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阮筠婷见他们三人气成这样,连素来最为内敛的父王都变了脸色,连忙下地趿着绣鞋迎上去:“发生什么事?兰舟?”
君兰舟见了阮筠婷,情绪有所收敛,笑了一下,可那笑容怎么看都很僵硬,摸了摸她的脸颊,温言问:“今日的药用了吗?”
“才刚用了。你还没有回答我。到底发生什么事?”
端亲王坐在临窗的圈椅上,接过红豆才刚端上的茶碗,想喝一口,却觉得烫,烦躁的扔在案几上,茶碗倾倒,茶水撒了满桌子,盖子也掉落在地,摔成几半,不等君兰舟开口,端亲王就道:“婷儿,你准备一下,将路上要用的药都带着,穿的保暖一些,这就跟父王回西武!”
“父王说的是。”阮筠岚也阴沉着脸,道:“大梁国欺人太甚,当咱们西武没人了?难道西武的郡主嫁不出去了不成!姐,你要还认我和父王,就立马收拾一下准备上路!!”
君兰舟闻言无奈的望着阮筠婷。
阮筠婷早已经蒙了:“到底怎么了?父王何须如此生气,有什么事情都好解决。”
“好解决?”端亲王啪的一拍桌子,怒骂道:“韩文渊那个混蛋,今日下了国书,退了你与兰舟的亲事!你还觉得这件事好解决?你的婚事是我不顾一切,险些跟你皇伯伯翻了脸才求来的,废了多大的心?再说不光是整个西武国,就连大梁也是人尽皆知了。如今好端端的,竟然说退亲就退亲了!你又没犯错,凭什么退亲!这么一闹,将来你还怎么嫁人……”
阮筠婷愣住,端亲王后面的话已经无心去听,“退亲?我和兰舟的亲事早就已经定下来。就差选定婚期了,如何这个时候变卦。文渊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他色迷心窍了!”阮筠岚站起身,搂着阮筠婷的肩膀道:“姐,你现在就更衣随我们走。”
端亲王气的面红耳赤,赞同道:“我的女儿,难道是让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吗?难道我西武国的郡主还愁嫁不成!兰舟,不是本王不同意你与婷儿的婚事,而是你的好兄长从中作梗。这事你也怨不得咱们,婷儿我这就带回去了。你若有心,就想法子来明媒正娶。说服你那混蛋的兄长去吧!婷儿!”瞪着阮筠婷:“你还不更衣,随为父走!”
事情来的太突然,阮筠婷一时间根本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呆愣着没有反应。她不相信韩肃会这样做。他不该是这样的人啊!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走?回西武去?
亲事退了,父王盛怒,就连好脾气的岚哥儿都绷不住了。她似乎一定要走了。可是她才刚与君兰舟重逢,说什么也不愿意与他分开。
阮筠婷目光哀求的望着端亲王:“父王。您先消消气,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计议个屁!”端亲王怒极之下拉着阮筠婷腕子就往外去:“你这次在敢不听为父的,休怪为父把你逐出家门!”
“父王,父王!”阮筠婷被他粗鲁的拉着,手腕疼不说,踉踉跄跄鞋子掉了一只。肩上披着的褙子也滑落在地,焦急又狼狈。
君兰舟实在看不下去,上前一把拿开了端亲王的手。搂着阮筠婷,“义父,您别这样,婷儿身子受不住。”
“你!你不去平了你那狗屁兄长做的事,还敢跟本王在这儿争婷儿!你们梁国人没一个好东西!本王当初就是太由着婷儿。让她留在你身边,才惹出后来那么多的是非。让她多受了那么多的罪!”
端亲王盛怒之下,矛头转向君兰舟,戳着他的肩膀骂道:“你自己摸着良心说,婷儿自跟了你,有没有太平过一日!提心吊胆也就罢了,还被卷入裕王和皇帝的纷争里。她好好的一个姑娘家,都被你给耽搁了!本王的女儿,怎么就不值得个好人对待!换了任何一人都不会带给她这么多的危险,险些连命都丢了!……”
君兰舟被未来岳父训斥的脸上通红,无从辩驳。
阮筠婷心疼君兰舟,也不好反驳自己的父亲。眼看着情急之下端亲王非要带着她回国不可,灵机一动,她双眼一番,身子瘫软在君兰舟怀里。
君兰舟本在听训,被阮筠婷的突然软到下的心头一跳,连忙抱起她往内室去。
端亲王连珠炮似的训斥也停下来,和阮筠岚跟着进去。
刚穿过飞罩,就见君兰舟已经打开药箱,拿出银针来为阮筠婷施针。
端亲王和阮筠岚这个时候都觉得,其实阮筠婷和君兰舟的感情如此好,而且君兰舟还是神医“见死不救”,不仅可以就近照顾阮筠婷的身子,他们全家人都能受益,如果中间没有人搅合,这当是多好的一桩亲事。
“兰舟,婷儿没事吧?”端亲王方才大骂那一通,气已经消了一半,这会子全是对女儿的担忧。
君兰舟却未马上回答,而是趁着银针得气需要停留片刻之时,又一次细细的把脉。
端亲王和阮筠岚就不在多嘴,紧张的盯着君兰舟,发现君兰舟先是一愣,随后慢慢蹙起眉头,眸光中似乎有莫名的情绪闪动。
“红豆,马上去请姬老神医来!要快!”君兰舟弹身起来大声嚷道。
红豆领命,立刻飞奔了出去。
端亲王和阮筠岚都紧张起来:“是不是婷儿她身子怎么了?!”
君兰舟因为紧张而呼吸急促,摇摇头,表情复杂,竟说不出是担忧还是喜悦,半晌方语无伦次的道:”没事,她不过是……没事的,我师尊在,定会照顾好她。”灵机一动,又道:“但她大病初愈,现在外头又寒天腊月的,她实在不适合长途移动。”
端亲王狐疑的望着君兰舟,似是在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
正在这时,身着黑色锦缎棉氅鹤发童颜的姬澄碧快步走了进来,见了端亲王和阮筠岚仿佛没瞧见似的,只到了床边坐下,一面诊脉,一面问君兰舟:“怎么回事?”
“气急攻心晕过去了。”
姬澄碧“嗯”了一声,凝神静气,只是双手都诊了两遍之后,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君兰舟。
君兰舟抿着唇点了下头。
姬澄碧道:“还太早,需要在观察。”
“是的。”
端亲王和阮筠岚此刻早已经焦急不已,听他们两个打哑谜,忙不迭的问:“婷儿到底如何了?”
阮筠岚道:“义父不必担忧。婷儿是怒极攻心,加上以前伤了根本才会虚弱至此,只要调养一番定会痊愈,并无大碍。”
“那就好。”端亲王望着虚弱的女儿,此刻已经后悔刚才的鲁莽,有什么话不能慢条斯理的好好说么,发生这样的事,不光他生气,女儿应当更气才对。
罢了,就给她一些时间。
端亲王思及此,叫上阮筠岚一同离开了。
他们走了片刻,阮筠婷缓缓张开眼,望着坐在暖炕边的姬澄碧和站在一旁的君兰舟,低声道:“我是不是……”
君兰舟微笑着蹲在如意垛上,拉着她的手轻吻一下:“还不能确定,要在观察。这段日子我会亲自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你要保证不要动怒,不要着急,不要乱动,等再过半个月,就可以确定你是不是怀有身孕了。”
阮筠婷心里说不出的复杂,他们的婚事砸了,这个孩子来的有些不适时候。可转念一想,自己一个现代人,还在乎这种事?只要她和君兰舟过的好就行了。想到这些,她也就不在意了。
只是,她对韩肃太失望了。
阮筠婷撑着双臂坐起身,道:“我想去一趟裕王府。”
君兰舟微笑着摇头:“别急,这件事你交给我来处理,你不要掺和进来。如今你唯一想的就是如何保护好自己。还有,如何说服义父不要带你回去。你知道,如今我已经认祖归宗,名字进了宗谱,你若是回了西武,加上摄政王成心要分开你我,我想跟着你去难如登天。若你真是怀有身孕,我不想让你自己置身于尴尬和无助中。”
“可是父王盛怒之下,我要说服他难比登天。”
君兰舟想了想,道:“罢了,你现在只管好好休息。其实就算义父带着你走,怕也走不出梁国的。”
阮筠婷眨着翦水大眼,疑惑的问:“为何?”
“你想,文渊拆散你我,要的是什么?”答案显而易见,君兰舟不等阮筠婷回答就道:“既然他要的是你,又怎么可能会放你走。”
君兰舟说话时候语气很是平静。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
可阮筠婷不会忘记方才君兰舟回来时的暴怒表情。更不会忘记韩肃是君兰舟唯一的血亲,他是他的亲兄长,君兰舟一直很敬重信任韩肃,之前皇帝那么多的作为,都没有击垮他们之间的信任。
阮筠婷的心里除了对韩肃的失望就是无奈。他现在,已经不是从前她熟悉的那个少年了。而是被权力熏心惯于玩弄权术学会背信弃义的贵族子弟,他这样,与皇帝又有何分别?
阮筠婷的药方子又有变动,用过了药,她一夜好眠,次日清早,端亲王和阮筠岚就来接她回去。
阮筠婷再三挣扎无用,还是被裹上了厚实的貂裘强制性的塞进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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