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莫厄国王,图伦伯的价值观其实要偏激很多。偏激是偏激,但总结起来很简单——也就是一句话的功夫:
“双月教会乐见其成的事情就去竭力阻止,令双月教会倍加惊恐的事情就去全力促成”,就这么简单。现如今听到教会在北面的埃尔塔大陆上可能是吃了个大鳖,图伦伯老馆长又怎么能不喜形于色?
“我懂得您的心思,图伦伯老先生。”莫厄不无担忧地扶住了额头,“我知道您对教会有刻骨的仇恨。但现在的情况倘若正如您所述,那么我们将要面对的就不会是什么双月教会,而是异世界人和依附于他们的势力,甚至是军队。您说过这有可能是为异世界人所控制的双月教会,但我也不能说服自己排除这是只异世界人所豢养的猛犬的可能性啊。”
政治是一门很复杂的艺术。没有人规定之前打得不可开交的死敌不能因为某项利益问题上的一致性而突然联手。
这一间房屋的主人暴打了另一间房屋的主人,而后让后者屈服于他,成为他的走狗——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在暴打的过程中,前者有没有团结住在后者房屋里的租客,那还是未定之数。
换句话说,剥削乃至压迫自己的大坏蛋成了别人的工具,实际上也并不能代表或是说明接下来自己能过得更好,头顶上那片乌云依旧存在,电闪雷鸣乃至暴风雨说不定还要比之前来得更加激烈。
敌人的敌人其实并不能等价成盟友。反之的这条定律通常只是在三方势均力敌的时候起作用,而东布伊堪奇王国的国王很明白,自己的王国无论如何也无法和双月教会势均力敌,更何况传说中打倒了双月教会在埃尔塔大军的异世界人呢?
“怎么说呢,这件事情。”图伦伯一点没有紧张的样子,而是竭力想把心底那份期望与熟悉的感觉说出口。“看到了对着那一艘铁船所描绘出的图画,我就有一种与故友再会的感觉。这样的感觉似乎在不停安抚我,告诉我他们要么和红龙团有关,要么就是和我们相似的那一类人。”
莫厄是很想抱怨道“直觉有什么用”,但事实便是他除却相信图伦博老馆长的直觉之外毫无办法。
对于双月教会,红龙团以及各种“尖端技术”,莫厄虽身为国王,但在图伦伯的角度看来,莫厄对这些事物的了解程度依旧和平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摇曳的烛火下,对自己水平也心知肚明的莫厄终究是说服了自己不再纠结于老前辈的直觉。只见他对着烛光沉思片刻,而后诚恳地抬起了头:
“既不能退,又不能进,然这一次现世神登岸必然是带来整个大陆政局的大雪崩,各国也势必针对此采取相对应的行动。照图伯伦老先生您看来,我们应当怎么做,才能在这一次大雪崩里保全自我,亦或是取得最大的利益?”
“各国领主肯定都已经得知了这一消息了吧。”图伦伯把双手向上摊
在桌上,表露出自信的姿态。“接下来各国的使者们一定会纷至沓来地邀请您去结盟,去交换意见,去采取对双月教会的共同行动。这些事情其实呢,都不要紧。”
“不要紧?”莫厄狐疑地问道。
“当然是不要紧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图伦伯点了点头,“异世界人若是用双月教会的名头,然后用他们的实力来征服陛下的国,那陛下能联合到谁可以打败敌人?南方的老硬汉马尔博和他的草原军团与雨林军团能吗?显然不能。这下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我们大可静观其变,很多事情是强求不得的。”
“但如果异世界人‘选上’了某个与我们为敌或者向来和我们不睦的势力呢?例如西布伊堪奇……”
“呔,他们哪有那个闲工夫。”图伦伯不屑地笑了笑,“就算要把我们做成蛋糕,那蛋糕分到双月教会嘴里一口,人家舍不舍得给别人还是另一回事。西边的那群叛党何德何能,轮得到双月教会分蛋糕到他们嘴里?他们全国的魔法师加起来恐怕都没有双月教会一个分部下的队伍多,指望教会看得起他们?”
其实不用比起双月教会,就算与大一统的埃尔塔帝国相比,这些小国的家当也是寒酸到家。构成这些国家的常备军只能是骑兵骑士这些附加值高的军种,连军械匠师都只能是在战时临时招募。
在埃尔塔算是战役兵器,双月教会算是战术兵器的魔法师,到了这里便俨然成了战略兵器。一个优秀魔法师的加盟,叛变亦或是阵亡与击杀,经常能够左右一场关键战役亦或是国家的命运。
这或许也就是这些绝大多数不足现今埃尔塔一个行省大的“小不点国家”为什么对双月教会的举动与动向异常关注的原因——什么细心运营,什么神手微操,碰到了令普通人胆寒、敬畏、佩服的魔法师,八成都要欢声笑语地打出GG,除此之外还能逆转局势的,除了天命之子,恐怕也就只有魔法师自身了。
“您的意思我明白啦。”莫厄听罢,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我们要做的,就是对这些邻国,敌国的反应做充分的揣摩,而后再做决定?”
“是这么个意思。”
果不其然,在东布伊堪奇王国保持静默的几天时间里,各邻国的使者,书信几乎是以每天三次的频率抵达东布伊堪奇王国的都城。
而在民间,有关于现世神的消息更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以至于“两个现世神是姐弟恋”的荤段子都变成了传遍大陆的街头话题。
“真是有意思。”欧费蒙德里奇捏着描述荤段子的报告,自然是在硬都硬不起来的同时给了不知身在何处的荤段子作者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
“这个要呈报上去吗?”他身旁的中国籍办事员探头看了一眼,随即也开始无可奈何地坏笑起来。“我看不太好吧。”
“确实不太好。”欧费蒙德里奇手持大钢
印,啪啪地两下就给这份材料判进了归档的“冷宫”——或许若干年之后某位研究双月教会教改历史要写成博士论文的兰卡斯国立大学历史系博士生会在万里之外的罗尔卢利图书馆发现这份珍贵的,由双月教会转赠的历史档案,但在此之前,它显然是将会数十年都不会见到档案袋之外的太阳了。
“你觉得这对你们的调查没有影响吧?”盖完钢印的欧费蒙德里奇还是忍不住转头回来问道。“我觉得这个应当算是负面言论……”
这一回轮到中方的这位工作人员发笑了:“你想听有关于你的荤段子吗?你得知道,人民的想象力还真是无穷的,尤其是在性——这方面。不用摆出那么紧张的脸色啦,你得知道,不仅是你,就连我们也是荤段子的目标之一。”
“那这能说明什么?”
“很简单,说明不论是我们还是当初的你,还是现在的双月教会,在这个发生荤段子事件地区的知名度已经上升到了一定水准。”这人正视着前双月教会西征军总监军的眼神,一点都没有敬畏或是奉承他的意思。“这种言论呢,不管是谁捅了谁的屁股,还是谁把谁压在床上,出发点都无所谓好坏。它只是一个事件热度的风向标而已。”
登陆到巴希维塔大陆之后,摆在这个“狐假虎威”的双月教会面前的待办事项几乎可以堆成山——包括本该属于教会的,还有不属于教会的。
成立离岸货物集散地,成立货币交易结算中心,这些是明显不属于教会,但必须通过教会的“资源”才能办成的事情。此外,以罗尔卢利教区为试验田开始实践新教典的施行,对教会教职人员进行再教育(实质就是洗脑)以及再编组,调岗,以及提拔等工作也开始逐步列入计划当中。
换言之,虽然嘴上说着“这些有先例”和“做得很熟练”,但罗尔卢利教区依旧是这个新双月教会的试验田。既然是社会和宗教改革的试验田,那么田地里作物长得如何,改革者们还是有必要去了解一下的。
至于怎么了解?就是靠欧费蒙德里奇接管当地的教会部门之后,由他们去收集街面,酒馆,商人,乃至各国四处的言论。除此之外,欧费蒙德里奇还用起了老门道,在教会里继续启用通过各种各样手段发展出的内线,配合中国人安装的窃听器一内一外地收集有关于双月教会的言论信息。
“这要搁在以前,说这些话的人肯定要被当做大不敬割去舌头的。”听到这样的说法,欧费蒙德里奇苦笑得更深了。“就连我们都要洗洗眼睛,以示尊重。没想到你们对待这种荤段子,居然是这种态度……”
“无所谓。”他身旁的人毫不在乎地回复道。“又不是何年何月何日要取谁的性命,这种无关紧要的闲话,官方若是出手制止,便只会变得更小声,更隐秘,但流传得更广。说就由他们去说,说累了,他们自然会停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