鸣,一声一声不绝于耳。林靡拿出手机想要看看,却发现自己早已经关机。
叹了口气,林靡将手机放下,在这里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网线,就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古代,这样的夜,确实能让人清醒很多。
一直到半夜依旧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林靡拥着被子坐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手脚,冰凉。她总是这样,体寒,跟梁伯承在一起的时候,手脚总是被他暖的热热的,她想起有一次在家里,整个小区停电,没有空调,房间里冰冷冰冷的,晚上的时候林靡就缩着身体躺在一边,手脚冻的冰凉。那次她却很快睡着了,都没等的及梁伯承洗澡回来。那个夜晚的最初,是冰冷的,就连梦里都是冰冷的,可是后来她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人用滚烫的手和双腿温暖着她的身体,那一夜过的很暖和,梦里林靡其实什么都知道,可是就是不愿意醒过来,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梁伯承虽然已经不在床上,可是她的身体都是暖呼呼的。
那是第一次她觉得,跟梁伯承一起的下辈子,好像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可是现在……
林靡的精神有些恍惚,她隐约想起了很小很小时候的一件事,那时候她还在那个落后贫穷的小县城,有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家徒四壁,每年的冬天都是她们一家人最难熬的时候,冬天风雪漫天,呼啸的寒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进来,冷的让人窒息,恨不得死了一了百了。那时候家里每天没人,她爸爸天天在外面赌钱,从没管过家里这三口人吃饭,杨婉那时候即便是那么冷的天气都要出去给人家做杂工,一天十块二十块钱的收入就是这个家庭全部的支撑。那时候林靡还没上学,她清楚而又模糊的记着,在一个寒风凛冽的下午,不到两岁的弟弟靠在她的身边,抓着她冰凉的手,用稚嫩的声音说,“姐姐暖暖……”
那是她对骨肉亲情最最开始的认知。
想到这,林靡又叹了口气,这让她怎么能心安理得。
一夜几乎未眠,第二天早上林靡起的很早,虽然杨婉一再表示寺庙里有住的有吃的希望让她再多住一段日子,可林靡还是决定回去,杂志社那边她也没有请假,而梁伯承那边,林靡苦笑了一下,他始终是有耐心极限的,她离开的时候就想过了,一个晚上应该是梁伯承能给她的最大空间了。
迟早要回去的。
回到杂志社以后,林靡一头扎进对新杂志的跟进当中,上午排版做好发给黄主编那里通过之后,林靡下午就给约好的作者挨个打了电话催稿子,又给出版社那边交代一下具体的时间,整个过程中只有她一个人在忙活,凌月根本连正眼看都没看过她一眼,更别提来帮忙了。
一直忙活到晚上九点,林靡才伸了个懒腰,关上电脑,站了起来。
杂志社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虽然灯光大亮,却安静的可怕,外面一片漆黑,林靡这才觉得有些害怕。
下意识的就想给梁伯承打电话,手机拿出来才想起来两个人之间还隔着一道深渊,叹了口气将手机重新放起来,林靡深呼吸了一口,平静的收拾东西,拿包,关灯,锁门。
从杂志社出来,外面天色昏暗,路灯和来往的车灯照亮面前的这一条路,毕竟是城市的生活,即便是晚上九点路上依然华丽。
林靡走到路边站定,正要挥手叫出租车,突然对面停着的一辆车里,车窗玻璃缓缓的降了下来,梁伯承的脸出现在车里,隔着漫长的车流跟她对视。
林靡这才看到刚刚就一直停在那里的车,形状和车牌号都是自己熟悉的。
就在林靡发愣犹豫的时间,梁伯承已经开了车门,沿着人行道朝这边走了过来。
林靡觉得有些紧张,下意识的就想转身跑开,却也知道这都是枉然,定定的站在那里看着梁伯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