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一个多小时……
眼前一亮,因为这段山路结束了,变成了一段平坦的土路,而且是个三岔路口。
赵小萌双腿发软,头也疼,脚也疼。
从精神到肉体的双重折磨,几乎要将她打倒在地上。
不行,她不能倒下!
坐在一块大石上休息,翻看地图,确认前路是哪个方向。
她反复的看,细细的琢磨,再抬头辨别方向。
判断是向左面的这条,但不太确定,就坐在这休息。喝了点水,逼着自己咽下干巴的饼干。
必须保持体力,必须到达荆丘去见段哥哥!
赵小萌四下环视,此处挺好,是个三岔路口,万一有路过的车呢,或是遇到个人打听打听。
她心里盘算着,又看看时间,计划在这坐等一个小时。如果一个小时后还不见人影的话,她就继续向左边的路走。
有了上次受冻的经验,这次赵小萌穿的很多,棉袄棉裤都穿上了。
所以她走了这么久,摸爬滚打,浑身都疼,但暂时不冷。
失魂落魄的坐在那,望着灰蒙蒙的前路,大脑控制不住去设想各种情况,各种结果……
风吹过她的泪痕,把湿意带到荆丘。不知段哥哥能不能感觉到,他的妻子正在为他担忧,对着苍天的默默祈祷,默默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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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远处有轰轰的声音,赵小萌立刻警觉站起来瞭望。
果然,远远的看到尘土飞扬,开过来一辆绿色的军用卡车。
赵小萌惊喜的不停挥手,但是这辆卡车路过时没有停,直接拐向左边的岔路。
赵小萌看到后车棚里坐着满满的士兵,应该是去救援的。
紧接着第2辆卡车又过来了,赵小萌继续挥手,还是没有停。
一连5辆车,都没有停。
直到最后一辆军用吉普车,到跟前的时候停了下来。
赵小萌凄苦中得到一抹庆幸,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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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的是位军人,副驾驶坐着一位军人,后车座上还坐着一位军人。
副驾驶摇开车窗,赵小萌迫不及待的先说话:“你好,军人同志,你们是要去荆丘吗?”
“是”
“带我一个!”
赵小萌惊喜看到希望,最起码上车,节省脚力,节省体力,马上就能到荆丘。
她也不管人家答不答应,下一秒就去开后车门,直接就要上车。
这就是赵小萌的脾气,认准一件事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猛、准、狠的这股冲劲,无人能敌。
除非这三位军人把她踹下去,否则别想让她下这个车。
小姑奶奶就是跪,就是求,也得赖上这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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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驾驶座上的军官看她这举动一愕,转头对后车座上的中年男人说:“首长,我看她长得怎么像……”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赵小萌就开门上去了,紧接说:“军人同志,快走吧!”
于是,车子出发了,追着前面的5辆卡车。
之后车内再没有声息,赵小萌只是短暂的打量一眼身旁的这位军官。50多岁的模样,穿着军装。
赵小萌甚至没有心情去看看他肩章上的标识,她哪有那个心力?她的一颗心早就飞到荆丘去了。
前面两个军官看起来年轻一些,副驾驶那个回头说:
“你从区北路过来的?那条路没堵吗?”
“堵了,我是爬过来的,车过不来。”
“请问怎么称呼你?”
“我叫赵小萌,B市过来的。”
闻言,旁边的中年军官转头打量她。
但赵小萌没有注意,她的心思和眼神一样,只注视着前方。寻思这条路前面堵没堵啊?能不能直通荆丘啊?荆丘怎样啊?
片刻后,旁边的中年首长说话了,他的声音很低沉,显示出心情也很低落。
“去荆丘做什么?”
“找我丈夫!”
言简意赅,她语气也很低沉,但透露着倔强,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坚决。
闻言,这位首长带着忧愁的叹息,“唉……那里乱做一团,你去了也未必能找到。”
“能!我只要去了,就一定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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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车就快多了,前方看到坍塌的建筑物,估计是进到荆丘县了。
前方之路依旧堵塞,不能再走车了,卡车和吉普车都靠边停下。
赵小萌问:“这是荆丘吗?这是吗?”
“是”
“谢谢你们”
赵小萌跳下车,就加快脚步向前走。
绕过排列的士兵群,视线开阔,她亲眼看到了震后的惨况,惊心动魄。
目光所及之处,断壁残垣,满目疮痍……
有人在流血,有人撕心裂肺在哭,有人浑身是土,有人在呼喊着寻找亲人……
还有很多四方赶来的志愿者,到处的救援车辆,救援物资……
赵小萌控制不住,泪水一次又一次的模糊了双眼。又被她擦掉,四下打量向前走,逢人就问:“知道B市文工团的人在哪吗?”
“请问谁知道B市文工团的人在哪?”
“请问谁见过B市文工团的人?”
赵小萌手中有电话,打开段哥哥的照片。
“见过他吗?1米9的个子!”
“见过这人吗?1米9……”
……
如大海捞针一般,拖着疲惫的身躯,踩着残垣断壁。四下回望,所见皆苍凉,满心皆绝望……
问了一千个人,问了一万个人,又去询问救援组,又去询问志愿者……
靠一双腿,靠一张嘴,她尽全力了……
在这里,一向自大妄为的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渺小。
什么叫:天不应,地不灵。
什么叫:天灾人祸。
什么叫:生离死别。
从小到大,她都是天不怕地不怕,但是现在她害怕了,真的太害怕了……
天色黄昏,她拖着疲惫的身子,摇摇晃晃却不能倒下。她举着照片往前走,还在问,一遍一遍问,哪怕是一线希望她也抓在手里。
段哥哥,你到底在哪儿?是安全?还是受伤了?还是被埋在哪?
黄昏已过,即将夜幕的时候,她忽然听到身后的一声呼唤:“赵小萌!”
那是她最熟悉的声音,这一辈子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这么幸福,这么肝肠寸断的声音。
一瞬间,她回过头,看到段哥哥穿着志愿者的衣服,完好无损的站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