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上午是酒店经理级别以上人员的例会。
岳云起去开会前,特意在镜子面前整理了下仪容,镜子中的自己,身姿挺拔,模样清朗,虽然马上就是三十岁的人了,但是看起来和小伙子也没多大的区别,自己这么好,怎么就没人看上了?
虽然每次会议都有些老生常谈,因为上一周酒店里能解决的问题当时就解决了,哪里会留到现在来说,所以现在说的都是解决不了事情,那么,再说,又有什么用呢?
你看,这不是,酒店客房那边有哪里的空调管道漏水侵蚀了地毯或墙面等等。
工程部马上反驳说,这个空调管道是遍布全酒店的,现在又不是一个地方漏,暂时因资金困难无法更换新的管道。
诸如此类,反正都是各种扯皮,虽然说凡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问题是钱又从哪里来呢?
岳云起无聊至极,他顺手翻开手机,此时他的手机是调了静音的,可是画面显示有几个来电和微信信息。
他点开看看,电话是哥哥凭风打来的,现在这个时候当然不好打电话过去。
再点开微信信息,也是哥哥发的,居然发了张照片给他,怎么是张离婚证?
老哥离婚了吗?
不会吧?他那么喜欢嫂子了。
既然他们两个离了,那现在还把黄鹤叫做“嫂子”有点不合适,前任嫂子了,人家现在可是自由身。
记得高中毕业进大学前的那年暑假,云起和哥哥凭风坐火车回老家看奶奶。
那次在火车上,就是哥哥和前任嫂子黄鹤的第一次见面。
当然这对于云起来说却不是第一次看见黄鹤,当然这里说的第一次并非前面初三那次。
而是在当天天上午,云起去火车站买车票时,排着队,他就已经跟黄鹤打过照面了。
当时火车站开了两个窗口,黄鹤在另外一队排着,她们一共有两个人在买票。
云起当时还不知道她的名字,更加没有将她跟几年前那个黄昏自己看到的那个女生联系起来。
他注意到她,除了只是单纯得认为那边有个“瘦瘦的女生”长得挺好看的以外,还因为在她身边有一个肥胖臃肿的“胖胖女生”在做陪衬。
记得周星星的《唐伯虎点秋香》里面的桥段吗?
唐伯虎第一眼看到秋香时还说了秋香长得也不怎么样嘛,可是他边上人怎么说的,“美女是要有人对照映衬着才是美女嘛”。
那个胖女生虽然没看到正面,但是她的身形是胖得如此突出,自然映衬得瘦女生是如此美丽。
没办法,两人的外形身材对比太强烈了,是个正常人都会“深深的”记住了她们两个的。
但是没想到下午坐火车时,居然又看到她们两个女生,大家不但是同一趟火车,而且连座位都还是买到面对面,四个人坐在一起的。
哥哥岳凭风上午没来买票,所以下午坐车时是第一次看见这两女生。
哪个少男不怀春,何况对面这个瘦女生确实长得这么好看,更别提她身边还有那么明显的一个参照物了。
别说哥哥了,就是云起自己也在随便瞅了几眼那个胖女生后,就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瘦女生身上了。
这个大家审美都没有特殊爱好,自然都是跟随社会大潮——以瘦为美了。
不过凭风的感受要“强烈”和“意外”得多,他本就是个跳脱的性子,所以各种小动作和小表情也多了不少。
他对着弟弟挤眉弄眼一番,云起知道他这是“猪八戒哥哥”上身了的前兆。
黄鹤其实是有些坐立不安的,坐她对面的这两个长相还算英俊的小伙子,里面靠窗的那个矜持一些,打量自己的目光至少还委婉。
可是坐外面和自己面对面的这个,年纪看起来比自己要大个几岁,那看自己的目光真的有点让人受不了,不仅仅是火辣炫目,而且还有种想把自己吃掉了一样的感觉。
“宝宝,宝宝,你怎么一上车就看书啊?我知道这次你没考好,不甘心,可是你也算考上了省里的重点大学了,你看看我,都只考了个不入流的学校。”黄鹤忍不住没话找话跟坐自己边上的同伴说起话来。
虽然知道自己是确实长得漂亮,但是这人也没这么盯着人看的,黄鹤心里有点怨怒,可是覃宝宝这人却是上了车就抱着一本书在看,把自己晾在一边。
“覃宝宝,你听见没有,不准看书了,快陪我聊天吧!”
啊?覃宝宝?他没听错吧?
云起没想到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肥胖臃肿的女生,居然也叫覃宝宝,难道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覃宝宝吗?
坐对面的那个胖女生一上车就坐在窗边看书,她一直低着头,他没看清,呸,根本就没仔细看过她的脸,只看这外形,一件橘粉色的衣服紧紧包裹着的上身,那后背弯曲得像一只肥硕的大虾。
其实不怪乎云起这么想,前面凭风比他还早就偷偷笑过了。
凭风可能自以为笑得很隐秘,可是他那个意义不明的笑在外人特别是当事人覃宝宝看来却是那么的张扬。
她其实早就认出岳云起来了,那他旁边的自然是他哥哥了。
以前覃宝宝只跟云起聊过天,对他哥哥倒是从没说过话,所以两人算得上是陌生人,可是云起不算呀,怎么都是聊过天的人了,半熟不熟也是熟人吧?
今天她从看到云起,特别是发现他好像没有第一时间没认出自己,一颗悲伤少女心就突然发作了。
她觉得很委屈,想静静躲到角落里不被人发现才好,所以才抓着书使劲看,使劲看,天知道,自己看进去了什么。
不过云起他哥那个笑容真的刺激到她了,不由得从心底开始散发出莫名的一股怨气,这些怨气从腰间一路冲上后脑勺。
她感觉自己现在整个人就像一只猫,还是一只炸了毛的猫,她竖起了全身的防备。
而黄鹤的叫唤声更加让她抓狂,连抓书的手都在颤抖。
“叫什么叫,还要叫自己全名,生怕人家听不见,是吗?不知道女孩子的闺名是不能随便让人知道的吗?”自己那么努力想不引人注目,怎么就那么难呢?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事了,早在初三那年的夏天开始,覃宝宝的体重超过了警戒线一骑绝尘向上冲刺着,让她从一个窈窕少女在短短半年时间就变成一个喝凉水都长胖的“肥婆”以后,覃宝宝对这些异样的眼神就屡见不鲜了,而且有些更过分的人还会说出一些以前她从来没听过的话。
比如马上要中考之前的那一周,某次下课后,覃宝宝就被三个同班女生拦在一边。
“覃宝宝,你以后不准穿这条裙子了。”三个人呈夹角姿势将覃宝宝围了起来。
“为什么?”覃宝宝看看自己身上的裙子,这是去年买的蕾丝连衣裙,上面绣了繁复的花纹,十分美丽。
今年她这还是第一次穿,不过穿在身上好像是有些小了,早上起来上课赶时间,所以她也没挑选其他的,随手在衣柜里拿了这件穿上,这是有什么问题吗?
她抬手看看时间,本来这课间十分钟还可以背几个单词的。
“因为你穿了不好看啊,你看你的一身肥肉都快把这条裙子撑破了。”其中一个女生说道。
另外的女生站在边上附和道:“你看你肚子上的肉,都撑得裙子变轮胎了。”覃宝宝看看自己,确实,稍微显得有些紧身的裙子此时在腰腹部鼓出一圈圈明显的“轮胎”来。
“那她为什么可以穿?”覃宝宝还是没明白,她指指对面三人中间没做声的那个女生,她身上穿的这条裙子不是跟自己穿的一样吗?
撞衫而已,有那么大惊小怪吗?再说她们两个在去年就同时穿过这条裙子,所以这撞衫是大家早知道的了,怎么时隔一年,现在才拿出说这事呢?
“因为人家穿得好看才穿啊!谁像你把这条裙子穿成这样,覃宝宝,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
“对啊,你以为你还配穿这么好看的裙子吗?以前我不穿,不是不敢,可是现在轮也轮到你不配穿了。”穿同样裙子的女生此时头仰得高高的,看覃宝宝的眼神满是不屑。
覃宝宝这时才听懂对方几人话中的意思,原来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
她想着自己还要学习,没有继续跟对面三个女生纠缠,但是她答应了以后不再穿那条裙子,反正裙子也小了点,覃宝宝后来还真的再没穿过那条裙子。
现在,那条蕾丝裙子还静静的躺在覃宝宝衣柜的最里面,它不知道不是主人不要它了,而是主人觉得自己现在已经配不上它的美丽了。
岳云起没有覃宝宝变化大,高三毕业的他跟初二那时比,眉眼依旧,除了更高,更帅气了。
所以覃宝宝早就认出他来了,而且还特别关注着对面的情况,所以他们的反应她都看在眼里。
现在她知道他已经认出自己了,可是却依旧没有反应,这是不想认得自己呀。
这个死黄鹤,叫人家名字干嘛,叫死呀!
覃宝宝将书半遮住自己的脸,挡住对面投过来的视线,给身边这个“败露”自己“大名行踪”的“罪魁祸首”一个大大的白眼。
却不防黄鹤看到自己终于理她了,自说自话还说得更多起来:“你不要和那个死观海一样啦,你没观海聪明,看再多的书也考不上华清的。宝宝,宝宝,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死鹤子,你看看我在看什么书,小说,我在看小说,你提观海干嘛,他已经毕业了。和我们又没关系。”覃宝宝简直要疯掉了,这个鹤子是不是脑子有病呀?看到自己看小说,还在这里“谆谆教诲”,你是一定要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过来,是不是?
来呀,说就说,覃宝宝将书合上,将书的封皮晾到黄鹤面前。
“你要聊什么?你想聊什么,我奉陪。”
她们的对话让坐对面的岳凭风脸上表情开始变得丰富起来。
他跟弟弟交换了几个眼神以后,清了清喉咙,面带微笑对坐在他对面的黄鹤问道:“请问,我刚刚听到观海的名字了,请问你们聊的是不是在X中高三刚刚毕业的岳观海呀?”
“是呀,你是?”黄鹤脸上适时的泛起红潮,欲说还羞的样子让在一旁的覃宝宝看了直翻白眼。
“我叫岳凭风,这是我弟弟岳云起,岳观海是我堂弟,他的堂哥。”
不过听到凭风的话,覃宝宝的白眼更加翻得不想停了,都什么年代了,想泡妹子就直接大胆的说嘛,这么拙劣的搭讪和傻不傻的介绍自己,听得真的要扶额想吐。
不过她没想到,自己翻白眼的样子被对面的岳云起看在眼里,心里更加笃定了。
胖子好像长胖了以后都长得差不多,而且她脸上的肉肉膨胀得已经将大眼睛挤成了小豆豉眼,可那翻白眼的动作,铁定是宝宝无疑了。
云起在心里默算一下,好像在读初三之后就已经再没看到过覃宝宝了,现在都高三毕业了,所以两人有快四年没见了。
少年时代的那个覃宝宝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说实话,云起虽然觉得自己以前是对宝宝有些好感的,可是不表示他就会喜欢肥猪一样的女生,哪怕她是宝宝也有点接受不了。
不过他有这种想法也是正常的,哪个少年不爱美女呢?
所以他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跟覃宝宝“相认”。
相认这个词有些不准确,应该说他没有说出自己认得覃宝宝,也就是说没把覃宝宝当朋友了,覃宝宝是这么想的。
既然你不愿意认识我,那我也没必要非要认识你,我们就是陌生人了。
少年时代自己以为的友谊从现在开始就彻底结束了。
覃宝宝决定收拾起心情,平静对待,反正只要没有期待就不会受到伤害。
这句话诚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