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尤老爷这一声呼喝,那尤管家便带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下人进了大堂。尤管家是一瞄,便将内里情形看了个透,不过他却是连眉头也不皱一下。这打人的事儿,他天天做着呢。
“老爷,这下人要打多少板子,还请老爷吩咐一声。”尤管家躬着身子请示道。
尤老爷摆了摆手道:“这些个事儿管家是最清楚了,不必来问我。你照着规矩办就是了。”他长年在朝,数起朝里的规矩来他是眉头都不皱一下,这家里边儿的规矩——他却是从来都不管,便也不清楚罚重罚轻地。
尤管家望了一眼秦漫,回头对尤老爷道:“照着我手里边儿的规矩,三十板子是少不了地。老爷若没有其他说法儿,我便让他们将这下人拖下去了。”
秦漫心道三十板子月成如何受得了?再说她的人若就这般让人当众打了去,也实在失了脸面。不说其他两房房长看笑话,只怕旧姑娘和新姑娘都要看笑话的——她是不想在新姑娘面前出风头,但更不想在她们面前出丑。
思及此,秦漫便开口对尤管家说道:“管家,我有一些个不明白的地方想要请教管家一番。”
尤管家面带微笑道:“少夫人有疑问请讲,我若知晓必为少夫人解惑。”
他是一进这屋子,便瞧见了这位少夫人在思索着应对之策的。之前少夫人的事儿他也听说了些,直觉及经验告诉他这位少夫人不会就这般坐视自己房里的下人被打。这打的不仅是下人,打的也是她自个儿,当着另两房房长打更是打了整个长房的人。
他早就知道这下人唤少爷‘姑爷’,也实在让他有些觉得生分,仿佛这静宁院的人都不是尤家人一般,只是碍于少爷似乎还挺宠着静宁院那边儿,他便一直没有开口说。所以从规矩上说,他是不愿放过这少夫人房里的下人的;但从他维护的尤老爷这一房来说,他却又愿意纵容一次。
秦漫依稀觉察出这尤管家有意放过月成,便愈发笑的亲近:“我想知道的是,我房里这丫头这般称呼我与夫君,是否犯了族规中的哪一条?”
尤管家摇了摇头:“那倒是没有这条规定的。”有没有这条规定,这少夫人是比他更清楚的,不过是要借着他的口说出来罢了。但他也有这个想法听她说下去,长房里那是只有老太太那一辈儿才出了个精明厉害的媳妇,只可惜老太爷去世后,老太太不管事儿了。这许多个规矩也被族长改了去,老爷这房夫人更是因为新规矩便不管事儿了,让他这个历经两任族长在位的人总觉得缺少了点儿什么。
或许让他觉得缺少的,是一大家子的凝聚力。他自小在老太爷与老太太的栽培下长大,那是亲眼见了老太爷与老太太同心协力光大尤氏一族的,也清楚老太太的确是老太爷的贤内助。所以他还有些个期盼,希望子君少爷能早些接下族长之位。他心里琢磨着啊,这子君少爷跟老太爷是同一性格的人,所做的也必定是为族人谋利的事儿。
“既是无此族规条例,那我房里这丫头所犯的错儿便只是称呼不当了。”秦漫闻言心里松了松,又道:“不过,若这丫头如此称呼是因为夫君吩咐的呢?管家,可还是要重罚于她?”
尤管家便转向尤老爷道:“这事儿还得老爷定夺,若与少爷有关,就不是我该管的事儿了。”少夫人如此大方的搬出了少爷,还真是笃定少爷会站在她那边儿喱。不过以他对少爷的了解,那是绝不会否认的,更不说今日这事儿是由三房长子引起的了。
尤老爷也是不愿当着其他房长的面儿惩罚自己这一房的下人的,而且这下人是当面被三房长子给抓了,怎么着也落了威风。这会儿一听媳妇说得有理,连管家也应了,他便瞥了尤子仁一眼,道:“既是子君允了的,那她总得听子君的话儿吧?这丫头没犯错儿,放了她。”
那几个抓住月成胳膊的下人一听,便都松了手。
“贱婢谢老爷,谢管家,谢……谢少夫人。”月成身躯有些颤抖,她倒不是怕挨打,是恨自个儿给小姐——不,是少夫人,从今往后就是少夫人了。她是恨自个儿给少夫人丢了脸,这幸好是没打下去,万一打了少夫人以后可不得被那些个姑娘们笑死?
但这事儿原本也不能怪月成的,谁曾想简单一句称呼,在任何地儿都没什么差错的称呼,却硬被尤子仁给说成了是有异心呢?这屋里的人都明白,秦漫也明白,更是不会怪罪月成,但月成自个儿心里不好受啊。她是真真的喜欢现在的少夫人,少夫人也待她极好,不枉她死命的从秦家把少夫人给救了出来。
所以月成在心里边发誓了,这往后在尤家可得小心再小心了,只能给少夫人添光增彩,不能给少夫人丢脸抹黑。
此时尤子仁又凉凉地抛出了一句话儿:“这堂兄哪儿能这般吩咐下人,只怕是堂嫂听错了罢。”
“这话儿确是我说的,你堂嫂倒是没听错。”
这熟悉的声音自门口由远而近,秦漫便回头望了去。这一望,她便笑了,尤子君后边儿跟着尤苦,想必是将方才的事情从尤苦那里探得个大概了。
她也早先预料到尤子君会赶回来,毕竟这事儿跟尤子君有关,尤老爷还是会派人去通知一声的。至于尤子君要不要回来,那就得看他愿意不愿意收了这三位姑娘了。若是愿意自然也就无须赶回尤府;但若是不愿收——那他必定会赶回来将事情处理一下的。
“夫君。”她轻唤了声,又行了遍礼。
尤子君便走了到她身边,似是宽慰的看了她一眼,接着便对尤老爷行礼:“父亲,儿子请安了。”
“不用多礼了,还是先把眼下事情给处理了去。”尤老爷心里也着实松了口气,论起这事儿,那还是儿子处理较为妥当。
尤子君点了点头,便转身对尤子仁道:“确是我让月成这般称呼我与你堂嫂的,本身这称呼外边儿都有,再说族里也没有明文规定不可这般称呼。堂弟可还有甚么问题?”
尤子仁此时见了尤子君,却是气焰立刻低了下去,赔着笑脸道:“堂兄都说了,子仁自当没有异议了。子仁原本也是为了尤家的家风着想,却是误会这下人对堂兄堂嫂不敬了。”
尤子君冷着一张脸道:“既是误会,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不过——”他话儿头一转,又看向那三位姑娘,问道:“这是族长吩咐你送来的?”
尤子君回道:“是,正是族长让子仁送这三位姑娘来给堂兄做妾侍的。”
尤子君侧头望了秦漫一眼,却从她脸上瞧不出什么情绪,事先又见了尤苦的比划知道秦漫是同意这三位姑娘进门儿的,心里便是暗暗的有恼怒生出来了。他也没仔细瞧那三位姑娘,便回绝道:“你先把她们给带回去,我自会与老太太与母亲说。”
这话儿一出,尤子仁便惊了、急了:“堂兄,这可是族……”
确实,这三位姑娘是族长让尤子仁带来的,尤子君这摆明了不要是驳了面子的。不过尤子君也有他的想法儿,不然也不会这般直截了当的回绝了。
“我会让老太太与母亲同时去跟族长说这事儿,你就别管了,好好去钱庄打理吧。”尤子君暗忖着要说动老太太与母亲,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不过再难他也是要做地,他是不想再给自己添妾侍了。若是以往他会平静的收了,可现今儿……
他又看向秦漫了去,只恼她无动于衷,甚至还比他先接纳了这三位姑娘。他是恼他的,却压根儿忘了秦漫有什么能耐拒绝这三位姑娘进门儿。
尤老爷再疼儿子,却也不会当着另两位房长的面儿驳了族长的脸面,此时便开口道:“子君,还是将这三位姑娘安排到厢房住比较妥当。至于这后边的事儿,你再去与族长商议。”
秦漫也是瞧出了尤子君的那股子恼怒,却不知他从何恼起。他自是可以不喜爱这三位姑娘,可恼怒却犯不上呢。再听他直接回绝了尤闵壕给他挑选的妾侍,她也是一个不解,直到她不经意的瞟见月成那古怪地憋着什么的神情,方才明白了些。
不过这一明白,她又脸红了。说这尤子君待她好,她倒也不否认。虽说起初尤子君有利用她的举动,不过这越是相处下去,她便越发现他与别的男人不一样,起码他待她是较为尊重的。
他这会儿原来是因为她才拒绝呢,不过也太大胆了些,尤闵壕那边儿才不会简简单单的让他如了愿。秦漫低了头微微的笑。
尤子君也知道父亲这么说的缘由,便不得不应道:“父亲说的是,那就先这么着吧。”
事已至此,尤子仁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而另两房房长是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心里都觉着此事他们不应当开口,免得被长房房长误以为他们是来看笑话儿的。到了正事儿被敲定,亲戚间也就是闲话聊着的时候,一屋子人才又都客套的说起话来。
三位姑娘被尤管家吩咐下人带去了厢房住着了,尤子君与秦漫则是等到尤子仁三人离开尤府后方才与尤老爷告了别,回房去了。这一路无言地,秦漫也是第一次领略到了尤子君的怒气,然她心里却既无害怕也无厌恶,相反地,还有一些个——高兴儿呢。
【继续打滚要票票,马上过十二点了,大家的新票票又到了,我很垂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