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姑娘院里的人陆续都散了,只留了尤夫人与尤子君在院里陪着。这尤夫人是得了尤老爷的吩咐多关心关心尤姑娘的身子,而尤子君那是自然要留下来的,毕竟这事儿还属他最乐。
不过尤子君这会儿既是高兴自己终于再次有了孩子——那些说他命里无嗣的风言风语终于能不攻自破了,又是挂念着已经回静宁院去了的秦漫——夫人可是替他挨了两下板子的呢。所以他内心较为纠葛,便牵了尤姑娘去床上躺下,坐在一边儿沉默着。
尤夫人见儿子不言语,心道莫不是因为她在这儿便不自在?她便笑了笑道:“子君,兰珍,你们俩好好聊聊,我去外边儿吩咐这院里的下人几句,免得她们不知事儿,将来犯了什么错。”
“多谢夫人。”尤姑娘便轻声道了谢。
“有劳母亲了。”尤子君点了点头,目送着母亲离开房间,这才转头看着尤姑娘,歉疚地道:“兰珍,这回是我疏忽了,让你受了委屈,你怪我罢。幸好你没有什么大碍,不然我可就……”
“少爷。”尤姑娘急忙伸手掩住了他的口,低低地道:“少爷何须说这种折煞贱婢的话儿?原本少爷也不是只罚贱婢一人,贱婢又哪里有半点不满之心?再说,天大的委屈如今也被这孩子给抹去了痕迹不是?少爷,贱婢心里是、是很开心,很开心地。”
尤姑娘这话倒是不假,此刻她心里边儿是前所未有的柔软,仿佛所有的思绪都只绕着肚里的孩子转了。可她如今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而是……想到令自己十分忧心的事儿,她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也蹙起了眉头。
夫人给各房姑娘的檀香,她是知道其中蹊跷的,可她偷偷地瞒着夫人在少爷来房里时不点那檀香,待少爷第二日走了才又将檀香给点上。如此这般瞒了一年多,夫人也是没有察觉异样,可如今她已经怀了孕,东窗事发了。夫人何等聪明,想必也会怀疑到她头上来,届时她还不知该如何应对呐。
尤子君自是察觉到她有心事,便就势捉住她掩住自己嘴的手,问道:“兰珍是为了什么事烦忧?说来与我听,我帮孩子他娘解决了去。”
尤姑娘羞急了,却是没将手从他嘴边撤回来,只慌慌地道:“少爷莫要乱说,孩子他娘只有少夫人一个,哪里有贱婢的份儿呢?”说到这里她倒是有些唏嘘,想到辛苦生下的孩子将来却不能唤自己一声‘娘’,着实有些遗憾。不过别人家的也都是如此,她也只能是接受了。再说还是骨血亲的,将来孩子也不会只想着少夫人那边儿。
尤子君顿了顿,这事儿倒不是他能允她什么的,便又再问道:“那兰珍方才是为了什么事蹙眉?想必还是有事儿的,便趁我在这儿说了,不然待会儿我走了,可没人为兰珍作主了。”
听出他的玩笑话,尤姑娘羞涩地笑了笑道:“少爷既然这般说了,贱婢便将心里话说与少爷听。”她抬头望向尤子君,幽幽地道:“都说女人家有了身子便爱胡思乱想,贱婢这会儿也领略到了。贱婢不过才这会儿,便陡然担心起肚里未出世的孩子来。特别是刚刚在昏睡中,贱婢竟梦见了……梦见了第一任少夫人秦玉莹……”
尤子君脸色也变了,他是想起当日下人发现秦玉莹尸体的时候了。他原本大腹便便整日欢喜等待生产的夫人,却在那一刹那成了冰冷的死人。而他原本快要出世的孩子也就这样夭折,使得父母亲伤心了好一阵子,他的伤心也自是不用说。
所以此时尤姑娘提了这秦玉莹,尤子君便觉得心里有些不安的感觉。他三十多岁才好不容易又得了这个喜讯儿,是再也不想有什么差池的了。
想了又想,尤子君便作出了一个决定。他对尤姑娘说道:“兰珍,我看这样:你搬去轩院里住着,这样我也比较放心。”
尤姑娘瞪大了眼道:“可轩院是少爷的院落呀,贱婢不敢逾矩。”她嘴上这般说,心底却是一阵狂喜,这是多么大的福分啊。她便庆幸尤夫人在此之前替她铺好了路,这才使得她母凭子贵了。少爷若是子嗣多,自然也就不会这般宝贵她的。
尤子君笑道:“兰珍如今可是有身子的人了,谅谁也不敢说一声什么的。便是族长那边儿,老太太与父亲也会施压,你就不必担心了。轩院里的人都是我信得过的,只要你呆在轩院不出去,我是决不信有人敢将手脚动到轩院去的。”
尤子君这会儿的话说得倒有些开,只不过他是没想到这尤姑娘也算是动过手脚的人之一,所以他这番话便显得格外可笑。日后他若是知道,定要这般想的。
尤姑娘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轻声道:“既然少爷这么说了,贱婢只好从命。贱婢谢少爷爱护之情,也定会好好照料自个儿,不让少爷的孩子受到损害。”说到后边儿,她心情又好了起来,娇羞的一笑。
尤子君抬头见母亲已在院里站了好些时候了,便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与母亲说说,想必母亲也会给父亲说了。老太太那边儿便由我去说,夫人那里也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她一向大度。我这就去办事,先让母亲进来陪陪你,与母亲说定后便把这屋子里的私人物什收拾一番,回头我让轩院的下人们来搬。”
其实尤子君不止是心疼自己的母亲,更还是心里有一块石头没落下来——那便是秦漫。他脑海里无数次的闪过念头:那两下板子想必不轻,夫人那般柔弱的身子怎么承受得起?也不知尤苦与月成请了大夫没有,伤若是搁着了怕是会留下疤,夫人应会介意的。越是这般想着,他便越是想回静宁院瞧瞧。
尤姑娘心里‘咯噔’一声响,夫人这边儿,还是个难关呢。她不自然地笑了笑:“少爷去吧,贱婢没怀过孩子,与夫人取取经也是好事儿。”
尤子君便出去与尤夫人说话了,尤姑娘一人在房里想着心事。
夫人定是知道她在檀香的事儿上做了手脚,但不知夫人会如何对付她呢?其实她本是夫人这边儿的人,即使怀了孩子,那也是给夫人添光啊。不过她可不这么想,她没错过当夫人第一眼见到醒来的她时,那眼神是多么的复杂及不是滋味儿。虽说她还看不清夫人心里想着的事,但她知道夫人是对这事儿有着不满的。
尤姑娘这边儿正这么想着,外头尤子君已经离开了院子,而尤夫人正朝房里走来。等到尤夫人进了屋,尤姑娘便略有些紧张的抓了被角,眼神闪烁地看着尤夫人往床边来。
尤夫人也自是瞧见了尤姑娘的防范,便走过去坐在了床沿,和善地看着尤姑娘,轻柔地问道:“兰珍这是怎么了?我还没见兰珍在我面前这般拘谨过呢,倒是让我小小的吃了一惊。”
尤姑娘心里想道:只怕你不是因为我的拘谨吃惊,而是因为我怀了少爷的孩子而吃惊呢。
尤姑娘没有答话,她知道此时不是装傻的时候,无论她说什么都抹杀不了她瞒着夫人做手脚的事实。她唯一庆幸的,便是她已经得了少爷的允儿,立马就要搬去轩院了。所以她不必担心夫人会对付她,毕竟夫人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在尤府做那些事儿,再说了,夫人的那些事儿还在她手里握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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