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你确定无疑的告诉自己,你只是一个平凡、甚至平庸的人。
你住在一栋高高的住宅楼里,你的楼上、楼下,你的左右,也是和你“一样”的人。
你每天睁开眼睛,开始一天的程序——而你的每一天,也许是规律的重复。
你就像一只勤劳的蜜蜂,每天离开一个小盒子,再去到另一个小盒子。
或者,你更像一个信息流当中离散而聚合的字符。
但是,你的心中也有梦想,或大或小……
你也许会想着,年底带着爸妈出国旅游,女朋友生日送她一条比128元贵得多的裙子,或者,带孩子去他最想去的游乐场把所有项目玩个遍……
但是,你从来没有想过,文明在宇宙中的位置是什么?
因为,这本就不是你所需要考虑的东西;因为,就算你考虑了,你能做什么呢?
你能改变文明走向,你能拯救一个文明?
对绝大对数平凡的人来说,答案是否定的。
在你的一生中,你可以有五彩斑斓的梦想——这些梦想,具体而美好,但无关文明的走向。
你想要家人健康,爱人幸福,你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都可以。
只要人类社会存在,只要人类文明存在,这些梦想就具有现实基础。
可是,也许不会有人去想,如果,人类文明不存在了呢?
也许不会有人想,人类文明出现了几百万年,太阳和地球存在了四十多亿年,而银河系和这片宇宙,存在了一百三十多亿年……
那么,在这之前呢,在这之后呢。
太阳什么时候会不可逆的膨胀衰变?或者,地球什么时候会落入太阳表面燃烧的火海?
没有确定的答案,也不用想那么遥远的将来……
一个人,一代人,一个文明,一个物种……他们的时间跨度,并没有达到宇宙年龄的时间刻度。
但是,既然已经假设,这一切都有起点,那么应该说,这一切也都应该有终点。
如果终点来临,那个时候的物种、文明、一代人、一个人,他们所需要做的选择,都将是无比具体,无比简单粗暴。
对于一个人来说,他也许不愿意接受,不愿意面对。
但是并没有关系,不管愿意与否,当秒针走过那个刻度,一切都会重来。
就像海浪终会涌上沙滩,不论沙滩上曾经写下了什么,搭建了什么。
一切,都将回到起点。
在那之后,一切存在都会回归一颗平凡普通的砂砾,再度进入宇宙的轮回。
……
对于肖盛和余敏,这一对夫妻在社会的普遍意义上来说,绝对属于成功和精英阶层。
他们的事业、家庭,都是让人羡慕的。
他们的儿子肖锐也很争气。
然而,他们既成功、也普通,他们也要为了各自的事业,基本上全年无休的满世界出差。
而且,当他们忙碌的为事业打拼的时候,他们得到的消息竟然是:地球文明曾经走到消失的边缘,一切可能都将变成零;而阻止这一切,拯救一切的人,正是他们的儿子和他的外星女友。
是不是很直白,很简单粗暴,很具体?
相比之下,事业、成功,突然间显得有些飘忽。
……
肖盛感慨的说:“儿子,安静,我们俩虽然比你们多活几十年,自认为经历丰富,但是,你们俩所做的事情,我们已经完全没有办法给出建议,或者帮你们什么忙了。在我的理解中,你们拯救了世界,拯救了人类文明。对此,我们从来不曾考虑过这种问题……你们应该有比我们任何人都深得多的理解。”
肖盛沉吟了一下,“当然,我也希望你们明白:人生除了在关键时刻的牺牲,同时也有在美好时刻的成长和快乐。比如现在,一切都回到了正轨,我想知道,对于你们人生的下一步,你们有什么想法?如果是我,我也许希望回归平凡,拥抱这来之不易的平静,做个平凡的地球人所喜欢做的事情。”
“仰望星空,脚踏实地!”肖锐笑着说。
“儿子,”余敏也动情的说:“我们的人类文明是因为你们才得到拯救的,这是我无法现象的成就,但是,我也希望你们能够经历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应该过的生活。”
“而且,雷老师已经跟我们说过了,你的身份并没有被有意的宣扬,你在这里,依然是那个清北大学的大学生肖锐。还有安静,更没有人会注意到你的来历,你就是我们家的好姑娘。还有,未来,我和肖锐他爸爸都期待着你们毕业之后,咱们真正成为一家人!”
听到这里,安静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她突然有那么一点点窘迫,低头瞥了一眼肖锐,下意识的在桌子底下伸手勾住肖锐的手指。
“额……妈……”肖锐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那个,话题转换得太快了啊!我们都没有心理准备……”
“哈哈……”肖盛和余敏同时露出了标准的长辈的微笑,仿佛马上就要接媳妇进门了……
肖锐只好赶紧说道:“嗯,我是这么想的,既然找到安静回来了,就还是要继续在清北大学的学业,把之前欠下的课程都赶紧补回来——当然了,不知道会不会得要留级啊……还有安静,我想,她也应该上大学了。”
肖盛满意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大声说:“好好!就这么办!肖锐啊,咱们分头行动,你去找雷老师,跟他商量你继续学业的事情。安静这边,我去联系你的高中,先解决安静的学籍问题,然后直接参加一个月之后的高考!怎么样?”
“哈?”肖锐有些吃惊的摸摸头,“一个月后参加高考?想我当年高三的时候,这复习得苦啊,也是脱了层皮才勉强考上清北大学……”
余敏瞪了一眼肖锐,“那是你!我们家安静不要太聪明,高考这点东西完全没有难度。我们可知道,安静之前就指导过你在大学的课程!”
“额……”肖锐和安静对视一眼,“好吧好吧……”
……
吃过晚饭,肖锐拉着安静走到自家顶楼的露台。
看着外边他们曾经看过上百遍的景色,两个人一时都有些唏嘘。
那片山,那条道,都那么熟悉;那些树林里叽叽喳喳的小鸟,是不是曾经他们熟识的那几只?
肖锐背起吉他,轻轻拂去琴身上薄薄的灰尘。
宇宙很大
他们走过很远。
安居一隅
只为日夜的追求。
岁月静好
只求延续到永久。
肖锐和安静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中,已流转过千言万语。
清风徐来,有清香,有些许微弱的热量。
在这个晚春、初夏的夜晚,他们终于从宇宙,回到凡间。
肖锐的手指拨弄着琴弦,轻轻唱出他曾听了无数遍的那首歌。
他们没有想很多,只是跟随隽永的歌词,触摸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