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中大夫,光禄勋所属,秩千石,掌论议,基本相当于议郎的进阶。
而都亭侯,虽然是列侯中最低位阶,但大小也是个“侯”,汉朝非侯不谥,没有列侯爵位,你便是三公之尊,死后也是没有谥号的。
两者相加,李澈、荀攸、刘备,也有了在朝会时落座的资格,不再是无人问津的小虾米了。
封赏完毕,小黄门连忙为新出炉的几位贵人加上了座席,虽然位次很靠后,但终归是坐下了。
李澈有些讶异刘辩今日的表现,哪怕是何太后提前做好了安排,但刘辩能发挥的如此之好,也确实可称优秀了。
卡着所有人的心理线反复横跳,这是一名皇帝的基本功,虽然还做不到进阶的操控朝臣争端,但考虑到刘辩的年龄,确实不简单。
历史的车轮在这次事件后开始滚向了未知的方向,李澈能依赖的也只剩对历史名人的记忆,以及对后世政治制度变革的记忆。
还是要充实自己了,神棍当不了太久,现在的这些能人没有受到蝴蝶效应影响,问题还不大,后期的那些能人肯定不能套用历史上的模板去认识他们。靠天靠地,终究不如靠自己。
李澈思绪纷飞,殿内的议事却是不停,除了李澈等人的大功,还有不少人等着封赏。
例如何进又加了两千户食邑,卢植升任左中郎将。
士人与外戚开始享受胜利果实,而这只是开始,待到阉党清理完毕,还有更多的果实等着他们。
自第一次党锢之祸开始至今,压在头上的大山终于被掀翻,若非时间地点不对,士人们甚至想放声高歌。
但胜利的果实不仅甘甜,还会让人迷醉。
“宜将剩勇追穷寇”与“穷寇勿追”,这两者之间的界限确实很难把握。
二十年前的“天下楷模”李元礼,便是栽在了这上面。将桓帝对宦官的严格要求当成了胜利的钥匙,终于激起了桓帝的怒火。
而如今,新一代士人里却也不乏这样的人,认为宦官大势已去,正是乘胜追击、扩大战果之时。
“启禀陛下,臣司空府掾孔融有要事上奏。”
司空刘弘身后站出一人,拱手上奏,却让刘弘面色阴晴不定。
孔融,字文举,孔子二十世孙,名士。其年少之时收留那位著名党人,“望门投止”的张俭。
事败之后与兄长孔褒争相认罪,竞相赴死的事迹在士人中传为美谈。
且为人刚直不阿,最是厌恶宦官,性情亦是急如烈火,做事不计后果,用后世的说法就是典型的铁头娃,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那种。
例如其当年为司徒杨赐送帖祝贺何进高升大将军,因门人通报不及时便夺帖而去,令何进大失颜面,险些遭到追杀。
孔融几年前曾为侍御史,又因为得罪了上司御史中丞赵和而弃官。如今作为司空府掾,他要上奏什么,刘弘这个司空当然知道。
因为孔融是没有资格单独列席朝会的,是以先奏报给他这位司空,希望刘弘作为三公之一能起到带头作用。
刘弘显然没有孔融这般头铁,直接压下了孔融的奏折。但他带孔融上朝,却是希望孔融作为探路石,探探两位至尊的意思。毕竟这也是关乎士人地位的大事。
不过孔融作为司空府掾,若是陛下要降罪,他这个司空显然也是难辞其咎了。是以刘弘心情颇为复杂,有些患得患失。
“孔卿有何要事?”刘辩却是根本不认识这位天下名士,见他突然站出来,有些感到莫名其妙。
倒是何太后感觉到有些不对,但看了看刘辩,还是欲言又止。
“夫阉宦者,乃刑余之丑。其身残、位卑、思邪、志短,实乃国之蠹虫。却凭巧饰之词、诡诈之言欺君罔上,窃主威权。
自桓帝以来,先有徐璜等人威福自用、后有王甫残害忠良,及至十常侍,卖官鬻爵、把持朝政、残暴生灵,其害不可不察,亦不可不除。
今张让等首恶虽已伏诛,然宫中遗丑尚存,臣以为阉竖断不可信,请陛下复高祖旧制,以外朝忠良充为中常侍等,如此则天下民心大定,四海皆颂圣明!”
孔融越说越慷慨激昂,丝毫没有察觉刘辩越来越黑的脸色,以及朝臣们或怜悯、或嘲讽、或惊叹的神情。
李澈对此只能摇头不语,孔融此言根本不可能实现,特别是在何太后主动配合诛宦的情况下,简直就像在欺负别人孤儿寡母。
归根结底,阉人的存在是皇权的延伸,皇帝乃是孤家寡人,外朝众臣可信,却不可深信。
臣与君的关系并非永久和睦,皇帝必然需要能抑制百官的力量,故而只要皇权制度还在,阉人就不可能消灭。
因为这些身体残缺的人只能紧紧依附皇权,是以其忠心相对外臣而言要可靠的多。
若是何进兵临城下,威逼何太后诛宦,自然可以暂时将宦官一网打尽。但如今何太后都达成了合作协议,还要咄咄逼人的话,皇权是会掀桌子的。
如今天子一怒,未必能伏尸百万,但要硬损威望,强行拿下何进都不成问题。只是其后的局面会乱的不可收拾。
刘辩终于把控不住场面了,他求助的望向何太后。此时何太后也不再保持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情,凤目微睁,长眉微微挑起,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冷声道:
“还有哪位爱卿赞同孔融之言?”
百官顿时感觉一阵寒意从脊柱升起,坐着的正襟危坐,站着的垂首而立,眼观鼻鼻观心,没人敢在这时去点燃火药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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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融,字文举,孔子二十世孙也。七世祖霸,为元帝师,位至侍中。父宙,太山都尉。融幼有异才。
中平六年,辟司空府掾,会十常侍伏诛,融上书请复高祖旧制,以外臣充任内官,帝乃大怒。
——《后汉书·孔融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