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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现在并不是适合思考的时间,但是我还是无法自拔的陷入了一场艰难的思想斗争中。关于我的身世,现在基本可以排出一条比较清晰的线:孙万华(我仍然不习惯以父亲称呼他)和郑立夫在西海河工程进行期间有过紧密的合作关系,后来,可能是因为孙万华的叛逃,再加上其它一些非主要因素,导致他们破裂。
估计在孙万华死去之后,尚在襁褓中的我被郑立夫找到了,他并没有斩草除根的做法,而是把我收养了起来。就从那时候起,玉姨和郑立夫的矛盾就已经产生,而且愈演愈烈,我猜想,这么多年以来,我的母亲并没有停止寻找我,只不过郑立夫的行踪一直是个谜,没有人找得到。
那么,另一个问题的答案好像也随着今天的发现而浮出水面,孙万华当时有一点特殊的权力,他长时间滞留在三台河子,而我,就是在三台河子出生的,那间让我一直都感觉熟悉的空房子,大概是我的出生地点。在当时,没有任何可能把家属带进西海河工程区去,最多就是想办法去三台河子,孙万华可能想要一些时间去做某些隐秘的事,那么我母亲在分娩期间,他就有借口离开众人的视线。
难怪,郑立夫一直都对别的人隐瞒他的家事,他告诉别人自己结婚了,然后妻子分娩时死去,只留下了一个孩子。他隐瞒我的出生时间,就是为了让所有人不怀疑,不怀疑我的来历。
此时此刻,我很想知道一个问题,郑立夫收养我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单单是要一个合适的继承人去继承他的事业和遗愿,那么有很多人都比我强。但是这个艰巨而又悲惨的使命,被赋予到了我身上。
恍惚中,我好像听到了一阵隐隐约约的汽车喇叭声,但是思维完全陷在深深的沉思中。又过了一会儿,院门的开锁声把我从沉思里惊醒,心里猛然一紧,怎么会有人来?
这时候我想顺着后窗出去然后再翻墙离开已经来不及了,我对屋子的整体环境还不是很熟,匆忙间就不知道该怎么办,随着院门打开,有人已经走了进来,我一步就从卧室里冲出来,左右胡乱扫视一眼,然后钻到了卧室对面一间空屋子里
。这个院子只有母亲一个人住,卧室对面的屋子只放着一些杂物。我不知道是谁进来了,但是听脚步声,显然不是一个人。
我缩在屋子一角,一动不敢动,之后,房门被打开了,我首先听到的,是一个小孩子欢快的叫声,紧跟着,又是一个女人淡淡的说话声。这个女人的声音里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虽然它显得有些陌生,但是仔细的一分辨,我能察觉出,那好像是玉姨的声音。
我看不到客厅里的具体情况,但是呆了一会儿,就听到交谈声。玉姨在和母亲说话,往往是玉姨说很多,母亲才回一句。我猜想,年幼的小地痞应该也在场,他顽皮的很,玉姨过一会儿就要训斥他两句。
“不是我说,你就是天生受苦的命。”玉姨的语气里有一点点不满,可能是在跟母亲说话:“大年三十,家里年夜饭都准备好了,你就心不在焉的要回来,怎么了,难道我的家就不是你的家?”
母亲没有回答,我躲在卧室对面的空房子里,听出了大概,在司机把母亲接走了之后,可能母亲不想留在玉姨哪里,那时候的人思想大多还很传统,对于中国人来说,大年三十是个特殊的日子,或许,是这个特殊的日子勾起了母亲的回忆,她心里很难过,也不舒服,所以想提前回来。
“好了好了,你也不要难过了,我也没说什么的是不是?”玉姨估计感觉刚才的语气有点重,缓了缓口气,道:“反正老陈也是过年不过年都一样的人,就让他自己留在家里吧,我带着孩子过来陪你过年三十。”
“不用了,真不用。”母亲小声道:“我自己呆着就好。”
“说什么傻话呢?我把厨房的老张都带来了,他做的菜和你的口味,今天叫他给咱们张罗年夜饭。”玉姨顿了顿,又道:“老张,你到厨房去准备一下吧,如果真的还缺什么东西,让小刘开车回去取。”
一直到这时候,我才知道跟随她们来的还有厨子,紧接着,一个中年男人提着两个很大的篮子从客厅走向厨房,好在他对这里也不熟,而且根本没有想到卧室对面藏着人,所以连看都没看一眼。
我顿时进退两难,现在是绝对不能露面的,但是她们都准备吃年夜饭了,我要被堵在这里到什么时候?
“过去的事,就别再想了,至于孩子,我会想办法
。”玉姨估计看出母亲郁郁寡欢,就安慰道:“这个急不来,你也知道老陈的脾气,我不能做的太出格,所以循序渐进,只要功夫做足了,迟早会有结果。”
“孩子……”母亲顿时就抽泣起来,玉姨的话仿佛戳中了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孩子现在,还活着的吗?”
“放心,郑立夫不会拿他怎么样,他把孩子弄走,就是有目的的。”玉姨的语气突然就严厉了一些,道:“蛋蛋,你再不老实,我就把你丢到外面去。”
“不要骂他,他还小……”母亲对孩子有一种很特殊的爱,连忙就劝。
年幼的小地痞顽劣不堪,被玉姨骂了,转身就从客厅跑到卧室和空屋之间的地方,蹲在地上玩弄一个小球,紧跟着,小球骨碌碌的滚动到了我藏身的空屋子里,一直滚到我脚下。这个屋子很暗,没有开灯,小地痞什么都不知道,站起来就朝空屋子里走,进门之后踮着脚在周围摸索,寻找灯泡的开关,我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如果这家伙发现我之后,突然大喊大叫,我该怎么办?
想着,我轻轻把脚边的小球给拨了出去,小球重新滚到小地痞脚底下。毕竟是个年幼的孩子,就算再聪明,也没想那么多,他捡起小球,转身就跑出了空房。我松了口气,但已经意识到,一直躲在这里肯定不行,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大,必须想办法离开。
厨子在厨房里做准备,为了防止油烟味飘到客厅,客厅的门关上了,我几乎听不到玉姨和母亲的交谈。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时间,厨子估计是觉得缺少了什么东西,从厨房离开,推开了客厅的门,大概是玉姨一直比较喜欢干净,所以厨子反手又关上了客厅的门。
机会来了!
我想,这是难得的一个机会,所以根本就不迟疑,马上悄悄从空屋子里跑出来,然后打算从厨房的小门直接进后院然后翻墙出去,如果没有意外,我的动作也迅速的话,这个过程用不了两分钟。
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在和我开玩笑,当我跑出空屋子钻进厨房的一瞬间,厨子同时推开了客厅的门,他马上就看到了我,下意识的喊了一声,拔脚就追过来
。厨房很狭窄,到处都堆着东西,等我钻出小门跑到后院的时候,厨子已经跟了过来。但是玉姨的身份尊贵,害怕出什么危险,所以她和母亲还有小地痞仍然留在客厅,我怀疑她不仅仅带着一个厨子,门外应该还有其他人,我的时间更加紧迫。
后院很小,一被厨子追上,我就迫不得已的停下脚步。这并不是个职业军人,但是长的比较胖,立即跟我厮打在一起,我憋着一口气,同时又稳定住心神,反手摸到墙角的一个冬青花盆,直接砸在厨子脑袋上。
这一下没把他彻底砸晕,但是意识肯定是恍惚了,我抓住机会挣脱他,麻利的翻过院墙,然后朝着相反的路一口气跑出去,这片住宅区的地势狭窄复杂,绕来绕去,几乎把我也绕晕了,但所幸的是,没有人追击过来,我辨别方向,离开这里,连等候我的司机也顾不上了,匆忙回到了落脚地。
这是一场虚惊,但让我心惊肉跳,根本不敢想象现在落到玉姨手里的下场,即便我实话实说,把一切全都交代出来,她也不见得会相信。我坐在床上,抽了支烟,可是总觉得身上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那个厨子就是个做饭的,没什么功夫,只不过一身力气,我和他厮打的时候并没有受伤,不过心里老是觉得别扭。
陡然间,我想到了什么,赶紧伸手一摸,脑门上的汗就流了下来。日记不见了,我爸(郑立夫)的那本日记,不见了。在我找到这本日记之后,很为他感动,把日记当成最宝贵的东西,随身带着。但是就在厮打的过程中,日记丢掉了,而我当时又乱成一团,只顾着脱身,根本没注意这回事。
我顿时感觉头晕,惶恐,本来日记丢了就丢了,但是关键要看丢在什么地方。玉姨和母亲,都是熟悉郑立夫的人,这本日记遗失在哪里,肯定会让玉姨疑惑,不过同时她也会确定,一定是和郑立夫有关的人摸到了母亲现在的住处。
玉姨肯定不会容忍我爸在她眼皮子下面搞这些小动作,必然会进行激烈的反击。这个时候,他们的争斗中,我爸一直处在下风,玉姨如果发狠的话,多少都会给我爸带来相应的影响。
尽管我是无心的,但不得不承认,这可能是我回来之后犯的第二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