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祁嘉禾握着手机,面前是会客厅半透明的玻璃墙。
墙那边,金发碧眼的代理商因为方才融洽的会谈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正坐在沙发里喝茶。
他收回视线,轻轻地“嗯”了一声,“想吃什么吗?我回去的路上给你买。”
他没有注意到她语气里的不对劲,只当这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例行问候,而时音不过是等得着急了,所以才会给他打这个电话。
这话说完之后,那头的时音却沉默了数秒。
手机里一片寂静,连电流的滋滋声响都消失不见,他能够听见她沉稳的呼吸声,却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于是他开口叫了她一声。
时音这才声线平淡地回答:“没事,你先忙吧。早点回来,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祁嘉禾分明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她表现得实在太淡定了,淡定到让他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一瞬间,他有几分心虚的感觉。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惶然感转瞬即逝,他很快应声下来:“好。”
这次,时音主动挂了电话。
祁嘉禾放下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通话中断的画面,蓦地有转瞬即逝的怔然感。
好像,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可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
结束会面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出头,距离原先晚上出发去圣托里尼的这个约定时间已经过了很久,祁嘉禾心里有些愧疚,回家的路上他路过百香阁,还特意买了一只红丝绒蛋糕,想要向她赔罪。
打开家里大门的刹那间,祁嘉禾顿了顿动作。
客厅亮着灯,也有电视的声音传来,分明是有人的,可他却感受不到一分暖意,有的只是无边的清冷。
他提着蛋糕走进屋子,看见时音正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的电视机出神,她赤着脚,拖鞋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沙发前,整个人看起来乖巧极了。
电视里播放的是深夜档的肥皂剧,最近很火,由一众大牌明星加盟,任珊珊是女主演。
这会,剧情正播放到女主角为情所伤,潸然落泪的画面,时音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双手环抱着自己,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屏幕,连眼睛也没眨一下,似乎看得很是入迷。
从祁嘉禾进门到现在,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予过他。
他走上前去,把红丝绒蛋糕放在茶几上,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忙完了?”
她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视线这才慢慢落在他脸上,唇角缓慢绽开一个浅薄的笑意。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而是蓦地说了句:“生日快乐。”
手心大的精致红丝绒蛋糕被推到她面前来,乳白色的奶油被裱花成整齐又诱人的形状,红曲粉细密地在上面撒了一层,看起来令人食指大开。
时音盯着那个蛋糕看了好一会,才扯扯嘴唇,哑着嗓子说了句:“谢谢。”
原来这就是他的“不愿屈居人后”,不想做夹在别人中间向她道喜的人,要做就做第一个,或是最后一个。
换在平常,她可能会很感动,会觉得他有心、会感到自己被重视了。
可现在,她只觉得,他现在的行为更像是因为他做了错事心虚,所以才想买点东西哄哄自己。
“不高兴?”他看着她,问。
时音慢慢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许久,又问了一句:“你刚刚去哪了?”
祁嘉禾看着她,没说话,黑眸里逐渐晕开几分幽深的情绪。
在这一瞬间,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今晚去见任珊珊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
他本也没想着能瞒过她,可她这么快就知道了,也着实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面前的人儿整个蜷缩在沙发里,一双大而乌黑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面色却是掩饰不住的苍白。
她知道他去做了什么,也知道他撒了谎,可却没有对他大吵大闹,更没有咄咄逼人地找他要说法,只是这么安静地看着他,再三询问着他的去向,想要一句真话。
尽管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可在那么一瞬间,祁嘉禾心里还是腾升出几分掩饰不住的慌乱与歉疚。
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只能如实坦白:“去了趟医院,后面又去了公司。”
时音点点头,表情冷静得可怕,“所以,你刚刚在电话里对我说谎了,是吧?”
祁嘉禾看着她,没有说话。
说谎的缘由是不是为了照顾她的心情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对她确实不够坦诚。
“去医院做什么了?”她问,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情绪,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漠。
时音向来是个懂事有分寸的人,这点他明白。相处这么久,祁嘉禾大概也知道她的性子。
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虽然她不至于对他又打又骂,可这样冷静又疏离,却让他心里格外难受。
“见任珊珊。”他看着她,话里再没有什么保留的部分。
“你在我生日这天,去见你的前女友,还对我撒谎,是吗?”
直到这会,时音的语气里才有了几分情绪波动。
她定定地看着祁嘉禾,一双清亮的眸子里有些濡湿,眼眶也有些泛红,脱口的话带着几分哽咽,分明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祁嘉禾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顿生郁结情绪,他唇瓣开合,却无话可说,抬了抬手,想帮她擦擦眼睛,下一秒却也被她一把拂掉。
他目光沉郁,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是我的错。”
“你有觉得自己错了吗?”时音蹙起眉看着他,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我问了你三遍,直到我当面质问你的时候,你才对我说实话,是不是如果我没发现的话,你就准备一直瞒下去?”
祁嘉禾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凌厉又分明。
他本就不是什么擅长解释的人,更何况,这件事也确实是他有错在先。
时音看着他缄默下来,眼眶的绯色愈发浓重。
胸口的情绪越憋越难受,干脆扭过头去,声线冷硬地问:“是你的吗,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