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大人,一切准备就绪。”
“嗯,开始吧,让人期待已久的,璀璨华丽的一幕。”
随着声音的落地,轰鸣声,划破云霄,直冲天际。
柳悬举着望远镜站在高处,看着那绚烂的烟花,欣赏着乐响脸上的神情,锐利而又兴奋的双眼,只有眼前的景象,身体被阳光照应的地上,黑色的光影,显得有些狰狞。
“哈哈哈……”
俊美的脸颊上飞出愉悦的笑容,略带沙哑的笑声在空寂的顶楼上空飘荡着,其实并不是非常好笑的事情,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中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柳悬就是遏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苦吗?痛吗?呃,Antonio。”似乎逐渐冷静下来,柳悬微微眯起迷蒙的双眼,自言自语,嘴里缓缓吐出阴郁的话语来:“苑死的时候,我比现在的你痛上千万倍。”
眯着漂亮的眼睛,饶有趣味的看着那一个个愣在原地,苍白空洞的身影,柳悬的嘴角挂着讽刺的微笑。
就这样一直站着,看着,太阳从头顶慢慢的滑落,夕阳的余辉下,一直站在顶楼的男人,捂着自己的心跳,唇角露出惨淡的笑容。
苑,为什么,我依旧不开心呢?为什么,我仍旧那么失落呢?我仿佛又回到了冰天雪地之中,一个人的时候,什么都没有……
果然,果然只有你在我身边,才能让我开心吗?只有你吗?
“悬大人,出现意外了。”黑影站在离柳悬三米远的地方停下来,颤抖着身体,脸上布满了惊慌。
“怎么了?”柳悬依旧背对着黑影。
“实行计划的人说,他们在飞机上带走的不是您要的人,而是一具真人版的雕塑机器人,当时时间紧迫,他们没有察觉到,所以……”
黑影的颤抖变得更厉害了。
“所以……”柳悬重复着对方的话,轻抬眼睑:“所以……你是要告诉我什么?”杀气毕现。
“您要……的……的人,可能……已经……”
被前方的气势所压制,黑影颤颤巍巍的回答着。
“已经……死了吗?”
柳悬将对方没有说出来的话接下去,波澜不惊:“他没死。”语气肯定。
那个孩子的眼神他见过,是想要活下去的眼神,是与苑不一样的眼神。
“可是,追踪仪器上,他的生命迹象也完全消失了……”
飞机的爆炸余威并不是**可以阻挡的,在亲眼见到这一幕,还一无所动的眼前他所追随的人,才真正让人觉得可怕。
“去搜索吧,既然事先准备了这样的东西来迷惑我们的眼睛,那么一定是早已计划好的。”
“是。”
柳悬依旧静静的站着,没有回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嘛,看来他被那个孩子利用了呢,不过,利用他的计划离开在乎的人,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要知道,死亡,是给最爱的人带来绝望的开始,而不是绝望的尽头。
眼光滑过兆屹疯狂的奔向飞机的残肢断骸的身影时,柳悬的眼里闪过愧疚的光芒,虽然只有一瞬。
脑海中不由得回忆起,一个月前找到子奚,约他单独见面时,他们最后的对话。
“已经告诉了你我们三人之间所有的故事,所以离开乐响吧,他爱的不是你。”
“我知道。”
这是子奚的回答,从一开始,子奚就明白,乐响爱着的始终是苑,不是奚,即使他说在他心中,他就是苑,那爱着的也是苑。
“那么,为什么?”
“他会向我诉说那些话,就算是咆哮也好,那是,在向人求救的信号啊……”
子奚是这么说的,柳悬一直记得子奚脸上的表情,虽然流着泪,却是如此的平静和坦然,仿佛可以包容所有的错误。
“呵呵,是吗?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让你离开他,虽然我很不忍心伤害这张脸。”
柳悬冷笑几声,单指轻勾着子奚的下巴,语气危险:“你知道,看见你时,我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吗?就是将你变成真正的苑,虽然我也这么做了,可是却被一些意外之人打破了我的计划。”
“呵呵,想将我变成木偶吗?现在我就在你面前,为什么不动手呢?”
倔强的脸上写满了嘲讽,冷冷的,凉凉的,却意外的漂亮。
“乖,不急,时间还没到,我说过,我要让乐响永远的沉沦在地狱中。”
眯起双眼,柳悬残忍的说着。
“不是他的错,是你,是你将药给苑的,是你。世界上最没有权利替苑报仇的,就是你。”
美丽的少年言辞犀利,眼神淡漠而带着点点怜悯。
“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说这样的话,苑的请求我无法拒绝,他会伤心的。是乐响,都是乐响的错,苑那么爱他,都是因为他……”
“你知道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像什么吗?狼,冷血的狼,慌乱迷茫的狼,困在浓雾中找不到出路,只能撕咬着身边的东西。”
“闭嘴,不然我……”柳悬的话没有说完的时候,美丽的少年对着他半鞠躬,声音柔软:“对不起,你也失去了他。”
你也失去了他……你也失去了他……
脑海里一直反反复复的回荡着这句话,柳悬记得当时的自己就那样呆愣在了原地。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你也失去了他,因为至始至终苑都不曾属于他,而他却说,你也失去了他。
再次回忆起这句话,柳悬突然觉得长久以来被冰冻的心,似乎再次被注入了暖流,一直被压抑的无法呼吸的身体,轻松了很多。
再次深望一眼那群在飞机的遗骸中寻找希望的人,转身,离开。
你们永远也不可能找到他了,因为,对于你们来说,他想让你们相信他已经死了,真的死了,彻底的死了,死在你们的生命中,他们就是这样的人啊,决绝而狠心,自私的让人欲罢不能。
再距离爆炸不太远的某个角落,一群人正在检测着少年的身体。
“心跳。”
“血压。”
“全都正常,细胞加速运转,安全修复。”
睁开眼,一片白色,子奚看着围在他身边,这群穿着白大褂的人,扯开唇角微笑:“你们来啦?”
“嗯,按照约定,我们来了。”赵远站在最前面,看着子奚。
“麻烦你们了。”
双重意思,彼此都懂,眼中是满满的信任与希望。
四个月前,当离开迦蒂的子奚,在校门口见到了站在那,等待他的薛枣时,只是如同平常一样走到他们身边,平常的仿佛只是每天早起的问候:
“晚上好,我走了。”
薛枣却将一张照片放在了子奚的手中,漂亮的手指轻点着子奚的唇瓣,彼此心照不宣:
“这是你曾经帮我挡那一刀的谢礼,我想,你会需要他,地址在后面。”
拿着那张照片,看着上面的人,子奚带着讥削的微笑:
“原来,在你面前我一直是透明的吗?地下社团的财力与势力果然名不虚传。”
“过奖,过奖……原本,我想让你领导那群人,自己两袖清风,可惜,麻烦却不断找上你,让我的计划胎死腹中,如果找到了这个人,将自身的问题处理好了,就回来吧,这个小队永远欢迎你。”
薛枣扬扬秀气的眉,漂亮的左眼轻轻眨动一下,带着几许孩子气的媚眼就这样飚向了子奚。
“我走了。”
子奚落荒而逃,身后传来薛枣狷狂的笑声,挥舞着双手,喊了句差点让子奚爆十字路口的话:“还是那么好玩啊。”
找到四处流浪的赵远时,子奚不可置信。薛枣给他的照片上,赵远只是醉倒在路边,衣饰却依旧整洁,现在,却已经渐渐向路边天为被地为床的流浪汉靠拢了。
那时的他颓废糜烂,眼神中没有一点生气,坐在路边,手里拿着馒头正在啃着,从他的身上再也看不到当初那满腹经纶的学者之质。
买了水送到他面前,子奚坐□没有说话,赵远也在一瞬间的仲愣后,自然的接过他的水,喝完。
两人都没有开口,只是坐着。
“为什么会这样?”
最终还是子奚开的口,面对这样的赵远,即使他曾经欺骗了自己,还是无法生气:“消失了那么久,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的家人呢?”
子奚记得赵远曾经说过他的家,他的妻子,他的女儿。
沉默,久久的沉默,赵远双手抱着头,声音沙哑:
“死了,都死了。是我害死了宝宝,我不该将丙硫铅酸带回家的,不带回家宝宝就不会碰,不会碰也就不会发生……”
仿佛回忆起什么可怕的情景,赵远双手纠缠在一起,久未修理的指甲将皮肤挖出一块一块的血渍,泣不成声。
赵远压抑的痛苦被子奚全部印入眼中,仿佛在黑暗的角落大声呼喊着救命,子奚可以体会这种迷茫无助的痛苦:
“不是你的错,看见你这样,他们会伤心的。”
";……骗人,骗人,是我害死她们的,我要赎罪,赎罪……只有这样她们才会原谅我。";红着眼的男人,嗓音中的仿佛泣血的呐喊,";只有这样她们才会原谅我!只有这样她们才会原谅我……";
“你的妻子在生前爱你吗?”子奚问着,浅浅的笑着。
“……爱”良久,赵远轻声回答。
“你爱她吗?”子奚又问着,笑意加深。
“爱……”赵远微微恢复点冷静,抬起头,看着子奚,眼中闪着不解的光芒。
“那么,你怎么可以忘记爱一个人的感觉。”毫不迟疑的,子奚将想说的话说出来,专注的看着赵远。
你怎么可以忘记爱一个人的感觉……你怎么可以忘记爱一个人的感觉……
赵远呆滞在原地,懵懵懂懂中,他似乎明白了子奚想要表达的意思。
沉默又在两人之间蔓延,子奚静静的等待着赵远,自己想通。
“你知道,为什么作为实验体,你没有被销毁,而是更好的活着吗?”
赵远突来的一句话,如同重锤敲打着子奚的心脏。
看着那双抬起的,原本死气沉沉的黑色眼中,孕育出了生命的气息,子奚收回自己的视线。
“知道,因为有人在暗中操控着这一切。”
淡淡的说着,眺望着远方,子奚实话实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
“那你为什么……”赵远目瞪口呆。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那么听话的接受你们的安排吗?我别无选择,因为想要活下去,想活,并不是畏惧死亡,而是明明还有余地,还有退路,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走上死路呢?我没那么笨,而且在迦蒂,我很开心。”
柔柔的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子奚的脸上泛出幸福的涟漪:
“其实我更该谢谢你们,如果不是这样的安排,我遇不到他们。”
“其实有一点你错了,为你安排一切的人,对你并没有恶意,他只是太过重视自己的家族,实验室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儿子,他的家族。”
“你是指苑吗?这身体某部分细胞的主人?”子奚疑惑的问着。
“不是他,是另一个,既然你知道乐苑,那么一定认识乐响吧。”赵远肯定的说着。
“响?”
“嗯,你知道乐响的全名吗?乐只是他母亲的姓氏。
多斯坦特?安东尼(Anthony)?响,他真正的名字,他所在的多斯坦特家族,无论是权势还是财富都是我们无法想象的庞大,而他是里面的掌权人。
虽然多斯坦特的财富没有在世界排行榜上出现过,那是他们为了避免麻烦,刻意隐藏的结果,真正的实力从没有人能真正窥探清楚。(这也就是为什么柳悬只能在中国找乐响麻烦的原因。)
但是,这个优秀的男人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的哥哥,多斯坦特?玖可?苑。
他们的父亲太明白这一点,所以在挽救不了乐苑生命的时候,秘密成立了你那时候所看到的实验室。
因为乐苑细胞的侵蚀性太强,用了很长的时间我们才完成这项工程,慢慢将这拥有乐苑外表的身体培养长大,可是,他依旧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说话或者思考,就像没有灵魂的躯壳,只剩下**。
所谓灵魂,其实就是意识,后来我们找了各种各样的人来做测验,可是都不成功,直到一年前找到你,可以说,你的脑波与那具身体自有的意识,也就是磁场是我们见过最完美的比例,正当我们兴奋时,太多次的灵魂转换导致这具身体的这里落下了后遗症,差点将辛苦了十多年的结晶毁掉。”
赵远指指自己的脑袋,看着子奚,子奚单手撑着下巴,优美的颈项微微侧着,抬起眼睑与赵远对视一眼,又垂下去,“你们的实验对象中,有没有人的语言知识很丰富,我的意思是说,同时懂多种国家的语言。”
“为什么这么问?有啊,在你之前拿来试验的是一个出了车祸的少年,他的脑部受到重创,成了植物人,不过在没出车祸前,据说是世界级语言天才。”
赵远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开始慢慢的咀嚼着。
“没什么。只是我的这里貌似受到了影响。”
子奚学着赵远的动作也指指自己的头,样子极其可爱纯良,看着啃馒头的赵远,很不客气的将手伸过去,“我也饿了,还有没有?”
赵远的头上出现了一排黑线,这脏馒头也成香饽饽了?让他怎么给的出手?
子奚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跟你开玩笑的,刚才的气氛太沉重了啦,继续……继续……”
⊙﹏⊙b汗,赵远斜睨一眼子奚,“从没发现你这么恶劣。我们将所有的希望都赌在了你的身上,就如你后来所知道的,我们为你转换了灵魂,你活着,拿着我们预先为你准备的生活费,进入迦蒂。
其实,这些都是多斯坦特?弗垠为了让乐响有活下去的动力,为了多斯坦特家族不被其他家族吞掉。所以,他设计了乐响,让他恨着一些人,然后强大,回来报仇,遇见你。”
赵远一口气将自己知道全部告诉子奚,忍不住叹口气:“多么深沉可怕的人。”
“谁说不是呢?”子奚依旧看着蓝天,琉璃色的眸子充满了希望,即使这样毫无形象的坐着,干净清晰的味道也在周围散发着,吸引着来来往往的路人。
“我说的可怕,是指,纵使这个男人死了,事情依旧如他所预计般发展着。”
赵远望着子奚所看的方向,沧桑的脸上布满了细纹。
“……”默。
死了!!!死人还能做这么多!!!子奚无语半饷,真的很可怕呢,多斯坦特的男人。
“子奚,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赵远小心翼翼的看着子奚,仿佛怕撕裂他的伤口。
“嗯,问吧。”
子奚歪着头,观察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似乎已经知道赵远想问什么。
“从那天后,你见过你的父母吗?”
“没有。”
声音轻柔的听不出丝毫情绪,子奚无所谓的耸耸肩。
“这样啊,这样也好,反正你跟他们……”也没有血缘关系。
赵远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聪明如子奚,应该早已经知道了吧。
摸摸头恢复平时纯良无害的模样,子奚将胳膊伸出来,看着上面青紫的血块,转过头认真的看着赵远:“所长,我的身体,出现了异变。”
这声‘所长’,意味深长……
一年后
一直以为习惯了黑暗,可当黑暗真正降临的时候,却不能压抑内心的恐惧。
你有过这样的感受吗?世界就像失去了白昼和黑夜,就像失去了空间和时间,而我们拥有的,只有声音而已,孤寂的仿佛明天就会死去。
子奚坐在病床上,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相框,他知道,里面是曾经的一年A班在去野外测试的路上全班一起拍的合照,是唯一一张能同时看到他们三人的照片,里面有他,有他,有他!
“子奚,吃药了。”
随着敲门声,响起的是这一年来照顾着他的看护的声音,“今天还好吧?”
“嗯,好很多了。”子奚淡淡的笑着,因为他知道对方看得到。
“不用担心,所长他们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看护轻摸着子奚的额头,将体温计放进子奚的胳肢窝内。
“嗯,我知道。”
子奚将相框抱在怀中,曾经美丽的琉璃色眸子无神的望着前方,喃喃的重复:“我知道的。”
“嗯,来,先把药吃了,慢点,小心烫。”
将相框放在旁边,接过递上来的药含在口中,混着水,吞咽进去,笑的灿烂:
“米姐,你忘记啦,我的味觉还有部分触感已经没有了,所以,不怕烫的。”
“哎,这孩子。”
被子奚称为米姐的看护,看着这间为了控制子奚的病情,专门设计的隔离病房,无奈的叹息一声:“也只有你能这么坚强。”
“米姐,所长他们的研究费够吗?”
子奚抬头望着天花板,淡淡的笑着转移话题,尽管他什么也看不到。
“放心,你出资买下的几家公司还有这间医院,足够支付你现在的费用,除去其他研究员的薪水,剩下的,所长都存进你的账户了。”
米姐站在子奚的身边将温度计拿出来,看着上面的数字,忍不住皱起眉头,39.5℃,不但没有降低,热度反而增高了,这种新开发的药才抑制了病情几天,又没用了吗?
“怎么了?”子奚将头扭过来。
“没事。”米姐将由防辐射的无菌防护膜包着的,放在最边缘角落的无线收音机,按到子奚最长听的频台,犹豫了下,还是将心中疑惑了很久的问题问出:
“为什么,当初要那么做?”
子奚歪头想了一下,问着:“米姐,你玩过象棋吗?”
“……没有。”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是米姐还是摸了摸脸回答道,“我只在小时候玩过军棋。”
“啊,那个规则也一样。那么,你应该知道,当‘王遇上王’,‘强者遇上强者’的时候,应该只有两种情况吧。”
“啊,不是死局就是两败俱伤……啊。”
说完了这句话的米姐身体一僵,回头看着子奚,他那一双琉璃色,看不见东西的眼睛中,不知道在看什么……
……死局……或者两败俱伤吗……
似乎明白了什么,米姐只是叹息着问:“一个人,很辛苦吧。”
承受了那么多的痛,那么重的伤,那么浓的爱,那么沉的内疚,那么痴的无悔。
“不会呀,我有它。”
举起手上的相框,子奚温温的笑着,无神的双眼望着米姐发出声音的方向,满脸的满足。
如果当你知道自己无药可医,随时得面对死亡,你是希望你在乎的人跟着你一起痛苦,还是希望他们能重新得到幸福?如同苑曾经对柳悬说的话,曾经束缚了他们,让他们一味痛苦的自己,想放飞他们去寻找真正的幸福。
“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带着鼻音,关门,落锁。
直到走出沉闷的房间,米姐才让眼中的泪落下来,透过隔离窗看着坐在床上单薄的身影,在苍白冰冷的病房内更显孤寂落寞。
真是,可怜的孩子啊,那张照片是他现在所处的世界的全部阳光了吧。
收音机里,女播音员的声音,用着最动听的语言,正在诉说着一个又一个爱恨缠绵,生离死别的故事。
子奚躺在床上静静的听着,手中的相框紧紧的握着,紧紧的……紧紧的……
他……想念他们了。
很久没有那样安静的,明确的知道自己是在想念一个人了,选择把自己冷落,将对他们的伤害降到最低时,从那一刻起,他就只拥有思念他们的权利了。
其实,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已经不再追求一个结果,他能追求的只是可以拥有更长的时间来获知他们过的幸不幸福,只是这样,就好了……只是这样……
屹,你知道吗?我看不见了,半年前就看不见了,你最喜欢的那双眼睛,也许再也亮不起来了。
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哭,明明告诉自己这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为什么眼泪又掉下来了呢?
泪水,溢满了那曾经清澈的如同水晶一般的双眼,然后,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人,都有脆弱的时候啊,所以,哭,只是发泄的一种方式……
“下面放的这首歌,是我市某名校的校歌,有一位姓闻的听众说,这首歌是为他在天国的朋友点的,他说,去年的今天,他一直喜欢着的人去世了。
而今天,他最好的朋友也要离开了。
他说,兄弟,如果哪天觉得不痛了,就回来吧。
都走了,在那个世界的人会寂寞的。”
收音机里响起了熟悉的音乐,优美而动人的旋律,励志而充满朝气的歌声在病房内扩散,这是迦蒂的校歌啊,子奚举起手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却又再度放开,不是不想听,只是不敢听,因为听到,心就会疼。
可是,宁愿心疼着,也还是要听。
下一瞬,撕心裂肺的痛传来……
痛,不止是心里的,还有身体的,血腥味充斥在咽喉中,吐出口中粘稠的液体,子奚知道那一定是极其艳丽的颜色。
熟稔的按下床头的警铃,在痛晕过去时,子奚闭着眼睛淡笑着,那个世界的人,真的会懂得什么叫寂寞吗?
阴霾的天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飘起濛濛细雨,缠绵的雨丝洒落在道路上,打在舒禾的脸上,同样的旋律在他旁边飞舞着,他站在子奚的墓边,眼中无悲无喜,甚至连一丝波动都没有,他只是安静的看着墓碑上那微笑着的美丽少年,安静的看着他的笑容。
泪,没有预警的就这样从那没有波澜的眼中掉了下来,慢慢的从他苍白的脸上滑落,随着尾曲的结束,滴落在放在墓碑前的手机上,一滴……两滴……
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终却什么也没有吐露出来……
子奚,我走了,你在那边要学会照顾自己哦,一直以为我比兆屹能忍,没想到,最后却要学他一样,离开了呢。因为,太痛了,痛的没法呼吸了,所以,不得不逃……
曾经急切地想要忘记了这个空间的存在,忘记这个空间内曾经有你的存在,可是记忆却越来越清晰,已经不再愿意靠些什么来安慰自己的心灵,我明白,你真的离开了。
日复一日心情依旧疼痛的想要忘记明天,直到兆屹离开,我才明白,这样活着只不过是时间的号码牌在不断的翻阅和推移罢了,这并不是你想看到的我。
那天,你的笑容,是在告诉我,不要为你的远去而难过吧,那么,为了你的笑容,我会努力装作我并不难过。
我一定会收起我的伤感,用微笑尽量给我们曾经故事的结尾添加点欢快的气氛,也笑着把句号画圆。
让你离去的背影,再也没有遗憾。
天空又下雨了吗?难怪,那么模糊……
舒禾抬起头看着头顶,为什么这些点滴,钻入眼里就会融化,变成水落下呢……
滴滴晶莹,剥落着他冰冷的思绪,让舒禾仿佛又听见,那柔柔熟悉的嗓音在轻轻的唤着自己的名字。
五年后
开满桂花的院子里,靠在树下的美丽男孩,感受着阳光笼罩在自己身上,他微微张开了眼,琉璃色的水晶眸子中,班驳的光线,在空中摇曳。
他的身边有着一只白绒绒的猫咪,推着圆球,上串下跳的嬉闹着。
轻轻取起一瓣凋零在他身上的白花,男孩将手中细小的花瓣放在阳光下轻抚,感受着……那薄薄的透明感,闻着那浓郁的花香。
感觉是如此的珍惜,所看到的一切。
白色的花瓣,边缘泛着凋零的枯黄。然而即使如此,还是依然有着这种花特有的馨香。
将自己置身于花雨中的男孩,吹掉手中的花瓣,闭着双眼假寐,美丽的羽睫轻扇着,仿佛回忆着什么,嘴角,一抹淡淡的微笑……
风……拂过……带起花瓣雨的飞舞……
那样的画面,如此美丽。
这样的景象,如此魅人。
充满着甜腻香味的院子中,白色的走廊上,几步之遥的地方,薛枣站在那里屏住了呼吸。
置身花海的男孩,在这一刻美丽的让人心悸,如果不是他心中早已有了一个他,也会爱上这让人沉迷的味道吧……
风轻云动,男孩转过身,看着站在走廊上的薛枣,回眸一笑:
“哟,好久不见,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不去陪你的小宝贝?”
听见男孩的话,站在那里的薛枣,变成了一张包子脸,郁闷不已:“子奚,你诚心的是不是?”
“咦?我怎么了?”
子奚背靠着树杆,慵懒的打着哈欠,伸手拨掉身上的花瓣,语气调侃:“难道失恋了?这可不能怨我啊!”
薛枣走到离子奚两米远的地方,将手上的报纸递给他,看着上面——薛氏少东与神秘美女共度良宵的字眼,子奚啼笑皆非。
伸手指着上面的照片,笑容甜美:“没想到,我的背影到了现在,依旧会被人误解为女人,哈哈……真是好气又好笑。”
“喂,这个不是重点好不好?你看后面。”
薛枣伸手指着照片下面那行被加粗的字,一字一句的用重音读出来:“此神秘美女极有可能与六年前突然撅起的Z?公司的幕后老板有关联,据我们多方跟踪,薛氏少东与这位神秘美女极为亲密,两人经常一起……”
看着薛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子奚收起笑容,一脸正经,语气却依旧是欠扁型:
“看来事情没想象中那么简单啊,难道真的被你的冤家误会了啊?谁让你当初见到我时,不假装不认识的?活该,这就叫报应……”
“你还好意思说,谁会知道你是Z?的幕后老板?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啊!不瞒你说,我现在已经是公认的脚踩两条船外加拥有双性恋倾向的超级花花公子了。”
薛枣的语气,说不出的无奈,任谁见到已经死亡的朋友出现在眼前,都会想尽办法弄清真相吧。
“哎呀,千险社长不像那么小气的人啊,你跟他解释下不就完了?”
子奚扭过头尽量不让薛枣察觉到他唇边的笑容,在别人愁眉未展的时候笑容满面,是很不好地。
“他不听。”
薛枣负气的将报纸揉成一团:“刚刚跟我吵完,说要去参加朋友举办的晚会,找人发展一?夜??情?,然后将我狠狠的甩掉,以来洗刷我带给他的?耻?辱。”越说越生气的薛枣继续揉着无辜的报纸。
“呵呵,你们到现在还一直斗气啊,真不愧冤家之名,不过说来,千险社长在迷糊的时候还真是可爱,有这么明目张胆当着现任男朋友的面,说要去找另一个男人的吗?”
想起千险认真起来的样子,那锐利的视线,毒辣的话语,高超的柔道术,子奚恶寒,还是平时迷迷糊糊,看上去比较好欺负的千险比较合他口味……
“谁知道呢,你陪我去找他吧。”
薛枣带着央求的视线看着子奚,在子奚还没开口前,快速伸手捂住他的唇瓣,不让他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我知道,你不想出现在熟人面前,但是这次不一样哦,可以带着面具掩藏身份。总是一个人呆着,不会觉得闷吗?偶尔出去走走嘛。”
听说,你的他回来了,这么多年了,你在冰冷苍白的病房怎么熬过来的我不知道,做为朋友,我不想再看到你孤单的身影。
“唔……唔唔,放……放手啦……”
子奚将薛枣的手掰下来,看着他眼中的担心,很不华丽的白了薛枣一眼:
“你不放手,我怎么说话,我去还不行吗?”
“嗯,这才对。”
如果告诉子奚,他们回来了,子奚会怎么做呢?会开心,还是会逃避,还是……薛枣的脸上露出了一副为难的快哭出来的表情。
子奚看着薛枣眼睛茫然的看着前方,于是忍不住在他眼前晃了晃:
“薛枣?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呢?”
“子奚我问你你真的没有一点想要去找他们的想法吗要知道你现在的事业越做越大万一哪天你们在无意中碰见了怎么办?”
薛枣一口气将心中的话全部问出来,中间没有丝毫停顿。
“啊!!?”
子奚在傻眼了几秒后,终于缓过神来,慢慢理清薛枣的意思,表情,一下子落寞了起来,久久不语。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我问了天下最愚蠢的问题,啊哈哈哈……我先走了,啊哈哈哈……”
薛枣的脸上堆起尴尬的笑容,打破这种让人压抑的沉闷,起身离开,背影急速而狼狈。
哎,又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呢。子奚,才刚刚从那森冷的医疗器材中解脱出来……
沉默不语的子奚,将正在他身边撒娇的猫儿捞回自己怀中,修长的手指轻轻梳理着猫儿柔软的绒毛,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无意中碰见吗?
不可能的,他们现在不在同一片土地上呢!
如果碰见的话……如果碰见的话……只想问一句,过得好吗?
嘉宇最高级有名的一家六星级大酒店里,一场与商业无关的晚会正在隆重举行!
大厅里来回走动的除了衣整的服务员外,就是上流社会的名门千金和富家少爷。
桌上摆放的点心水果和香槟都倒影着,投射出灯光交错的光线,格外的夺目!
站在角落的子奚,手里的盘子上是满满的食物,脸上带着半截让人退避三尺的关公面具,在狰狞的笑着.
看着那些带着华丽面具来来往往的男女,默契十足的避开他往另一边走去,子奚的脸上绽开满足的笑容,其实,偶尔来这种地方骗骗吃喝,挺好的。
“喂,看见小千没有?”薛枣的眼睛在场内四处搜索,走到子奚身边问着。
……嚼嚼吞……“没有……”含糊的应答一声,子奚继续嚼嚼吞……
“去哪里了?不会真的……”薛枣双拳握紧,即使只是想象,他也有宰人的冲动。
……嚼嚼吞……“社长,不是那种人,他只是故意气你的。”
拍拍薛枣的肩膀,让他稍安勿躁……面对美食的诱惑,子奚不再理会醋劲大发的人……又往盘子里装上可口的甜点……嚼嚼吞……
突然之间,大厅里响起一阵吹呼尖叫声,几乎所有的名门小姐都涌了上去,七嘴八舌的在说些什么,听不清楚。
从来没想过,再次的见面会这么突然,突然的让人措手不及。
身穿铁灰色的西装配着紫色的衬衣的男人,脸上带着银白色的狼型面具,举手投足是浑然天成的优雅,挽着一身低胸桃红色长礼服,带着钻石镶嵌的猫型面具的高挑美女,出现在子奚的视线中。
手中的碟盘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掉在了红色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嘴里含着食物的子奚就这样呆在了原地。
“屹,你终于来啦,怎么样?这个专门为你而举办的聚会,我可是将你在迦蒂认识的所有朋友都请来了啊。”
清朗的声音从会场的正中央冲到了男人的面前,子奚记得这个声音,恍然中,仿佛回到从前。
那个曾经在年少时将他推向对面少年怀中的娃娃脸少年,对着正冷漠的站在舞台上贵气优雅的少年,随着起哄的人群喊着:“亲……亲……亲……”
现实,却是完全不同的景象,柳渊跳到冷漠的兆屹身边,拍拍他的肩:“哟,有露西大美女陪着你,这几年是不是在国外玩的乐不思蜀了啊。”
“嗯,这次回来,我们可能将订婚典礼举办了再走。”站在男人身边的女孩说着,脸上闪着幸福的光芒,笑容甜美的问着身边的人,“屹,你说是吧?”
而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却始终一声不吭,眼睛在场内巡视着,甜美的女孩在无人看到的时候,流露出一抹失落。
柳渊,你说,所有吗?那怎么,没有他……
如果碰见的话……只想问一句,过得好吗?
看来,你过的很好呢,屹。
拿着新的食盘,子奚将更多更多的甜点塞进咽喉,只是为何,依旧那么苦涩呢?
苦的心都痛了。
很多年前,我就知道,人不该贪求太多,能再次看见你的身影,我已心满意足。
只要你幸福就好,子奚握着脖子上挂着的,兆屹曾经送给他的戒指,转身,离开。
人群中,早已没有了他的身影,我……在期待什么……
当兆屹顺着那抹熟悉的视线转过头时,看见的只是七彩的灯光和地上那还未打扫的脏掉的餐盘,深邃的眼中,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外头炽热的天气无法温暖自己冰凉的身体。
子奚一个人站在空旷的街边,背靠着墙,眼睛里的寂寞浓的仿佛要溢满出来。
颤抖着的身体,似乎在替主人哭泣……
“你没事吧?”
洁白的丝质手绢出现在子奚的眼中,温柔的话语带着对陌生人的关切,熟悉的味道让子奚诧异的抬起头来,却望进一对平静无波的凤眼中。
无喜,无悲,即使语气那么温柔。
“对不起,刚才在对面,我以为你在哭。”
看着那张关公面具,舒禾自然的收回已经送出去的手帕,看着那对清澈的眸子,眼神晃了晃:“你的眼睛很漂亮。”很干净,很像一个人。
子奚没有开口,声音会出卖他。
舒禾看着子奚胸前的红色圆牌,指着前面不远的饭店:“你也是邀请者吧?不进去吗?”
带着面具玩猜猜猜的聚会,下飞机时接到闻杰的电话,舒禾承认他被囧了下,戴着面具玩猜猜猜,这是多年前就已经不再流行的玩法了,没想到还有人……
再次看见那双眼时,子奚的视线只停留了一秒,难过由眼底慢慢贯穿全身,心似乎在滴血,不为这个人温柔的话语,只为那双眼中流淌的死寂。
曾经,眼神中流淌着无尽温柔的,那个少年,哪里去了?
曾经,如同太阳般给予他温暖的,那个少年,哪里去了?
眼前这个,虽然笑着,却让他觉得冰冷的少年,真的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他吗?
眼前这个,他一直在思念着,却在这一刻让他觉得陌生的男人,真的是他最依赖的那个他吗?
“我们认识吗?”
舒禾静静的站在子奚身边,看着他将那张狞笑着的关公脸谱转向别处,纤细的身体倚靠在墙上,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这种感觉,真的很熟悉。
‘在樱花飘舞的树下,你知道我在想你吗?,当灵魂渡过忘川,便忘却生前的种种,曾经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
哀伤的音乐传来,舒禾轻轻的说声抱歉走到距离子奚两米远的地方,接起电话。
看着背对着自己正在说话的身影,唇边的那抹淡笑那么让人怀恋,却不再属于他。子奚抬起眼睑,深深的望一眼。
那些曾经的记忆,似乎真的成为了他一个人的记忆,记忆中的这些人,已经不再是他记忆中的人。
相见不如怀恋。原来,这句话,是这么的悲伤……
是谁打开了我的心扉?是谁给予我悸动?
什么时候我的手被割伤?什么时候有人站在路口等待着我?
什么时候有人跟我说过晚安?什么时候有人为我做了晚饭等我回家?
什么时候我为你们流淌着眼泪?什么时候我的世界一片黑暗?
什么时候我的笑容灿烂?什么时候我寂寞依然?
我好像淡忘了。
子奚从阴影中走出来,转个弯,依旧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
舒禾看着那抹离开的背影,眯起了眼睛,邪魅的眼角更加的勾起,心,紧紧的揪痛着。
多么像那个人的背影啊,他看了无数次的背影,他再也看不到的背影。
“喂喂,跟你说话呢,人呢?”
电话里的闻杰大声的问着,舒禾收回视线:“我在门外,不进去了,想去陪‘他’。”
“还没忘记吗?舒禾?”闻杰的声音低沉。
“嗯,不可能忘记的。”我只答应了他,不难过。
“兆屹也在这里,跟你同一天的飞机回来的,他可能要订婚了。”闻杰无奈的叹息:“你也振作吧,至少找个人转移下感情也好。”
“找不到。”只能是他,我试过。
舒禾看着天空,同一天回来的吗?看来,兆屹也没忘啊,明天是子奚的忌日。
“替我恭喜兆屹。”
这样的祝福要亲口送给他,我做不到呢。
因为我们是最明白彼此心情的人,因为我们同样的悲伤着,同样的思念着,同一个人。
夜晚的墓园,森冷的让人发寒,可是在这样的黑暗中,依旧有人在这里诉说着思念。
乐响坐在墓园的阶梯上,背后靠着的是属于子奚的冰冷石碑,望着山下的灯火阑珊。
乐响没有说话,即使他已经坐了整整六个小时了,依旧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坐着,靠着。
脚步声响起,乐响将视线从远方收回来,看着渐渐走近的黑影,再次将视线投注在远处,伴随着淡淡的问候:“你来了。”
“嗯,想来看看他。”
舒禾走到乐响的身旁,将带来的花束放在墓前,在另一边坐下:“每年都被你抢先。”
“这次有人比我早,我来的时候已经在那了。”
乐响伸手指着另一边的花束,头也没抬的说着。
“嗯,兆屹也回来了。”
意料之中的,舒禾将目光放在墓碑的照片上,专注的看着甜甜微笑着的人:“子奚,你寂寞吗?”
萧瑟的风,呼呼的刮着,自然,也无人回答。
很久很久,才听到不知是谁发出的叹息。
墓园,再度回归寂静,只是这一次,又多了一个人依靠在墓的,另一边。
下午的时候,舒禾看见闻杰带着食物和祭品,向他所在的方向走来。
舒禾看着另一边依旧睁着眼睛,看着天空的乐响,乐响回头对着石碑上的子奚微笑:“子奚,又得走了呢,明年才能来看你了。”
“又坐了一宿。你们这样,子奚会心疼的。”他的心那么柔,那么软,怎么会舍得……闻杰在走过来的时候,说着。
乐响站起身,对着闻杰微微点头,越过舒禾,嘶哑的嗓音嘱托着:“子奚就交给你们了。”举步离开。
“明年见。”舒禾轻声说着。
“嗯。”乐响回答着,仿佛早已熟悉这种短暂的交流。
下山的时候,乐响看着背靠着树,站在山脚下的人影,脚步没有任何停顿,却在路过对方所在方位的时候语带讽刺:“你还是老样子,那么让人讨厌。”
“彼此彼此。”
柳悬双手抱胸斜睨着乐响,他的左手无名指上带着的,是一枚钻戒。
“悬大人,不要理这个人,我们上去吧。”
从柳悬的后面钻出来一颗脑袋,手挽上柳悬的胳膊,气呼呼的怒视着乐响,在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同样的钻戒。
“衍,不用这么生气,我们走吧。”
柳悬牵着名为衍的男孩,与乐响交错而过,苑,你看到了吗?我很幸福。
原本想告诉你,子奚或许没有死,当面对着你,还是说不出口呢……
想看你痛苦的样子,这条初衷,依旧没有改变,只是没有当初那么强烈罢了。果然,我们无法再成为朋友了……
嘉宇市游乐中心,子奚坐在摩天轮上,不停的随着它升高、降落、降落、升高……反复的循环着,反复的看着窗外的景色。
这是第二次来这个地方了,这次,却只有他一个人。
舒禾将车停在路边,独自走进这座欢乐的乐园,曾经的一幕幕都在脑海中闪现着,坐上云霄飞车,系好安全带,闭上眼睛,感受着飞速旋转带来的重力,想象着旁边依旧坐着那样一个他,风刺入眼内,酸痛的落下了泪。
乐响在游乐场内不断的徘徊寻找着,在找着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再次遇见哥哥,是在这个地方,这个曾经带给他奇迹的地方,所以,潜意识中,乐响一直觉得,或许这个地方,可以让他再次见到他。
“是谁告诉你,我们要订婚?”兆屹冷冷的,看着露西,眼中闪过厌恶。
“可是,爸爸说……”
露西睁大漂亮的眼睛,爸爸说,她会成为兆家的少奶奶,成为兆屹的妻子。
虽然她一直都知道兆屹喜欢的是那个精灵般柔美坚强的人,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他,还没放下。
“那么,现在我说——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你在一起。”愿意陪你参加晚会,只是为了让那些关心他的人放心。
冷傲的脸上写满了讽刺,兆屹轻蔑的看着露西,明知道得不到,却依旧不放手,多么愚蠢……
就如同现在的他,明知道找不到,却依旧在抬头时习惯性的在人群中搜寻那纤细的身影……
“那个人已经死了,六年前就死了,在你面前死的,你亲眼看到的,为什么还这么执着?”露西看着兆屹的背影,口不择言。
“我从不打女人,别逼我。”
伤口被血淋淋的撕开,滴落殷红的液体。兆屹转过身,黑白分明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仿佛被触了逆鳞的龙,想要疯狂的撕碎眼前的人。
被他的怒气所惊吓住的露西止住了哭泣,僵硬着呆在原地,看着兆屹离开。原来,只是关于他的一句话,就可以让你如此愤怒吗?那么,她还在奢求什么呢?
心仿佛被尖锐的东西堵塞住,闷痛闷痛,兆屹加大油门,越过一辆又一辆的轿车。
子奚,真的好想你,这样,是否离你的世界近了一点。
站在蹦极台上,兆屹凌空跃下,呼啸的风灌入衣服中,带来刺骨的凉意,即使这样,也没有他的心寒冷。
这是在国外无法抑制自己的思念时,兆屹最常做的运动,闭上眼的那一秒,仿佛再次看见,那在他眼前绽放的烟花,带走了他最爱人的生命,也将他的灵魂一并带给了对方。
子奚在摩天轮的盒子里倚窗而望,天空有着不一样的诡邪颜色,子奚突然想起,气象台说今晚会有寒流袭来,该不会这就是征兆吧?
在不知道多少次的旋转落地后,子奚从铁盒里面走了出来,提步准备离开,却看见对面从云霄飞车上下来,与他四目相对的舒禾。
“小奚……”
温暖而梦幻的名字从舒禾的唇中吐露出来,看着站在他对面的人,心,莫名的开始酸胀。
“奚……”
同样缥缈的音符从右边飘进子奚的耳中,乐响看着真的出现在他眼中的奇迹,深邃的眸子,有了点点光彩。
“我真的到达了,有你的世界吗?”
在蹦极中跃入水中的兆屹,湿漉漉的站在子奚的左手边,幽暗的瞳孔急速的收缩着,不敢置信。
早已经泪流满面的子奚,只是静静的站在那,任泪水沾满脸颊。
天空忽然下起滂沱大雨,喧闹的游乐场很快恢复寂静,只有四个人,依旧静静的站在原地,恐慌着,这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十字路口,一人一方,谁都没有动,唇角却同时绽放出幸福的弧度。
如果碰见的话……只想问一句,过得好吗?
清雅柔美的少年,在雨幕中这样问着:“你们,过的,好吗?”
幸福的味道,被这句看似简单,实则包含着无尽喻意的话,宣泄的淋漓尽致。
你们,过得好吗?
如果不好,我还可以回来吗?
……
(全书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一路追随着小离到底的各位亲,小离,真的很爱很爱你们。
握爪,小离的文,一定是幸福的。极其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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