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云翼领了任命文书,取了调兵虎符,带着配给的一百亲卫昂然出宫,墨完心情复杂。城中的乱局,他已经初步了解。表弟能拿到这个位置,墨家和云家的安全性将大为改善,这是好事。但从另一面看,云翼已练熟了朱由札的“万能防御术”,身手牢牢压住自己。如今又手握兵权,自己要讨回绾儿,除非借朱由札的权威去逼迫,否则恐怕难比登天!然而,师父真能从道义的角度,助自己将人讨回吗?墨完莫名的担起心来。
还在出神,忽听外面一阵喧嚣。墨完惊醒过来,想起自己已经担负着宫城治安重任,当即手按剑柄,飞步奔出查看。
前殿内,身形如塔的查理正向坐在文案后办公的徐简逼近。
也不知此人是怎么搞的,脸上居然带了点伤,眉毛被剃掉半边,头发也被利器削得坑坑洼洼。他脸带狞笑,口水狂喷道:“姓徐的,你的跟班灵飙胆大妄为,竟敢对抗你查理大爷,本大爷已将他好好修理了一遍!可是你的马子居然反抗本大爷,差点将老子眼睛抓瞎,这个仇老子却要落到你的头上!”
查理飞起一脚,将一张厚重的文案踢得片片破碎。纷飞的碎片竟将近邻的窗户打得稀烂!
当天查理要侵犯春波,灵飙出于义气拼命阻拦。尽管难以力敌,但他反击之下,也让查理挂了点彩,眉毛、头发也被削掉一片。最终灵飙被打成重伤。随即查理就要凌辱春波,哪知春波反抗之下,差点将他的眼睛抓瞎。暴怒下查理就要杀人,却被较为稳重的二师兄郝腾阻止。查理憋了一肚子气,等坎水城的局面稍定,就留郝腾在那儿主持,自己赶回骚城。一进宫,却意外的看到徐简。新仇旧恨让查理顿时暴发。
徐简正在伏案办公,冷不防这头蛮牛飞奔过来,一脚就将文案踢碎,文件飘了满天。随即查理一把将徐简揪住,提在半空道:“你这个奸滑的小贼,今天你查大爷要将你拆成碎片!”
他提起沙钵似的拳头,正要一拳捶下。匆匆赶来的墨完喝道:“三师兄,拳下留人!”
徐简的作用,墨完自然有数。他生怕查理不管不顾,一拳将徐简打成重伤。所以情急之下他拔剑出鞘,借飞扑之势刺向查理后心,要逼迫查理停手回救。
听到背后风声,查理一声狂笑,拳势不止,底下却突然飞起一脚。
啪的一声,正是查理的反踢正中长剑中段。墨完就象当胸挨到一记重锤,身子歪斜,心肺剧震,哇的一声喷出血来。
查理出脚之余,手上劲力略分,徐简拼命的将身一挣,衣襟碎裂,他立刻向后飞退。查理的支撑腿微曲急弹,整个人和身猛扑,抢在徐简逃出之前将他撞倒。
通的一声,徐简如遭雷击,全身都是一阵波浪似的抖动。身子激飞数尺,重重撞在一根庭柱上。还没回过气来,查理已再次扑到,巨拳挥动,泰山压顶般直砸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厉声喝道:“住手!”
一听这个声音,查理全身都震了一震,不由自主的收住大部分劲力。徐简趁势挥臂一挡,同时勉力侧身,将脑袋从重拳之下移开。
一声巨震,拳臂相交。查理的拳力让徐简手臂如折,手掌反挥过来,重击在自身胸口。徐简被震得抛飞于地,口鼻都溢出血来。
石厚及时现身,喝止了查理。但徐简仍被他的余力重创。石厚狠狠的瞪了查理一眼,怒斥道:“有头无脑,还不给我滚出去!以后没我命令,不许你随便进宫!”
查理脸带讪然,唯唯连声的退了出去。然而当他的眼光扫到徐简,便又现出狠戾之色。显然他虽惧怕师父,但与徐简的过节绝非几句训诫便可消除!
对于徐简的生死,石厚其实并不十分放在心上。他唯一担心的,只是徐简若伤势过重,会影响他的大计。他粗粗的看了看,见徐简伤势尚未重到需要卧床,便随口安慰了几句,又命墨完好好照顾,自身匆匆出宫而去。
墨完只是间接中招,受的伤便已不轻。他好容易从地上爬起,又喘匀了气,这才一步步挨到徐简身边。徐简在地上躺了老半天,这时才艰难的撑起身来。
墨完内心悲哀,摇头道:“这个强权至上的世界,也真难为你这个白面书生!”
徐简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豪笑道:“不要小看我,我也是肌肉男哦。你安知我不是扮猪吃虎的肉食猛兽!”
“就凭你?”墨完哑然失笑。他退开几步,仔细看了看徐简,最终还是摇头道:“老兄言过其实,我怎么看都觉得你无法成为肉食类!”
徐简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道:“老弟啊,要是连你都能看出我的不凡来,我的这点伪装还能用吗?”
这种苦中作乐的精神令墨完颇有些佩服。他感叹道:“老兄的心态真好!象咱们这种书生做派,在这个世界上是吃不开的。好在老兄为人豁达,善于苦中作乐。我的心态不如你!”
“可不光是心态啊!”徐简努力强调,“你的学识、手腕乃至肉搏能力,跟我徐少都不是一个等级!你若是想提升境界,学习怎么笑傲江湖洒脱做人,不如跟着我好好揣摩一下!”
徐简一本正经,墨完却哪里肯信。见对方处境与自己相似,偏偏嘴头硬得象只死鸭子,他有些不太高兴。敷衍了两句,他便告辞。布置了宫内守卫班次后,他匆匆前去查看自家被送入宫的人质。
内宫一处偏殿里,徐家的女眷正在惶恐不安。昨夜突遇暴民围宅,好在云珍及时赶到,沉着冷静的找来了外援。其后墨笙带着一百宫卫赶回,强行驱散了围堵宅门的人群,将家小迅速接入宫里。当时事情紧急,容不得墨家人多想。现在一旦冷静,墨家人越想越是后怕。
按徐简的分派,墨家女眷一起住在内殿,男丁则在外殿值守。这些贵妇人向来起居八座,侍从如云,一下子丢光下人,挤住在这座狭窄的偏殿里,当然全都极不适应。
夫人云遥只觉汗衣贴身、嘴里发臭,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在家里她至少每天洗一次澡,每餐后还要洁齿漱口。可在这里,不但睡觉要挤着,吃饭要自己动手,洗澡刷牙更是难以奢望。她忍不住叹气道:“不知到什么时候,咱们才能回家!”
妾室柳延儿道:“城中这么大的乱子,十天半个月能安定下来就要偷笑了!”
大儿媳褚绣道:“就算一下子出不去,能在宫中住得宽敞些也好啊。要是能有宫女侍候,那就更妙了!”
“还想宫女伺候?”门外一声长笑,有人推开殿门走了进来。这是一个年约十七八的美貌女子,灵动的双目予人慑魂动魄之感。却是闲居宫内有些无聊的张妙妙!
“张……哦不,是尚夫人。”云遥一眼认出此女,心中颇不待见。尚锟出身不高,又曾随同江舆叛乱,做了太尉后,象云家这样的老牌贵族自难服气。前些日子,尚锟更责打其兄云琛,彼此的成见只有越积越深。而张妙妙也算名门之女,其父地位与墨齐相当。为了更大的权势,却厚颜与尚锟攀交,不惜献上嫡出的女儿。云遥一向鄙视这对父女。然而此刻身在屋檐下,云遥也不得不敷衍几句。她勉强起身,行了个礼道:“见过太尉夫人!”
张妙妙何等机灵,眼光一扫之下,早将这些女人的小心思看得明白。但她脸上却毫不显露:“太尉夫人那已是过去的事。如今我身为‘郎中令’,掌管整座王宫,不得不提醒你们几句:你们现在,说好听的是受到保护。说明白点那就是充当人质!昨天墨笙的话传到了吧?”
“什、什么话?”云遥心知不妙,顿时有些结巴。
张妙妙寒下脸道:“墨家宣誓效忠徐相,以徐相为主公,从此墨氏满门皆为徐氏家臣!”
仓促之间,却是没人跟云遥讲过此事。她吃惊不小,呐呐道:“这、这……”
“这就是说,你墨家已经是家臣身份,不再居于国中大姓之列!”张妙妙上前一步,几乎逼到云遥眼前,“所以我要正告你云夫人,除非你跟墨家离婚,断绝一切关系,否则的话,以后千万不要再摆名门之女的臭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