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月,老太太竟真的请来了京城里最大的戏班子,如意班,要在静宁院门口的空地上搭台唱戏。也是尤子君在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老太太问起秦漫的近况,尤子君便稍稍提起了自个儿夫人有些闷得慌的事,所以老太太就赶紧的忙活起耒了。
之前秦漫得知这个消息时,着实期待了一番。她还从未看过这个地方的戏曲儿,不知道是否与她在大学时期曾学过一段日子的京剧等类似。再说整日闷在院子里,的确是百般无聊的,纵然是有尤子君陪伴着,却也挡不住她整个人被无聊所侵袭。
昨日戏班子便进了尤府,在静宁院门口搭了台,等到今日风和日丽之时,戏班子便准备就绪,等待吩咐一下来,上台演出。这戏班子刚好有十二个人,除了掌班神色如常以及那五个配乐的场面看不出情绪之外,其他演员都时不时的将眼神瞟向台下。
原来,在戏台下边儿,站了一排侍卫,将戏台与静宁院院门给隔开了。这是尤老爷的主意,让秦漫等人在门口坐着观赏,而戏班子的成员也不会有机会靠近秦漫,也是为了确保这次机会不被小人利用。所以戏班子里即将上场的演员都将心里的弦绷到了极致,因为他们都知道此次唱戏不比给皇帝的后宫嫔妃唱戏要轻松多少,一旦出错儿,只怕宰相大人不会轻饶了他们。
不过尤子君倒是一点也不紧张,甚至对这次如意班进到尤府的事情没多大关心,。至于原因……只怕连老太太与尤老爷都不知晓的。他见秦漫对这次看戏十分有兴趣,便也觉着安心不少,看来老太太没有白忙活。
老太太也算是体贴秦漫入微了,这么大场面,连老太太自己也没有参与。本来尤子君也是按秦漫的意思去请老太太一同来观赏,不过老太太笑着说这是给他们夫妇两人请的戏班子,演的也是《龙凤朝样》,她这个老人家就不来凑热闹了。
尤子君知道老太太是怕有她在,夫人没办法尽兴看戏,只顾着照顾她老人家去了,所以才故意这般说的,也就顺了老太太的好意。至于尤老爷,因为故君三年丧期巳过,最近是被朝堂里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尤子君自然是不会去打扰。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秦漫与尤子君便坐在了主座上。尤子君朝那掌班轻轻点了点头,那掌班便让班里的角儿们上场了。
只稍微看了一会儿,秦漫便明白这出所谓的《龙凤朝样》是什么了,它讲的不过就是上慈下孝,和和乐乐的一个大家庑,基本上情节没有什么高低潮。想来也是,老太太自然会选吉祥的节目给她看,毕竟她现在有身孕嘛。
虽然有些失望,不过到底是老太太的一番心意,秦漫便耐着性子往下看。突然,她‘咦’了一声,没看着戏台上的表演而是看着约莫离戏台边沿三米远的地方。那里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眼神有些狂热的盯着戏台上正唱着戏演员们,一瞬不瞬。
尤子君听见她的声音,转过头来看着她问道:“怎么了,夫人?”而后他便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却见是如意班里打杂的小帮手殷紫瑜。
“她好像很想上台唱戏。”秦漫笑着说道,那女子眼里的狂热,实在太明显了。不过令她觉得奇怪的是,既然这女子也是戏班中的一员,又为何会表现得这般饥渴?总会有她出场的机会嘛。
尤子君见她的心思不在戏台上了,心里也稍微知道了这出戏她不十分爱看,便顺着她的话聊到了殷紫瑜的身上:“她叫殷紫瑜,是如意班殷掌班的独生女。她倒确实是对唱戏情有独钟的,不过可惜殷掌班不愿让她抛头露面,因此只让她在戏班里打杂。”
秦漫听了便看了那如意班的掌班一眼,见他果然是个神情严肃,看起来一板一眼的人,便不以为然地道:“只要她喜欢,又何必打压她的兴趣7夫君,妾身听月成说这如意班是京城里最大的戏班子,连皇上都曾几次召如意班进宫给太后唱戏,是这样吗?”
秦漫说完便朝一旁的月成看过去,见月成正一眨不眨的看着戏台上的演出,只差没有欢呼出声了。她在心里暗笑,虽说几个角儿功底还不错,但这剧木实在太烂,压根儿勾不起看戏人的情绪。
尤子君笑道:“这倒不假,看来月成也挺了解如意班。不过近年—来如意班已经不在民间演出了,他们只给达官贵人唱戏。每年太后诞辰或是后宫嫔妃加封,如意班也会被召进宫里为上头助兴。”末了他叹了声道:“不过这样一来也有弊端,那就是如意班在民间的地位低了,因为一般人家看不到如意班的演出,便也不将如意班放在心上了。最起码这几年,我常在外走动却经常听见的是另一个戏班一一虎头班的名号
“有得必有失,向来如此。”秦漫说着又朝那殷紫瑜看了过去,心想这里的女子难得有一个这样有志向的,她倒想帮她一把,便又说到:“夫君,能否让那殷紫瑜过来回话?妾身想看看她是否有这天赋。”
尤子君并未有任何犹疑,点头说道:“夫人稍等。”他转头对着身边的冷霜声吩咐了几句,而后冷霜便朝殷紫瑜的方向走过去了。
秦漫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怎么这会儿尤子君不怕生人靠近她了?她见冷霜将殷紫瑜带了过来,便上下打量了殷紫瑜几眼。
因为殷紫瑜穿的是戏班子里的紧身服,所以线条格外的清晰。秦漫心道这女子身段倒是不错,看来她私下也没少苦练,否则身体不会般柔软。
“紫瑜见过少爷、少夫人,给少爷请安,给少夫人请安。”殷紫瑜十分规矩地跪下去,向二人请安道。
“起来吧。”尤子君说道,又朝秦漫望了过去:“夫人,有什么话尽管问,紫瑜是个不错的孩子。”
秦漫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说起来这殷紫瑜年纪比她还大,而她又是尤子君的夫人,尤子君却叫殷紫瑜”孩子’,这岂不是有些乱了辈分么?
尤子君约莫也自己察觉到了,一耐有些尴尬。不知为什么,他与夫人在一起却从不觉得她年纪小,许是她平日里的表现太稳重,压根看不出她仅仅是一个不足十五岁的少女。相比之下,他倒真是老了…
“紫瑜,我看你似乎对唱戏很有兴,不知道你能否唱几段让我听听?”秦漫觉得自己过分了些,明知尤子君对两人的年纪有些芥蒂的,便赶紧将话头转到了殷紫瑜的身上。
“不知少夫人想听哪一段?”殷紫瑜一听便两眼放光,心想说不定少夫人一个高兴,便让父亲准她唱戏了。父亲虽然一板一眼的,可他是绝对不会不听少夫人的话的。
秦漫攴.不出这里的戏曲,又觉得方才听了如意班的唱法,不会有什么让她觉得好的桥段了,便说道:“也不用唱了,你就走两段让我瞧瞧。”
殷紫瑜虽然有些失望少夫人没点个曲儿让她露两手,但也随即摆好看形,双手往前轻轻一放,便像戏台上的角儿们一样走了起来。她的走法完完全全是角儿的走法,但却比台上那些男人多了得天独厚的条件一一她是女子,身段自然要软的许多。再加上她模仿的是戏曲中的一位美人,所以她这两圈走下来,把秦漫看的愣了神。
“杨贵妃”秦漫不自觉地喃喃说道。这殷紫瑜方才的身形,完完全全让她想起了大学时曾看过的戏曲————《贵妃醉酒》。那媚中带俏欲语还休的神态,柔若无骨玲珑丰韵的身段,若能仔细的化妆之番,简直就是杨贵妃再现啊!
“夫人?”尤子君听清了她所说的“贵妃’二字,脸色不禁为之一变,立即开口提醒她。
而殷紫瑜也是听清了这两个字,一时之间被吓住了。难道少夫人认识什么贵妃,而恰巧与她长得有些相像,所以才会专门唤了她过来?
秦漫回过神来,见两人都紧张兮兮地,忍不住笑道:“夫君,妾身是想起了一个戏曲,名叫《贵妃醉酒》’。紫瑜很适合演里面的杨贵妃角色,妾身很想看看。”
殷紫瑜一听,紧张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兴奋,少夫人真的肯让她上台唱戏吗?不过,那个什么《贵妃醉酒’》,她可是听都没听说过呢,不知该怎么唱啊。
尤子君皱了皱眉道:“夫人,如意班的戏曲我也都看过,却没听说过这个戏曲名,难道夫人是从别处戏班里知道的?”说不定,夫人曾在秦青府里看过虎头班的演出呢。
“不是,夫君别管妾身是怎么知道的了。妾身只想知道,能否让如意班留下来演《贵妃醉酒》给妾身看?”秦漫这会儿神采奕奕地,十分希翼地看着尤子君问道。这一耒她可以借此机会帮殷紫瑜一把,二来她也终于可以打打时间了,不然真会被闷死在静宁院里。
尤子君默了半晌,终于是败在她希冀的目光下了,无奈地说道:“既然夫人有这个兴致,那我待会儿去跟父亲通报一声,好让殷掌班暂时不要接其他生意了。”
“多谢夫君。”秦漫开心的揽住了他的手,又转过头去看着殷紫瑜微笑。
“谢少爷,谢少夫人。”殷紫瑜扑通亡—声跪了下来,她绝不会想到,这么多年的梦竟然能在今日实现……而她,还有一个更大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