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夜里起了风,将廊下的灯笼吹的「噗噗」乱晃, 半开的房门「吱呀」被吹了开, 风灌入屋中卷起暗色的纱幔抖动如没有脚的人。

那榻前的白衣女人也没有脚, 白色的裙摆被风吹荡, 裤腿下面空荡荡的连腿也没有,血滴滴答答的从她空荡荡的裤腿里滴下来流了一地。

「儿媳来迟了。」

这、这定然是梦!

老太太浑身发抖的猛地去抓枕边的佛珠串,急喊道:「燕锦!燕锦!王妈……」

佛珠串被一只血淋淋的手按了住,血从那指尖递在老太太的手上, 她被刀子扎一般慌忙收回一声尖叫就喊出了口。

「婆母在怕什么?」那带血的手指慢慢将佛珠串勾住,双手捏了住, 轻轻一扯, 佛珠「铛啷啷」的散落掉了一地,白衣女人黑洞洞的眼睛盯著床上的老太太, 「儿媳哪里做的不好,婆母要这般待儿媳?」

「王妈!明儿!」老太太吓的魂儿全飞了,扑身栽下了床榻要跑,一只血淋淋冰冰凉的手指搭在了她的肩上, 她浑身抽搐的发抖,朝不远处软塌上昏睡的宋燕锦急切伸手:「燕锦!有鬼有鬼燕锦!」

那床榻上盖著被子的人动了动, 坐起身转过了头来,却是一个男人, 披头散发的下榻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母亲非要逼死我才罢休吗?」

是……辉儿!

「啊!」老太太尖叫著挣开手,慌不择路的一把抓起榻边的锦凳砸了过去, 闹鬼了闹鬼了……

她爬在地上拼著老命的站起来摇摇晃晃往外逃,嘶哑的不住喊著:「王妈!明儿!燕锦……人来……」

外室忽然传来清晰的木鱼声,一声一声,如同敲在她的天灵盖之上,有人在念诵著什么经文。

她抓著帘幔扑出内室,迎头撞上了一个冷冰冰的身子。

诵经声戛然而止,木鱼声却一声重过一声,她满身冷汗的抬起眼来对上一张没有血色的脸,穿著道袍,拿著木鱼站在她面前。

「贫尼与宋老夫人无冤无仇,宋老夫人为何要造谣诬陷贫尼是那偷孩子的恶人?」她朝老太太走过来,「贫尼好冤啊……」

她连尖叫也卡在喉咙里喊不出声了,彻底没了魂儿的跌撞出去,「不是我、不是我……有鬼!快来人!」

背后无数的脚步声朝她而来,他们在叫著她,喊著她——

「儿媳究竟该如何做才能令婆母满意?儿媳从未忤逆过婆母半句,端茶倒水侍奉婆母,人心都是肉长的……婆母的心怎么那般狠?」

「儿子为人子也为人夫,母亲为何一定要逼儿子?慧娘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嫁给儿子,怎么就辱没了宋家?辱没了儿子?嫡庶家世就那般重要?比儿子的命还重要……」

「宋老夫人修的是什么佛?行的是什么善?如何连贫尼这死人也不放过?」

有鬼,有鬼……

老太太跌跌撞撞扑出门外只见回廊下的梁柱之上整整齐齐的吊著一具具尸体,是白日里被打死的婆子、丫鬟……

不远处传来了宋明的惨叫声,「不是我不是我!」

而屋子里早就醒了的宋燕音脸色惨白的坐在榻上动也不敢动,她眼睁睁的看著老太太如同发疯了一般,一凳子将过去扶她的宋燕锦砸晕,又胡言乱语的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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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又大了些,将院子里的花树吹的萧萧瑟瑟。

抱剑站在门外闭目养神的止水睁开了眼,隔壁院里的尖叫吵闹声越来越大,似乎有人跑到院门外在敲门,别把爷和夫人吵醒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夫人闺房的窗户被风吹开了,他忙过去要将窗户关上,却吓的心头一跳,窗户内没有点灯的房间里,夫人正坐在美人榻上「嘎吱嘎吱」的吃著什么,白白的脸,黑漆漆的眼,又美又瘆人。

「夫、夫人被吵醒了吗?」止水忙低头问道。

九阴又从碟子里摸了一粒搁在冰块里冰冻过的葡萄,丢进嘴里嚼起来又冰又硬,酸酸甜甜的比冰疙瘩好吃,「去吩咐院儿里的人锁好院门谁喊也别开,该睡觉睡觉,也别惊动我嫂子。」

止水应了一句是,院门外就传来了叫喊声,说老太太出事了。

隔壁院传来了留宿在那边的老族长声音。

九阴冰的牙麻了一下,捂著脸抽了一口气,将嘴里的冰葡萄从左边腮帮子换到了右边,又补一句:「没我的吩咐,死了人也不开。」

「是,夫人。」止水低著头犹豫著抬手想去替她关窗。

「开著吧。」九阴听著隔壁院惨叫连连,又挑了个冻葡萄,「我听著这声儿舒坦。」

「是……」止水退了下去,去嘱咐看门的人,边走边听著九阴嘎吱嘎吱的齿音,心道:怪道爷爱听夫人吃饭,夫人这牙口……真好。

那惨叫声可真热闹。

九阴托著腮吃著葡萄,听那声音半点睡意也没有。

「宿主……您刚才是不是又用了什么法术?」系统不敢怒也不太敢言,「您不是在这宅斗世界里招来了小鬼儿吧?」

「你们不是屏蔽了我的法术吗?」她如今还处在炼气期,招小鬼儿浪费她的修为,再者自从她用了瞬移术之后这瞬移术就被系统屏蔽了,「还问。」

系统是屏蔽了她的法术,但那都是比较笼统的法术,比如飞天遁地啊瞬移御剑啊……太仔细的它们也想不到啊,比如这画符,这些属江湖骗术,和炼丹是一个路子,宅斗世界里也是允许存在的,压根不在它们系统屏蔽的范畴内,「您画符了……」

「随便画画也不行啊?」九阴被冰的眯了眯眼,「我画符属个人爱好。」

系统明白过来,怪不得宿主她对于屏蔽法术没有半点反抗,因为她旁门左道的技能多的很。

风吹荡九阴的衣襟和黑发,她眯眼听著那些惨叫轻笑道:「听听她们在喊什么?」

在喊饶了她,不是她的主意,是宋燕音,是娘娘……

「老太太疯了!快,快把老太太带回屋!」这是宋燕音的声音。

「这里是宋府!你这丫头究竟是什么人?宋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是宋老族长的声音。

看来,这宋老族长幷不知情。

碟子里的葡萄吃完了,九阴起身下了榻,开门随便叫了个府中的丫鬟,嘱咐她道:「你去国舅爷府,说宋府出了事,我请他过来帮忙。」

小丫鬟一愣。

止水先皱了眉头,拱手道:「夫人需要做什么只管吩咐属下,哪儿用得上外人来。」

「你不懂。」九阴对小丫鬟挥了挥手,「快去。」

小丫鬟应了一声急忙忙跑了出去。

那顾朝来的快急了,没一会儿工夫就带著人进了这宋家。

九阴披著黑色的披风这才命人开了门,一开门就瞧见神色凝重的顾朝,她站在门口瞧著他道:「我还以为顾大人不会为我来这一趟了。」

顾朝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披著披风,发髻已卸只随便簪了把簪子,站在那里被夜色衬的格外莫测,他是真的吃不透她,狩猎林中那一箭,他以为宋燕呢已经记恨上他了,可如今又找他来帮忙?

他望著她上前来,蹙著眉头低声道:「怎会?无论你误会了我什么,但你始终是燕回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只要你开口,我必会赶来护你。」

男主不愧是男主,无论何时何地都在散发渣男魅力。

九阴瞧著他,低头叹了口气,「顾大人不要误会,我仍然是记恨你的,请你来,只是因为隔壁院里出了些事,事关皇后娘娘。」

顾朝的手指在衣袖下攥住,又慢慢松开,果然是宋燕音出了岔子吗?她连认个亲也办不好的吗?

「顾大人可知今日我祖母带回来一个与我长的十分相像之人,说是我失散多年的孪生妹妹吗?」九阴故意问他,「哦,对了,这个人还是顾大人新认的义妹。」

那隔壁院里又传来老太太嘶哑的声音,她是当真被吓傻了。

九阴带著顾朝去了隔壁院,止水忙跟在身后,盯著顾朝牙根痒痒,这要是让爷知道,定是要生气的。

隔壁院中已是乱成了一锅粥,老太太疯了一般,宋燕锦被砸破了脑袋满脸是血还没来得及处理,宋明也是受了惊吓瘫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唯一清醒的两个人,是老族长和宋燕音。

宋燕音瞧见顾朝与宋燕呢一同走进来,脸色说不出的难看,这一世宋燕呢怎么与谁都能搅合在一起?顾朝……也打算留下宋燕呢这枚棋子吗?

「这是怎么回事宋老大人?」九阴站在院门口没往里走,惊诧的问道:「我方才在我院中听见你们在喊什么,不是她的主意,是宋燕音和娘娘的主意?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的目光又落在宋燕音身上,「我提醒宋姑娘一句,不论你多想认宋家这门亲,也不该闹成这样,更不该胡言乱语说什么是娘娘的主意,哪宫娘娘也不会插手旁人家的家事。」

宋燕音顿时脸就白了,她这话分明是故意混肴视听将老太太的胡言乱语栽在她头上!

「姐姐何必这样说?」宋燕音忙看了一眼顾朝,生怕他误会了道:「什么娘娘不过是老太太被姐姐气病后的胡话,姐姐即便不想认我这个妹妹,也不该这样编谎!」

九阴却不与她多说一句,转头瞧向顾朝低声道:「顾大人,这院子里的人我本不想理睬,都死了我才开心,但事关娘娘,我也尽心了。」

她说完扶著春桃转身便走。

顾朝看著她的背影眉头皱的难以松开。

宋燕音盯著顾朝,宋燕呢都走远了他的目光还没收回来,是直到宋燕呢进了她自己的院子,顾朝才转回头来目光落在了她身上,那目光里满是失望与烦躁……

他是在怪她坏了计划吗?坏了计划的是宋燕呢!她在这宋家还受了一肚子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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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阴回到院子里心情愉快极了,顾朝会放过胡言乱语的宋老太太?她猜过不了几日宋府就该准备老太太的丧事了。

说不准还有宋明呢。

她瞧见温玉房间的灯亮著,又拐去了她屋里,与她说了几句,安抚她没有什么事。

温玉却不放心的拉著她的手,叹声说:「你说得对,人善被人欺,是嫂子太没用才害你要事事为嫂子费心费力。」

「很是。」九阴点了点头,看著温玉笑著歪靠在她肩上抚摸著她的肚子道:「还望嫂子日后做个恶妇,教导我这小外甥,宁可我欺人不可人欺我。」

温玉无奈的笑了,拉著她让她躺在身侧,「今晚陪嫂子睡吧,嫂子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咱们说说话。」

九阴闻了闻她腹中的小反派,踢掉鞋子躺在了她身侧,这小反派得了她的血之后味道更优秀了,出生之后说不准能赶上裘衣轻了,「那我就陪嫂子睡一觉。」

反正裘衣轻有的是时候睡。

她搂著温玉又说了一会儿话,被温玉拍著背没一会儿就睡著了,温玉好生温柔,若她有母亲,说不准就是这样的。

她一觉睡到大天亮,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温玉也不见了,屋子里只有春桃守著她。

「夫人可算是醒了。」春桃忙过来扶她,「止水过来看了好几次,说爷那边在等夫人。」

「裘衣轻醒了?」九阴还有些犯迷糊,她的系统界面弹了出来。

系统向她展示了裘衣轻的动态:气怒。

「?」九阴随便擦了把脸扶著春桃出了门。

温玉在外面坐著,在嘱咐下人做什么,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瞧见九阴便笑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九阴看见那跪著的仆人穿著一身白衣,是宋老太太院儿里的,「隔壁院怎么了?」

温玉「哦」了一声温温柔柔的与她道:「老太太昨个儿夜里病逝了,没什么事,你不必操心。」又说:「对了,嗣王爷那边我差人送了早饭,可他不肯吃,嗣王府的人好像都在等著你,你快去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