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拉玛赫媞所描述的,双月行星的命运当然是巧合。但一个人的命运,自然要靠自我奋斗——当然,也有历史的行程。或许可以这么说:团体的命运是相对不混乱,可以控制的。而个人的命运,相对于外界因素而言更不稳定。
譬如现在摆在门东市政界和警界大佬面前的一封公文,就让这几个大佬眉头齐齐紧皱。
“案例三,现工作于加西亚的林景时警官,其位于山东老家的父母婚姻关系现在处于破裂阶段,双方均希望这个独生子能回到国内处理婚姻关系结束后的各项事务,并希望他不再到异世界去,在国内安心发展。”
简短的家书之所以写成了公文的形式,并不是因为林景时,或者说在埃尔塔的中国人隐私权得不到保护,而是因为他只不过是数个同时爆发的相同例子之中的一个罢了。如果手上突然起了一个水泡,那当然拿火红的缝纫针扎破就行了。但现在手上出现了三十个这样的水泡,又有谁能等闲视之?
“一共有三十五个这样的案例,并非个例,古老师,你也不要过于激动。”
“不烦恼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暴恐处置科的头头听闻自己的得意门生即将深陷如此泥潭,就有如失了左膀右臂一样免不了痛心疾首,“原因呢?总不能说那家伙不在家,他老爹就管不住裤裆子,出去瞎搞了吧?这不对啊,难道他老爹是成天搞背背山的货?这就更不对了……”
“古老师,严肃点。”坐在会议桌首席的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事我们知道不简单,之前这类事件的发生频率实在也不高,你也知道,严格的政审包括了家庭因素。按照道理是不太可能出现这样的事情。”
说罢他点起了本该不能在会议室里点起的烟——不过也没人在乎这件事,因为会议室里早就是一片云山雾海,平常有抽烟习惯的大佬们早已开始一根接着一根吞云吐雾。
“那又为什么发生了呢?”有人急忙问道。
“国内已经帮我们做好了推断,你们翻到公文的最后一页。”首席中年男的黑眼圈在灯光的照射下显露无疑,要把这份材料和中央的指示带到这里足足耗尽了他的心力,“这可以推断,有个人和组织在搜集我们这些在埃尔塔的各层人士的资料和信息,并把不利于我们的那部分加以利用。今天来呢,主要当然是讲这件事,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第二呢,中央也希望你们能交个底,一旦有什么猛料被扒出来,到时候可就来不及了。”
在场的大小官僚倒都是以青壮年居多,屁股也相对干净些。首席中年男的一席话下来,就是面面相觑的也没有几个。
“如果不方便说,那可以在会后告知我。这……哎,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中央承诺了,只要埃尔塔的事情没有继续捅大,那就既往不咎。自己
把屁股擦干净,可就没有下次了。”
这话说完,会议室里安静了好一阵子。首席中年男和几个人匆匆对视一番,就转进到了下一个话题。
“那么,我宣布一下这些家庭纠纷人员的处理办法。”
“首先,他们作为各个领域,从全国集中到异世界的重要人才,绝无轻易放手的道理。”
这句话让好几个“受灾严重”的大佬们松了口气。这些“被害者”大多已经熟络于他们自己的各项业务,要真让大佬们另找高明,或是自己挽袖子去接管下属的业务,那和要了他们的命真没什么两样——要知道,从空白开始培养出一个埃尔塔语合格的新人起码也需要三个月的突击特训,更何况眼前的每个人都是埃尔塔语能过“四级”的精通者。
“但是,他们的家庭问题也必须得到解决。我们总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具体的解决手段和流程,我会在会后分发,人手一份,注意保密。这里我就先说一下大概,”
“简单来说,每一个回国处理相关事务的人都必须带着一个如影随形的协调人,负责他与当地政府之间的沟通,并防止他接触不该接触的人,透露不该透露的信息,接收不该接收的信息。我们让他们去解决家庭问题是有那么点‘亡羊补牢’的意思,但可别补着补着真放了些大灰狼进来,那可就全都白搭了。”
所以在这场会议的一个月后,将要登船的武然被这已经决定的去向蒙在鼓里——这时正在带队站好最后一班岗,维持到港仪式秩序的他,还满心以为这次调动回到门东市只是正常的职位变动,连带护卫高价值目标,来自双月教会的“塔利欧斯”而已。
上午十点左右,港口东南方的地平线上果然有一道浅浅的烟柱,伴随着阳光和波光的闪耀逐渐接近。港口的封锁线外早就站满了前来围观盛况的卡姆拉市市民,他们都想亲眼目睹一番划时代的“大铁船”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艘首批次的五千吨级解放轮漆成了复古的维多利亚涂装,也就是水线下红色,水线上舰身黑色,上层建筑白色,鹅黄色烟囱桅杆的涂装,武然在望远镜里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真不知道是谁的恶趣味,玩得像个泰坦尼克号似的,是想要重蹈覆辙么?”武然咕哝了一句,他倒不是看不懂维多利亚涂装,只不过是相比较这种“老掉牙”的审美,他还是更喜欢精简,锐利,可以下三碗饭的和平海灰——毕竟战舰世界里还没有维多利亚涂装供他欣赏。
他能有这对解放轮评头论足的闲情雅致,全要靠卡姆拉城的重归宁静。有极大潜在危险的“假贫民劳工”已经被“驱逐出境”,“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道拉商会的奥尔德里奇非常识时务地交出了账册和道拉商会人员名录,把策划此事的一干人等全部捉拿归案;作为暗钩的塔罗卢泽也还算配合,
在指认要犯的过程中十分活跃……
唯一让他觉得有些许遗憾的是,至今他未能抓获方德罗口中描述的“千夫长博里费茨诺”。对方已经冷汗津津,瑟瑟发抖地招供了将这个双月教会军猛将和几个共谋一起送出城的事实——起码他们现在出了城,自己手里也有了根据多人描述所制成的通缉画像,还把画像贴满了全城——赏格可不算低,一张红纸就可以做很多事——起码可以让自己睡个好觉。
在距离港口还有二海里,也就是将要入港时,卡姆拉港的木质导航船正好和这解放轮接近碰头。
导航船上的船员无论是来自西埃尔塔,还是本地招募的水手,无一不对这艘五千吨的钢铁巨轮感到震惊,呆立在挂满旗的甲板上对着这艘巨轮上的船员挥手致意。
这解放轮的黑色船身远处看着还不显眼,近处就有如城墙一样高!导航船上的船员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们的上司要把码头修缮一番了——就原有的那个码头,根本就容不下这尊吐着黑烟,如城池一般威武的大佛!
卡姆拉市民们几乎都要为这从海面上开来的城池带来的压迫感所窒息。封锁线外,只有睁大的眼睛,居然连一丝讨论声都没有。
“佩里黑船不过如此,不,甚至还没有这艘维多利亚解放轮的威慑来得大。”武然喃喃自语,他到回头之前都还不明白把这艘首航的解放轮涂成黑色的含义,这一次他算是明白了,深刻地明白了。
只要这艘黑船稳妥地停在卡姆拉港上,那就是埃尔塔中央政府存在的最有力注解。在导航船的指引下,这艘解放轮也是费了一番力气才开进码头航道内。
驶进正确航道的解放轮拉响了汽笛。由锅炉驱动的汽笛顷刻间盖过了卡姆拉港,甚至是卡姆拉城内的一切声音,就连素以音量大自豪的广播在此刻也变得谦虚起来。
武然,武然手下的民警,还有民警面前的卡姆拉民众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艘巨轮一点一点依靠着缆绳和机械靠紧边缘绑着轮胎的码头。
现在的卡姆拉港甚至简陋到还没有拖船来顶,推,拉,也没有吊车来卸载货物,必须靠船上自带的吊车来进行装卸,但是武然已经完全可以想象出未来的卡姆拉港是怎么样的一副光景——天车在轨道上矗立,集装箱堆场要比现在卡姆拉的最高建筑,也就是这艘解放轮的桅杆都要高,来往码头的也不再是小木船和封顶五千吨的解放轮,而是万吨,十万吨的散货船和集装箱船……
“你也能看见吧。”程慧走过来拍了拍武然的肩,“这一切要是没有你的努力,也做不到现在这番样子。以后来卡姆拉度假,我随时欢迎。”
“得了吧。”武然笑着回答道,“你这里度假?我还不如回国去随便个地方好好快活一番呢。等你这里成了度假村,不知道要猴年马月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