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求娶

柔澜双手手筋被挑断的事, 所知之人甚少,但知情者无一不惊疑。

一个大国公主被人挑断了手筋,过了一个多时辰才被宫女发现, 说出去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而凶手悄无声息地潜入王宫, 如进无人之境, 在魏平公看来, 这无疑是挑战魏国王室的权威!魏平公震怒, 责罚了当晚负责值班的内宫护卫,并命世子殿下彻查。

不过一日,魏平公又改了主意, 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在国君夫人裴氏问柔澜事情经过时,柔澜只是哭哭啼啼, 却怎么也不肯说遇害细节。

许老医师亲自替柔澜治疗。说到柔澜的病情, 许老医师只是叹气, 说是她的双手基本上是废了,就算治好了也不能像未伤之前那么灵活了。

柔澜断了的手筋才治好不过几天, 她再次被人挑断筋骨,这一次被挑断的是脚筋。这事在宫内掀起了轩然大波。魏平公极度震怒,怒斥侍卫护卫不力,便是连世子殿下也受到了牵连。

却说自从柔澜公主被悄无声息地挑断手筋后,魏王宫中的侍卫人手多了不止一倍, 却未料竟还有人斗胆犯险!只是在宫中守卫森严的情况下, 凶手在离开之时被巡逻的侍卫发现了。

经过一番打斗, 凶手受了重伤。不过这凶手武功高强, 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 他最终还是突围而出,逃脱了……

在陈诀鲜血淋漓地闯入齐姜的阁楼时, 吓了齐姜好大一跳。

之后是好一场兵荒马乱。

第二天一早,柔澜被人挑断脚筋的消息传了出来,齐姜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城中巡逻的官兵多了起来,就连清婉住的驿馆也被搜查了好几次,在全城戒备的情况下,齐姜只好亲自去接了清婉过来齐府。清婉见到陈诀重伤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立刻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

陈诀之前只知清婉得罪了魏国王室才会被害,细节他并不清楚,就连害清婉的人具体是谁他也不知道,待他查到了这人是柔澜后,柔澜已被挑断了手筋。陈诀只好铤而走险,进宫挑断柔澜的脚筋。

齐姜唏嘘不已,心中也明白,既然柔澜的脚筋是陈诀动的手,断柔澜手筋之人自然就是沈叙了。

陈诀虽身受重伤,但也因祸得福——他和清婉之间的感情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正如清婉所说:“未来之事难测,我和他本就地位悬殊,若我再裹足不前,谁知我们下一次见面是不是生死相隔?”

齐姜为他们高兴,心中也生出了感慨:人生在世,总会被身份地位家族等外物所束缚。清婉和陈诀,他们明知前路难行,却还勇往直前,这种勇气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这令齐姜想起了自己上一辈子的事,她和她深爱的人也曾携手前进,最后却因为意外而死去……如今她重生了,却将他的事给忘记了。再想到明年夏至他们将会遇害一事,齐姜心中一痛,难道上天让她重活一次,就是要她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不,绝不!

齐姜懊恼地捶头,她要怎样才会想起他?

陈诀身受重伤不宜移动,清婉王姬一行却要在预定的时间内离开都邑。为了避人耳目,清婉决定还是依原定计划离开都邑,而陈诀则留在张颜之城南的医馆养伤。

在清婉离去的前一日,齐姜拿着赠别的礼物去驿馆找清婉,去到驿馆却见到沈叙坐在厅内,在跟清婉品茶聊天。

齐姜装作跟沈叙不熟的样子,疏淡有礼地道:“沈先生好。”

沈叙也学齐姜,端着一副疏淡有礼的样子,道:“齐七姑娘好。”问过好,沈叙向清婉道:“国学尚有事,我先走了。”说罢,告辞离去。

清婉起身送沈叙出去,回来后,齐姜问:“王姬似乎跟沈先生很熟?”那晚她分明听到清婉喊沈叙“阿兄”,沈叙的事齐姜可谓耳熟能详,他生于齐国,自小在晋国长大,从未听过他跟周王室有过联系,他又怎么会跟清婉扯上关系呢?

“我视沈先生为兄长。”清婉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些怀念的神色,“他……”清婉不知想到什么,含糊其辞地道:“与我家颇有些渊源。”

沈叙与周王室颇有些渊源?齐姜心中有着疑问,从未听说沈先生有什么亲人,他孑然一身,却跟王姬以兄妹相称。以她的想象力,她却实在想不到他跟王室会有什么渊源。

清婉不想多谈,齐姜也不好再继续探究。齐姜将临别的礼物拿出来,“这是我自己捣鼓的小玩意,希望你会喜欢。”

清婉把玩着白玉印章,喜不自胜地道:“我很喜欢,谢谢你,阿姜。”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齐姜走的时候,清婉又回赠了礼物。

齐姜十分喜欢清婉,在她心目中,清婉跟她是志同道合的人。清婉走了之后,以后想见面就难了。想到这里,不免又是一番感叹。

齐姜出了驿馆的会客大厅,走上了回廊,只见在回廊转角处,沈叙倚栏而立,看似在看景,她却明白他是在等她。

“我有要事找你家姑娘。”沈叙笑眯眯地对随行的小桃说。

闻言,小桃脸上露出了惊慌与错愕来,她看了齐姜一眼,得到了自家主子点头示意,她才避到一侧,去到一个既能看到他们,又不至于听到他们说话的地方站着。

沈叙拿出一个荷包,道:“你告诉我这玉蝉于你有何用处,理由充足了,玉蝉就给你。”

齐姜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这是那死士的东西吧?”

“嗯。”

“我想引他出来。”

“胡闹!”沈叙收起了荷包,斥责道。

齐姜抬头直视沈叙,“我不是胡闹,这个人不能留在世上。”

沈叙皱起眉,问:“你知道了什么?”

齐姜避过沈叙的目光,这事要怎么告诉他?

沈叙的视线落在齐姜的脸上,看着她姣好的面容,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中也带着些无奈,“你不许轻举妄动。”

“我才不会轻举妄动。”

沈叙捻着荷包放在齐姜面前来回晃动,笑吟吟地道:“你这不是轻举妄动又是什么?那人岂是好想与的?单凭枣娘一人又怎么会是他对手?”

齐姜猛地抬头,“你知道枣娘?!”她恶狠狠地瞪着沈叙,“你好呀你,又在我身边安插人!”

沈叙扶额轻叹,尔后道:“我没那么神通广大,枣娘可是你阿兄找的人。”

“哼!连她是我阿兄找来的你都知道,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沈叙轻笑,“凡是涉及你的事,我都想知道。”他又道:“在这里我先告诉你,迟些日子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说罢,他挥挥手,潇洒地离去了。

玉蝉却是没给齐姜。

齐姜脸色通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她跺了跺脚,“说话只说一半,故弄玄虚!”彼时齐姜尚不知道沈叙所说的心理准备是什么,只是就算她有心理准备,遇到的那一刻,还是惊讶万分。

第二日,送走了清婉一行人,齐姜心中惆怅,除了离别的愁绪外,还有一个原因——她家阿兄要回都邑述职了,不日抵达。

齐姜知道自己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在齐致回到都邑的前一天,是魏平公的小女儿柔清公主满月的日子,这晚,宫中设宴庆贺。

晚宴不分男女席,酒过三巡,沈叙离座,上前祝酒,魏平公甚是欢喜,连饮三杯。

沈叙道:“小公主弥月之喜,当普天共庆。沈叙不才,送上画作一幅。”他话音刚落,便有人送上画卷。

魏平公哈哈大笑,红光满面地展开了画卷。

沈叙又道:“在这普天共庆的日子,沈叙想沾一沾喜气,望国君成全。”

“哦?”魏平公兴致昂扬地问:“何事?”世人皆知沈先生无欲无求,他在魏国国学任教三年有余,却从来没有向他这个国君提出过任何要求。

沈叙仍是从容地微笑着,慢条斯理地道:“沈叙想求娶齐司寇爱女,齐七姑娘。”

此言一出,惊倒在场所有的人。

齐姜更是惊得手中酒杯跌落,酒水洒了她满身,将裙摆洇染出了一片深深的痕迹。

在场所有的人的视线都凝在齐姜身上,沈叙亦然,他温柔地笑着,目光炯炯,眸子里仿佛承载着万千星光,里面的深情足以将人溺亡。

齐姜的脑袋骤然作痛,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一幕又一幕的情景,她静静地看着沈叙,忽觉视线模糊,原来却是两腮盈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