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迎亲的人里头不少京城贵胄子弟,有几个是冲着杨重光,一半是冲着宏王府,另一小半是朱慕贤过去的好友。不过虽然大部分是京城的人,宏王府还是头一次进来。不少人都在心里赞叹,宏王爷听说是一众兄弟中和皇上最亲厚的,宗正寺的人那些人最会看眼色奉承上意。同样是王爷,那不得皇上喜欢的兄弟住的地方逼仄寒酸,地段也不行,乃是前朝谋逆不成自尽身亡的逆王的府邸,那晦气劲儿就不用说了。宏王爷这王府宽敞华美,在京里各家王公贵族里头那是头一份儿的。不过王府里规矩也大,这些人虽然是欢欢闹闹来迎亲的,也不敢造次。要知道王爷今天嫁女儿,来的宾客可都是贵人,这会儿功夫已经见了两位郡王一位驸马都尉,众人来时就算再欢腾,现在也不免收敛了狂态。
这些人的表情姿态,有心人自然都看在眼里。倒是其中几个人一直落落大方坦坦荡荡的,新郎倌儿一身大红簇新,格外精神抖擞。
宏王爷身边一个人笑着说:“要说姿容秀美,古有潘岳掷果盈车,今儿王爷得的这位婿,也不逊古人了。”
宏王爷微微一笑:“相貌什么的倒是其次。”
旁人自然跟着附和:“是是,杨探花也有真才实学,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其他人心里当然各有计较。这桩婚事门第悬殊,不过杨探花身世飘零也有他的好处,一来既然做了王府女婿,以后自然全心的依附王府。二来,郡主嫁过去就当家作主了,杨家就他们小夫妻俩,这既不受累也不受气,没公婆在头上压着——对于王府的郡主来说,这可是一桩极大的好处。
宗室王府出来的贵女们,在娘家自然是千好万好,一朝嫁出去成了人家媳妇,在公婆妯娌跟前不如意的地方多了去了。这都是有先例的,因与婆家不和,以致于与丈夫离心,郁郁而终的郡主有,因为受不了婆家的日子,到道观里去带发修行的公主也有。
宏王爷这下手快啊,慢一步说不定就让其他王府给截去了。
也有人心里嘀咕着,宏王爷可有不止一个女儿呢,据说今天要嫁的这位上头还有个姐姐,原来传出宏王府要寻女婿的消息时,不少人都以为是给那位年长的寻的。听说那位不但颜面有碍,脾气也极不好,现在要嫁的当然不是那一位。
妹妹越过姐姐先出嫁的事不是没有,但是……其他人也管不着,这是人家王府的家务事。再说,谁还没有个偏心偏疼?十个指头伸出来有长有短的,宏王爷要偏心小女儿是他的自由,众人也都不当回事。
等到了二门处迎亲的人更有些束手束脚,更衬得杨探花风流倜傥卓尔不群,一首催妆诗做得又快又好,人人赞叹。等诗递进去,屋里头娇嗔笑声连成一片,还有人推开了窗子朝外张望。
屋里人瞧的当然是新郎倌,可是来迎亲的人一众里也多有想头——能在郡主屋里陪伴的肯定都是有身份的姑娘,说不定还有郡主姐妹——说不定还有公主!有几位出身同样寒微的盘算着,要真是被看中了,那可真是一步登天。瞧杨探花,既娶了公主,得了万贯嫁妆,又有那样体面的赐第,更重要的是有了光明的前程!这几个人觉得自己才情相貌都不差,比杨探花也不逊色多少,没准儿就有个贵女又看中了自己呢。到时候既得了美人,又有了横财,更有了升迁的门路!瞅着窗子里的人往外看,那众人的姿态可是够丰富的,有的抬头挺胸做昂扬状,自觉得有男子汉气魄。有的就面带微笑,一副温文尔雅样子。还有的更是搔首弄姿。朱慕贤都瞧在眼里,要不是心里存着事儿,真会忍不住笑出来。
新娘子被扶了出来,一身大红吉服,袅袅婷婷。虽然盖着盖头众人瞧不清面目,可那身段步态,看着就让人心中生出欣羡怜爱。不少人对杨探花的眼红更添了一层。朱慕贤却想到了当年他去朱家拜访,那时候妻子也只是个不大的小姑娘,手里牵着个更小的姑娘。那个小姑娘怯生生的躲在姐姐身旁看他。
一转眼自己娶了妻,生了子,而当年那个小姑娘玉林已经要出嫁了。
这丫头和她姐姐感情特别的好,她现在用的闺名和过去的名字音近字不同,多半不是巧合,而是她自己念旧,仍然念着过去同李家的情分。想来也是,天家虽然尊贵,可是哪有多少骨肉亲情?李家虽然待她和亲生的到底不同,可是这么多少下来,情份也不是假的,哪是王府这种冷冰冰的人吃人的地方能比的?
别人羡慕王府尊荣,可是朱慕贤曾经过家族起落荣辱,对这些看得反而更透。玉林做了王府的女儿,其实并不见得比在李家过得快活踏实。
不过她现在嫁了人,以后不用在王府这种地方生活。杨兄那人自然不必说,就是妻子也方便时时去照看妹子。虽然说姐妹已经不是姐妹了,可是这以后能走动来往,外人不知道,可是她们心里肯定还是和原来一样的。
迎了新娘,花轿吹吹打打往回走,新郎跨在白马上,沿途街边挤得水泄不通的,全是看热闹的人。两旁的茶楼,酒楼上头也有人推了窗子在看,这都是事先包下的位子,有点儿身份的人当然不会和贩夫走卒一样在街上挤,难免失了身份。做为新科探花和今天的新郎倌,杨重光可以说是风光无限,以后只怕几年,十几年也没人能越过他今天的风光。朱慕贤真心的替他高兴,一点儿眼红嫉妒的意思都没有。
一时花轿到了府门前,鞭炮热热闹闹的放了起来。蒋夫人在这时候自当出面待客,只不过她虽然是杨探花的姨母,一来关系有些远了,二来她这人没当过这样的大场面,不免有些忙乱,顾此失彼。
蒋夫人当时动了念想寻这个外甥回来,一来是因为她嫁入蒋家多年,除了两个女儿,再没有儿子生下来。家里的两个妾也没有生养,她不得不为长远考虑。如果外甥果然有才,将来看着他的人品行事,或是将两个女儿里择一个嫁他,或是丈夫用别的办法笼络住他,这女婿岂不也跟儿子一样了?
当时见到这个外甥,蒋夫人实在欢喜。他人品才学都没得说,且知道上进,看说话行事也懂得礼义孝悌。蒋夫人一心巴望着他早得功名,大女儿是等不得已经嫁了人了,小女儿可正待字闺中。这亲事要成了,外甥成了女婿,亲上加亲,将来他们夫妇也老有所依。
但是没想到,外甥是有出息了,且是有大出息了,竟然被王府看中招了女婿,蒋夫人一腔苦心全付流水,还得忍着心酸打点操持。虽然外甥已经向她表示过,以后还是拿她当亲姨母看待,他能有今天,全靠蒋大人与蒋夫人的栽培帮助。可是蒋夫人心里明白得很,这里就是里,外就外……以后只能当成门亲戚来处了,绝不可能变成她原先打算的一家人了。更何况娶进的新妇是郡主,她有什么底气在郡主面前摆长辈的谱?还得当心着郡主知道她当初的打算,对她们母女心生芥蒂。
拜高堂的时候,蒋夫人当然不能坐在正位受礼——宗室嫁女规矩大着呢,民间或许有亲娘不在了舅母或姨妈代受礼的,可是宗室是不认这样的礼的,蒋夫人只能看着一对新人参拜空空的两张椅子,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可是就算难受,脸上还一点儿不能露出来。
倒是朱家大太太,前后忙活待客应酬,比她还有主人架式呢。蒋夫人心里冷笑,她觉得能从这门亲事里捞着多少好处?天家郡主岂是好伺候的?
蒋夫人冷眼旁观,郡主进门,带来的人可当真不少!陪嫁的丫鬟,下人,大小加起来足有几十口人。看那几个体面的婆子的架式,这间新府今天就有女主人来管事了,轮不着旁人混水摸鱼。
果然蒋夫人料得没错,王府出来的那些人哪有吃素的?连门上带厨房的的人本来都是王府安排过来的,现在这些人一来,里里外外全掌在他们手里了,有位打扮得极体面的管事已经开始安排来的那些人差事了——
这哪是娶了媳妇,分明是招了上门女婿。
待新人进了洞房,一众宾客都跟着去看热闹。蒋夫人一来有了年纪,不好和小年轻一样不庄重。二来她也真心不想现在就去跟新娘子打照面。依着风俗,新娘子在新房里总得有人陪着。好在蒋夫人不去,上赶着想露脸的人多得是呢。就那朱大太太,还有她那儿媳妇,不早都过去了?
蒋夫人打心眼里看不上这样的人。趋炎附势,连脸面都顾不上了。
不过蒋夫人这可有点儿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又林是盼着新娘子早进门,可和大太太的目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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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感觉骤然回到了冬天,本来棉袄都洗好收起来了,又拿出来穿。后天有喜酒,原来准备的裙子肯定是不能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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