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拳之际,刘宇感受着四肢,以及腰腹筋肉的坚韧有力,一套全新的拳法打完,他收了拳势,却仍站着闭目沉思,他在心里评估着自己的力量性,灵活性。
金刚拳属于重力量,重爆发速度的武技,经此一练,他登时明白身体强度和力量协调的重要性。
若没有强大的肉身,空有力量,那身体根本承受不住,会导致自伤,自残,肉身不够强大,任何强悍的功法,武技,也都无从谈起。
而相应的,任何武技,招式,若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持,那必然都是空架子,毫无杀伤力可言。
一个少年,若在失足中历经了生死彷徨的苦痛,便会不变而变,一者就此沉沦不振,一者脱胎换骨。
刘宇属于后面那一种,所以他十分珍惜眼下转变的机缘,以往的过失与无奈,使他看清了一个事实,纵是身边的亲人再强大,也终有力所不殆的时候,一切还须靠自己才是长久的。
鼠在树上,高则高矣,却倚仗树高,终究是要落下地来的,自挖藏身土洞才是它的切实去处。
睁开眼,看向季统领,刘宇不禁脸色大变,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无意识的忘却了周围的一切,也忘却了时间到底过去多久。
此刻醒转过来,却发现季统领已然生机断绝,只靠着土壁静静僵坐着,口眼也闭,气息全无,嘴角上还留有乌黑的血迹,手里紧紧攒着两封书信,左右手各一封。
刘宇恼怒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愧疚之情由内而出,走到季统领的身旁,挨着他那已经冰凉的尸身坐下,一动也不动。
沉默里陪死人坐着,这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却又是此刻最合适的一件事情。
半响之后,刘宇抿了抿嘴,取过季统领手中的书信,一封书信写着刘宇启,另一封书信写着宁远超启。
打开季统领留给自己的那封书信,内容映入眼帘:“宇弟,我年长些许,且让我占些便宜,称你为弟,此信之言语,我只想以通俗留之,权当与弟闲话,送我一程,甚为大慰。
在此,我便任性些,临终前,且让宇弟听听愚兄过往之事。
三十一年前,我刚参军入伍,共结识了九个知己弟兄,个个胸襟宽广,心怀骛生,与我在战场前线谈论人生的理想,当时我轻狂的说:‘我的理想,便是为了天下苍生,人人有生计,个个有安稳,不受欺,不为恶。’
三十一年过去了,知音兄弟九个相继在战场牺牲,离去,唯剩我尔,孤零零地撑着我们曾经所言论的理想,一为自我,二为缅怀既往兄弟。
我漂泊战场将近一世,理想两字,早已变得模糊,兜兜转转,只认清自己不过是懂得杀戮的凶人罢了,今日,再道何为理想,我会说:‘我只想要我那九个兄弟活着!’
‘为天下苍生’这话无非大义,然,这大义苟存现世,便为虚妄,试问天下太平之时,谁人劳作?谁人织缎?谁人享福?
是以,欲为天下苍生故,只求心头安。自己所遇有限之善灵,便为天下苍生。
宇弟乃存善聪慧之辈,但人生在世,日后难免会遭遇险恶之人,望弟那时收起良善之心,给恶人以痛击,保全自身。
弟当好好活着,顶天立地,为天下英雄生命之延续。
愚兄终而无悔,只盼弟他日脱困之时,将我之遗体带回大宁,葬于血桥之岸便可,至此,我已时日难续,谨此留下只言片语,愿吾弟风雨布施,一生平安。
临了,愚兄放松心神,默默上路,宇弟且宽心处之,不必伤怀,引我母亲之所言:‘人人都是一扇窗,窗外是你的人生,不论贵贱,悲喜,精彩亦或庸碌,都由得你自己去闯,去看。窗内是你的归根,不管你在窗外走了多远,看了多少,得了多少,终究还是要回归到这里来,完成自我。’
愚兄这便走了,但我渴望宇弟一直身处窗外,莫要有回到窗内的一天。”
书信看完,刘宇深深吸进几口地下室里的空气,这里的湿冷,能够穿肠,能够稍微减轻一些内心的愧疚与伤痛。
刘宇喃喃道:“路漫漫兮而不平,武道之路更是残酷而艰辛,以后还不知要面对多少这样的生离死别?无耐与痛苦,只怕是伤心还伤心不过来,对于这位季统领大哥来说,自己能够完成此趟任务,将他的遗体带回大宁,魂归故里,落叶归根,便是最大的报答与祭慰。”
视线所及,季统领的手里,除了留有书信之外,还拿着一个玉简。
刘宇取过,心神浸入,乃是一门炼体功法,略作思虑,得出缘由,自语道:“或许,苍云大哥是因为在临终前,目睹我得了炼体功法之后,心血来潮,欲要一窥炼体功法的奥妙。既然是苍云大哥的意愿,那不管此功法是好是坏,我当着他的面一炼便是,权当缅怀。”
仔细琢磨片刻,玉简里的炼体功法,刘宇已经了然于胸。
此法粗浅不堪,狂暴之极,所述就是以肉身强行与石头,玄铁等硬实之物碰撞,然后在以药物淬之,达到肉身强于常人,力量强于常人,简单,粗暴。
地下室里并没有石头,是以,刘宇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金属硬实之物。
一番捣腾,最终还是在季统领的储物袋里,搬出来一个乌黑铁人,比之玄铁还要硬实几分,其上纤尘不染,想必是这位以前准备好的,却是一直未曾进行修炼。
有了足够的条件,刘宇屏气凝听一下外面的动静,确认安全之后,便开始疯狂地用拳头轰击黑铁人。
拳风呼啸, 拳头砰砰的砸在黑铁人身上,一拳接着一拳,直来直去,凶猛狂暴,无招无势,无始无终,直至血肉横飞,手骨不堪重负,发出喀喇喀喇的响声,显然已经裂开,到了极限。
剧烈的疼痛,钻入灵魂,使得他快要昏死过去,但是,他咬牙死死地挺住,他不能轻易倒下,否则对不起苍云大哥。
双拳告罄之后,他开始用上双腿,狠狠地暴踢,脚影迅猛,重重踢出,落在黑铁人身上,不久双腿也开始肿胀,积血,乌青,继而皮开肉绽,鲜血流了出来。
强度较劲之下,双腿亦是动不得了,但他疯狂执着,再用身体撞击,全身各个部位,能够想到的都用上,硬撼黑铁人,直至遍体鳞伤,咬牙切齿,哀吼连连,却又不敢大声喧哗,以免被人发现,徒若杀身之祸。
如此这般,刘宇一直在摧残自己的身体,进行着目前对他来说毫无用处,却又魔鬼一般的训炼,就像是个吃饱了没事做,爱玩自残的人,乐在其中。
这般高强度的对碰,仿若承受酷刑,只怕是凝元境的强者,也未必吃得消,更重要的是,意志力不够坚强的话,精神上吃不消,每天死去活来的折磨,谁人又能够轻易受得?
肉体上的痛楚,往往能够使人清明,刘宇心心念念,只想着自己得了莫大的机缘,而这机缘,便是苍云大哥赠与他的,虽有无心插柳之嫌,但世事又岂不难料?受人恩惠,便是承人恩情,无分乎有心亦或是无心。
事已这般,又岂会轻易放弃?轻言呼痛?
是以,刘宇硬生生的自我坚持下来了。
伤筋断骨,到了极限,便是吃丹药,季统领的储物袋里有的是丹药,各种各样的都有,都是他平时积攒下来,又用不上的,但是刘宇的修为境界尚低,却是再适合不过。
吃丹药的同时,刘宇便修炼逆经功法,如此,凭着现在他那强横的体质,不用多久,便又恢复如初。
时间一晃五天过去,刘宇终是觉得弥补了些许苍云大哥的遗憾。
待到再次伤好之后,发现自己的修为境界又提升了,突破到了武体境四重,而且丝毫不存在根基不牢固的情况!
这是意外收获,给刘宇带来了惊喜,仅仅只是五天,就突破一重修为,试问普天之下,能者几人乎?
刘宇尝到了甜头,反正以他现在的修为,也暂时回不去大宁那边,倒不如既来之,则安之,眼下能得一个如此快速提升修为的法子,岂有不用之理?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继续高强度自残训练,甚至,他还不断加强训练难度,直欲到了丧心病狂,对自己残忍之极的地步。
为了效果更加显著,在狂暴训练几次之后,他将季统领送给他的那粒界还丹也吞服炼化了。
有了界还丹作底,效果越发显著,十五天后,他竟是硬生生的将修为提升到了武体境六重。
然后他花了八天时间,沉淀拼命所得,之后又再接着炼,周而复始,一个月后,他的修为稳稳地提升至武体境九重巅峰。
至此,界还丹已然完全炼化掉了,他试着再继续进行自残,服食其他丹药,却是已经效果显微了,几乎再也推不动修为境界的前进。
没有了丹药作为凭仗,事不可为,他停了下来。
为了验证成果,刘宇使出全力,施展金刚拳。
目前,除了逆经功法之外,他也就只会这套基础拳法,谁让他以前太废,对于修炼一途,毫无建树?
拳头撕裂空气,震荡出了一个小小的真空区域。
“砰!”
力量汇聚于一点,一拳直击在黑铁人身上,黑铁人顿时横飞,拳击之处,登时凹陷,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拳印。
刘宇闭上眼,感受一番心得,再睁开眼,双眸之中,明亮而凌厉的光芒一闪而逝,随即平和下来,再复原样,双眸更显深邃,如海,如空。
“该是回去大宁王朝那边的时候了,自己一天不回去,大宁王朝的士兵便多一天遭受暗算,死伤。”刘宇喃喃道。
当下,他便收起苍云大哥的遗体,还有那把重剑。
身处地下室内,不知外面日夜几何,只能大概估测时间的长短。
屏气凝神,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片刻,确定了上面帐篷之内无人,他便是缓缓刨动泥土,静悄悄出了地下室。
哪知刘宇正自帐篷之内站定,便打外面进来一个士兵,两人见面均为始料未及,甫一撞见,各自脸上一惊,旋即士兵定眼细瞧之下,认出了刘宇,惊呼一声:“你是大宁狂徒!”
刘宇自不搭话,脚下运力,转念之间,便是扑身而上,向那士兵疾攻过去。
大敌当前,只得斩杀一途,再无他路,不然,待惊动了其他士兵,死的便是自己。
那士兵先是一愣,继而怒极,当下不敢怠慢,拧腰蓄力,身形一跃,亦是迎了上来,左手变拳,斜里穿出,击向刘宇腹部,他的兵器并未随身,眼下回到帐篷,正是欲要取来兵器巡逻的,不料意外撞见大敌,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眼见士兵招式老练,劲力斗发,刘宇向右避过,同时右手出拳,只听砰的一声,两人的拳头相撞,各自一个晃神,退了开来。
士兵心中暗自纳闷:“依情报所言,不是说此人只有武体境三重修为的么?怎的一下子变成了武体境九重?还如此生猛,难不成情报有误?”
刘宇亦是凝视敌人,心里在考量着速战良策,之前他与人动武,拼杀,皆是有季统领在一旁掠阵,心有所仗,是以无甚多虑。
眼下再与人动手,却是实打实的孤军作战,再无所依靠,是以,真正意义上来说,这,才是刘宇的初战。他没有过多停手,右手继续握拳疾向对方肩头推击。
那士兵左肩微沉,避开敌拳,左手举掌向刘宇面上一拂,掌招虽无有建树,却也在这一瞬间扰乱了刘宇的眼光,端的老辣之极,不待左掌收回,右手握拳自左臂底下穿出,袭向刘宇胸口,大有出敌不意之妙。
刘宇反应竟也十分敏捷,右脚后退半步,脑袋后仰,左边臂膀用力一抖,将敌人的左掌震开,右手成爪,精准无比的搭在对方右手肘部,全力往前一送,那士兵便是脚下一个不稳,踉跄后退。
刘宇趁机抢进一步,右手复又握拳,极力横扫而出。
士兵后退,弯腰低头,正待躲过,不料刘宇未待招式使老,便又往前冲出一步,双手猝然之间变掌合拢,齐齐猛拍士兵脸颊,这一招若是躲之不过,只怕士兵的大好头颅不保。
刘宇掌随敌人身形而动,抵死纠缠。
士兵见势不妙,自知再无可躲,心下一狠,不顾双颊受击,右手瞬间持一柄匕首,刺向刘宇胸口,欲要闹一个同归于尽。
刘宇见状,并不回避,身子略微斜倾,使得匕首只是刺入了他左肩,并无大碍,掌中运力,砰的一声,双掌同时拍落在敌人的双颊,只听喀喇声响,士兵的脸骨被夹击而碎,身子立时倒在地上,就此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