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瞎子的脾气或许真的和金瓶梅说的一样,有点怪,我们问话的语气很恭敬,但他回话的语气就不那么客气了,甚至是质问的意思。
“我们从老远的地方来,一个,是看看老爷子,第二,有些事情,想请教您老一下……”
“青林过去有几年了,从来没见他的朋友过来看我。”老瞎子的腰杆子佝偻着,站的不是那么直,毕竟八十的老头儿了,他垂下了眼皮,拄着拐棍道:“你来问事才是真的吧?”
“这个,我们确实疏忽了,做的不好。”金瓶梅有些惭愧,道:“有些事请老爷子指点一下,我们带了小小的孝敬……”
金瓶梅知道骗不过老瞎子,所以干脆就说实话了,已经被人看破,再遮遮掩掩的,会让对方更反感。他所说的孝敬,就是酬金的意思。
“一天饥饱都是三顿,我的日子过的去,孝敬你带回去。”老瞎子拄着拐棍就『摸』『摸』索索的朝屋里走:“我什么都不知道。”
“老爷子。”金瓶梅紧走了一步,跑到对方面前,道:“老爷子,这是救命的事,您通融一下。”
老瞎子没有表态,但搀扶着他的那个女人就忍不住了,低着头对老瞎子说:“爷,是他的朋友,要是能说的话,你就帮帮他们。”
老瞎子摇头,那女人就红着眼圈劝,看到这些,我就明白了,我们跟女人素不相识,她肯帮我们,完全就是因为金瓶梅那个已经死去的姓槐的朋友,这个女人对姓槐的,仿佛非常的在意。?? 解密天机档案122
金瓶梅是多精明的人,知道这个女人是老瞎子的软肋,因为女人开口一求,老瞎子就动摇了。他马上捡着动情的话一套一套的说,那女人的『性』子很温润,但似乎也是个犟脾气,她求了几次,老瞎子不肯点头,女人就要掉眼泪的样子。
“好了。”老瞎子颤巍巍的一转身,很无奈的摆摆手:“他就是你的一块心病,什么时候提起来,你都是这样。”
老瞎子终于松口了,让我们进屋,但是他把话说的很明白,我们要问的事情,他不一定知道,就算知道的,也不一定能说。
“我这个朋友,有点小『毛』病,老爷子帮着给看一下。”金瓶梅把我朝前推了推,正好就站到了老瞎子面前。
老瞎子自然是看不见我的,耷拉着眼皮,耳朵不易觉察的动了动。他一言不发,我也站着不敢『乱』动。不得不说,这个老瞎子果然不寻常,我站在他面前,隐隐中能感觉到老瞎子身体里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气,一下子把我给罩住了。这种感觉就像是遭遇到了一个强大的气场,我站的很不自在,腿脚微微的发软。
足足过了有十分钟时间,老瞎子身上那股无形的气一下子消失了,他又翻了一下眼皮子,淡淡道:“你眼睛有『毛』病。”
我顿时一惊,心说老瞎子绝对不是那种神棍之类的人,他有本事,而且是大本事,瞎着眼睛竟然就能看出我的眼睛有问题。
“老爷子,他眼睛是什么『毛』病?”
老瞎子不理会金瓶梅,他不停的轻轻抚『摸』拐棍上的龙头,突然问我道:“你有没有杀过人?”
“没有。”我被问的一愣,但是条件反『射』般的就回答出来,这个问题太敏感,不管是谁问出来,我都会这么说。而且,我确实没杀过。
“实话?”老瞎子眉头皱了皱,他显然对我产生了怀疑。
“老爷子怎么问,你就照实说。”金瓶梅怕把事情弄砸,惹老瞎子不满,就在旁边教导我。
“真没有。”我一下也急了,这种大帽子是随便能扣的?没有就是没有,这个必须要说清楚:“伤过人,没杀过。”
老瞎子低下头,似乎在考虑什么,他的脸就像一颗核桃,看不出他的表情。他低头想了想,道:“那就怪了。”
“怎么?”?? 解密天机档案122
“你背后有东西。”老瞎子微微抬起拐棍,朝我指了指。
我心里顿时就『毛』了,下意识的转身看。不过,随即我就明白,可能是理解错了老瞎子的话,他所说的背后有东西,并不是说有什么脏东西跟着我,而是我的后脊梁上有东西。
“这个不会吧。”我理解了老瞎子的话,当时就反驳道:“天气热,我每天都洗澡的,背后有东西的话,不会看不见。”
金瓶梅也在旁边点点头,这两天我跟他还有赵英俊大胖子住一起,几个大老爷们,没什么忌讳,冲完凉下半身围块浴巾就出来了,都光着脊梁的,就算我看不见,他们几个也没理由看不见。
“脱了你的褂子,过来。”老瞎子坐着没动,把手里的拐棍放到一旁。
我脱下身上的短袖,站了过去,老瞎子把我翻了一下,背对着他,接着,他就伸出手,在我后背上用力的搓,他这么大的年纪了,手劲竟然很大,而且手掌一层老茧,搓澡巾似的,搓的我后背生疼,还不敢出声。
大概过了五分钟,老瞎子停下手,旁边的金瓶梅望着我的后背,脸『色』就微微变了。我意识到,我的背上真有什么东西?但我自己不可能看到,金瓶梅就用手机拍了一下,让我看。
接过手机的那一瞬间,我的脑袋轰的就大了一圈。手机的像素很高,照片拍摄的非常清晰,我看到我的后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眼睛。
“东西在皮肉下面,现在看不到。”老瞎子重新坐好,拿回自己的拐棍,道:“至多过上半个月,就会『露』出来。”
我已经无心听这些了,因为心里的惊恐已经掩盖了一切。背后出现一双黑『色』的眼睛,我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是鬼影诅咒经过第一步压制失效之后,将要最终发作的前兆。
这怎么可能?自从上次去过黄婆那里之后,我怜悯陈雨中了诅咒,同时又暗自庆幸,自己对鬼影诅咒好像有免疫力,因为我的眼睛里没有那种鬼影子。但是后背上出现的黑『色』眼睛瞬间就打碎了我的信心,诅咒在我身上好像发作的特别快,没有第一步压制的机会,直接就要最终发作。
我的手开始发抖,额头上也开始落汗,我不敢再想下去了。鬼影诅咒最终发作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丘道士地下室关着的那个人,还有烂脸干尸刘一山,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我真的变成那个样子,我觉得我不会有刘一山那样的勇气硬挺着活下去。
“老爷子,有没有什么破法?”金瓶梅看了我一眼,问老瞎子道:“还有,他的眼睛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只能看到他眼里有东西,那东西在洞里藏着,看不清爽。”老瞎子摇摇头:“至于他背后的东西,我破不掉。”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我本来觉得身体没有任何异常,但老瞎子这么一说,我就感觉后背的皮肉下面好像有什么在慢慢的蠕动,疼而且痒,非常难受。我有点恍惚,慢慢的坐到金瓶梅的旁边。我就像一个病人,刚刚从大夫手里接过了癌症晚期的诊断书一样。
我还年轻,我还有事要做,我不想死。
我突然间想到了陈雨,我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曾经很怜悯她,怜悯她在这样的年纪就中了诅咒,迟早会面对死亡的威胁。但我怎么可能想到,我的情况比她更严重,却还想办法在安慰她,让她振作,让她想开点。
一直到我背后的眼睛被老瞎子看出来,我才知道,应该振作和想开点的,其实是我。
恍惚中,金瓶梅拍拍我:“到外面去休息休息,我跟老爷子谈一下。”
我感觉自己的双腿灌满了铅,无比沉重,每走一步都很艰难。我慢慢的走出屋子,那个女人正在天井的葡萄架子下择菜,看见我出来,她给我拿了凳子,又给我一杯凉茶。这的确是个非常善良的女人,她看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估计知道是从老瞎子那里得到了不好的消息。
“人没有过不去的坎。”她一边择菜,一边低着头跟我说:“你还年轻着。”
我看着她,隐约能猜出她的一些事情,她肯定对那个姓槐的人有情,但对方死了,剩她一个人自己熬着,照顾老瞎子。这未尝不是一种煎熬,不过她一直在承受。
“我问你件事。”她擦擦手,抬起头,话还没出口,她的眼泪就下来了,强忍着哭声,很小声的问道:“你跟他认识的对吗?他走的时候,你在他身边吗?他走的苦不苦?”
我知道她说的“他”,无疑就是那个姓槐的地眼。对于这个人,我也是刚刚听金瓶梅说起来的,但是我看着她的泪眼,不由自主就道:“认识的,他身体不好,但走的时候很安详。”
“谢谢,谢谢……”那女人接着就说不出话了,端着菜篮子跑到厨房,我知道,她肯定是背着人去哭了。
又过了十来分钟,金瓶梅出来了,对那女人道了谢,然后离开了院子。我知道,他会找老瞎子问一些我的事情,只不过怕我当面承受不住,才把我支开的。
“我问你,你说实话。”我在院子门口就把他拉住了:“我还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