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0

chapter 30。

宋嘉木的眼睛红得越来越带劲儿,天一却没有要安慰的意思,大概是想着让她发泄这么多年的郁闷。

宋嘉木一边呜咽一边说话:“可我就是有错啊……不管你们再怎么原谅我,都无法改变我是真的错了。其实纪泠说得对,我太总会把原本好的事情搞得一团糟……”

这时周可乐激动了:“谁还没有一点儿错呢?嘉木,我们之间没有一个是多么的神圣。”

天一凝眉:“我曾经在心里偷偷嫉妒过你,并在你和顾南方恋情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给顾南方他爸打了小报告。还有,周可乐早恋的事情,是我捅给她妈的。”

旁边的周可乐瞪大眼:“什么?!我有什么好让你嫉妒的?!”

天一纹丝不动:“你的话,无关嫉妒,只单纯地认为那个男人不是好货。”

然后周可乐消停了……将视线怯懦地投给宋嘉木,小声道。

“我自甘堕落泡酒吧,结果被人家下了药染上毒瘾,却要你去承担后果,还为了我去向顾南方要钱……”

语毕,天一有些不可置信地,严厉地扫了周可乐一眼,周可乐赶紧举手发誓:“已经戒掉了!下不为例!”

看她俩一如当年的耍宝,宋嘉木破涕为笑。

天一终于走到她面前,认认真真地拉了宋嘉木的手,似乎微笑了。

“我们是最合拍的腹黑敢死队,怎么可以被轻易毁灭。”

正当几人执手忆当初的时候,又一人物出现了。

杜白从宋嘉木等人的侧面走过来,似乎大家都太沉溺于自己的世界,以至于没有发现他这位入侵者。他拍着手靠近,一步一个字。

“人生果然是吐不完的狗血,坑不完的爹。”

宋嘉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杜白又火上浇油:“啊,不过,我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宋嘉木哼哼:“你是杜白,这就是最恶毒的事。”

然后杜白被宋嘉木堵得彻底偃旗息鼓。

“话说回来。”

在宋嘉木眼前凭空打了一个响指,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后,杜白道:“你那照片上,被捉弄的表情也尽量表现得可怜一点儿啊,你越可怜,不是越能有力的击退敌手吗。”

这半天带给她的冲击实在是太大又太多,几番的心灰意冷,最终的失而复得,让宋嘉木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一旁的天一看她发愣的表情,很是恨铁不成钢,她扶额叹息。

“果然,你还是没懂我为什么非要在宴会上放张照片儿吗。”

“啊?”

接下来的对话似乎就是天一和杜白两人在唱二人转。

杜白:“她现在的身份?”

天一:“顾某的小情人。”

杜白:“心爱的小情人被当众侮辱,并且知道在现场的那个是肇事者?”

天一:“如果我是顾某我会说,那个贱人,她死定了。”

杜白:“那顾某?”

天一:“非要找一个比我阴狠的男人,他首当其中。”

……

绕了半天,宋嘉木终于明白,天一的计划是一箭双雕,不只为了帮她要回有纪泠的底片,更是变相地告诉顾南方,她一直在这段关系中处于被动的状态,能拯救她的,只有他。

不得不说,八年过去了,那个当初只会淡着脸玩点儿小深沉的天一姑娘,真的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女王,默默地守护她自己,宋嘉木满心感慨。

杜白赞赏地看了天一几眼,大概是心情太过放松,索性双手往宋嘉木一摊:“事已至此,你如果还不明白你对顾南方来说份量有多重,你实在太对不起那道伤。”

眸色里闪过一丝怀疑,很明显,宋嘉木虽然脑子目前还不够用,但是擅于抓重点的功力还尚存的。她微微抬起下巴盯着杜白,眯了眯眼。

“伤?”

语毕,杜白甚至自己说漏了什么,表情在一瞬间尴尬和凝重交叉显现,他缓慢地对着宋嘉木挥了几下手道:“不要,在意,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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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眨了眨眼装可爱,试图蒙混过关。

宋嘉木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否则就没有今天她和顾南方这纠结的一出。知道杜白的嘴严,和他外表不大相径庭,宋嘉木采取了迂回战术。

“某个白天,我无意在商场看见一个男孩亲吻了一个女孩儿。额,事实上,这种画面我们见多了,也不代表就需要负多大的责任,但如果那个女孩儿是……”

话还没有说完,杜白满脸黑线地做了个一个可以停止了的手势,连宋嘉木自己都没有发觉,她在那瞬间恢复了当年惯见的胸有成竹,那样胜券在握的表情,似乎让周围的一切都成为了摆设。

时间回到那个在冰天雪地里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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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方在黑暗里匍匐前行,仿似要义无反顾地去参加那场盛大的属于他的战役。彼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继续走,再往前,就能抵达一个人的身边吧?

他在一个又一个的白雪沙丘里跌荡飘摇,脚心上的鞋印,它污浊,却见证着那刻跳动得最纯粹的心。

站在主任门口等待批审通知的时候,已经被冻得嘴唇开始泛青的顾南方,在近八个小时的雪地徒步之后,四肢已经彻底僵硬。如果有明亮的灯光,能发现他脸上吓人的惨白,那样颓唐的模样,几乎让顾元都认不出来。他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在瞬间结冰,抬头望,似乎没有了天空,只剩稀薄的冰凉往脸上不断的降落,细小得几乎听不见的啪嗒声,此刻显得尤为清晰。

半刻后,在寂静的深岭,一个倾斜的身影,以及一声钝重的响和嘶哑的□,将终点的路程划破。伸手是不见的尽头,整个世界都仿佛在不断地退后,但是他却再无法向前走。

闭眼的那瞬间,顾南方在朦胧的意识里,仿佛看清了这漫天的雪景,那样与世隔绝的美丽和飘渺。在那一刻,他忽然发现,原来光是一个重逢的念头,就已经能让自己将这夜的荆棘想象成风光。

原来,他是那么强烈地想陪在她身边,那么那么想。

顾南方一个人在雪地里躺了一小时,身上的冰雪几乎将他全军覆没,最后是苏落救了他。

那年苏落也不过二十岁的年纪,那是她第一次直面家里那些不堪的真相,她一直以为,父亲的代名词只是疏远,大概是因为她是女孩子,仅此而已。没想到,还有不堪,懦弱,以及虚伪。

决定从家里出走散心之前,苏落拿了整副地图,寻找到了最偏北的这个山区。正是因为它不会有太多人烟,所以最适合调整心情。

当晚,苏落是准备回t市的了,机场距离另个市区有五个小时的车程,她的飞机是第二天早上八点,所以得连夜兼程。她以高价雇佣了一辆小货车,几乎足以将这辆车买下,对方才欣然同意,毕竟在雪地里行驶,不但有危险,而且对车的损耗是极大的,他们平民小百姓不像军队里的装甲车,能所向披靡。

在路上,小货车借着两个大大的车灯往前慢速的行驶,是苏落眼尖地发现,地上好像躺了一个人。她拖着司机一起下车查探,发现顾南方周围的雪都染成了殷虹的颜色。苏落试着伸出手反转了一下对方的身子,才发现顾南方不只是被冻倒了这样简单。

正因为出来得急,所以顾南方穿得本就单薄,他这样势单力薄的在雪地里行进了几乎八小时才倒下,几乎算是体力过人了。而他应声倒下的时候,掩埋在雪地里一根尖锐的树枝,却直直地刺进了他腰侧的皮肤。

那司机扯开腰部周围的衣裳,用手电筒个查看伤势,那狰狞的皮肉伤口,将苏落惊在原地。

最终,为了救顾南方,苏落还是错过了那班飞机,但她竟然是庆幸的。首次因为错过一件什么事情而感到庆幸,否则,也不会有如今陪在顾南方身边的自己。

其实苏落心里知道,顾南方对她的感情,感激多过爱慕,但她不介意。什么海誓山盟都是会变的,什么海枯石烂都是会破碎给世人看的,她想要的,她能要的,不过就是守住自己想要守住的那个人,心在不在不是问题,人在就好了。未来漫漫长路几十年,习惯始终会成为自然,直到自己逐渐演变为空气那般的存在,他自然离不开。

听杜白涛涛不绝地回顾当时,宋嘉木只忆起那个她触碰着顾南方伤口的夜晚,他那么诚实地对她说:“是的,痛。”

此刻。在宋嘉木脑子里盘旋的只有一个念头,她很想奔到顾南方的面前去,带着捉襟见肘的残存的尊严,迎上他凛冽的目光,坚定质问。

“为什么要对我撒谎。”

如果宋嘉木知道,曾经的陆尔尔也问过杜白同样的问题,那么她们应该能够互相理解。那种看见对方时的语无伦次,想进到他内心的急迫,想将所有错过的时光都一览无遗地摊在他面前。

无论是已经被岁月葬掉的容颜,还是被时间挤得不能再瘦的思念。

只是,那样卑微的,喜欢着一个人的心情,就算此刻的顾南方就在宋嘉木眼前,她也没办法问出口吧?

她始终是比陆尔尔要成熟那么一点儿的,她明白,人有时候说谎不只为了掩盖荒诞和不堪,更多时候,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仿佛春蚕吐丝般,看似是营造新的东西,实际不过是借了那些丝,来将自己层层包裹。这样,所有人见到的都是那层保护色,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样的表面现象上,这样,谁都无法窥探到自己不想袒露的伤口。

我们不是从小也在说谎吗?第一天上学堂,小学老师问,小朋友们喜不喜欢读书啊,然后全班都异口同声地,喜欢!但那时的我们,是不是真的那么喜欢?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