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修罗又长高了一大截,已超过英翔的肩膀,达到他的耳根,看上去完全是个长身玉立的美少年,只是孩子气依旧。
这两年,他们一直在全世界到处闲逛。每到一地,英修罗的那些奇形怪状的朋友都会对英翔的年轻感到惊讶,随即想到英修罗的养父也是年轻得奇怪,便只得赞叹神秘的东方人果然都是不老的。
而且,由于时下流行的“卡拉族”的服饰和妆扮中什么稀奇古怪的颜色都有,英翔那一头与年龄不相称的白发从没让人觉得有什么奇怪。大家都把他看成是一个古怪的“卡拉族”,似乎在引导某种即将流行的新潮流。对此,他觉得很愉快。只要不引人注目,别人怎么看他,他根本无所谓。
英修罗先是兴致勃勃地带着父亲到大雪山上去看“美女”,结果英翔看到的是一只身躯硕大的大白熊,而且这位性格温驯的“美女”已经生下了两只小熊。英修罗大喜,天天与胖乎乎可爱至极的小熊在雪地上翻翻滚滚地打架、追逐,英翔则与“美女”瞧着他们玩乐,偶尔也去帮“美女”捕鱼、摘浆果,倒也其乐融融。直玩了半个月,那三只白熊才恋恋不舍地送他们下了山。
从北极圈边回来,英修罗又带着他去了非洲丛林,与黑猩猩们开心地玩了几个月。接着,他们在东非大草原到处闲逛。英翔发现,英修罗的动物朋友十分多,他似乎能够与动物们沟通,动物们也都很喜欢他,从狮子到非洲羚羊,似乎都当他是好朋友,这让英翔惊诧不已。
从非洲到南美洲,他们父子二人十分逍遥自在。
随后,他们到了加勒比海,英修罗拽着英翔去见那个著名的巫师,受到了当地最神秘的土著部落的热情欢迎。
英翔听不懂他们的话,英修罗却与他们水**融。后来,英修罗说,巫师很郑重地要他告诉英翔:“你虽是他的父亲,但他却是天神的孩子。”
说完这句话,英修罗不解地问:“爸,他说的是我吗?”
英翔笑道:“是的。”
“咦?他为什么说我是天神的孩子啊?”
“嗯,或许是说你妈妈是天神。”
英修罗接受了这个解释,又去与那些有着黑亮皮肤的孩子们摸爬滚打去了。
由于母亲的遗传,英翔有着极高的语言方面的天赋。闲来无事,他便学着说当地的土语,渐渐的也能听懂一点了。那些纯朴的土著大乐,都对这个看上去很单纯,性格又温和的年轻人颇有好感。
他们也曾经一起去丛林里打过几次猎。英翔很久没有在树梢之间活动了,行动速度与以前的水准已不能比,不过在土著眼中看来却依然很棒,对他更加另眼相看。不过,英翔从不开杀戒,只是帮忙围堵一下动物而已。
现在,对于英翔来说,生活就如徐缓流过的溪水,单纯而平静,事情都是可做可不做的,他是更加无可无不可。身边那些陌生人对他总会友好微笑,日子过得明朗而欢快。他用不着再投身于惊涛骇浪之中,也用不着时刻提防周围的每一个人,当然,也再没有人硬要逼他就某事做出选择了。
他的身体越来越好,病情发生起伏的阶段越来越短,时间间隔越来越长,程度也越来越轻。呆在海地的时候,那个巫师一直给他吃一种古怪的奶白色药汤,好像对治疗他的病相当有好处。
这是他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
在加勒比海呆了几个月后,英修罗忽然停止爬树,跑来问他:“爸,我们可不可以去看看我爹地妈咪?我很想他们。”
英翔立刻说:“好啊。”
非常突然的,他们父子就与当地热情的土著居民道了别。
这段时间一直跟着英修罗周游世界,英翔从来不问他下一站会去哪里,这次也一样。英修罗带着他先从太子港飞到加拿大温哥华,随后便从那儿飞往印度的新德里。
英翔登上飞机后,心里微微有些犹豫。他轻声问儿子:“你爹地妈咪在印度吗?”
英修罗悄声说:“我爹地妈咪到处走的,他们有公司,必须处理业务。不过,他们休假的时候便常常回到一个固定的地方。过去有好多年他们都在中国的西藏休假,最近几年才改到印度。我爹地对藏传佛教和印度密宗特别感兴趣。还有,那些地方的风景可真美呀。不过,我爹地他们搬到印度,我就再也吃不到神仙果了,可惜……”
英翔想了半天要不要易容乔妆,免得被发现。到了亚洲,父子两人可有点惹眼。英修罗天真无邪,才想不到那么多。
不过,转念一想,在机上改妆显然是不可能的,过海关也不可能,他们护照上的相片没改过,如果改了相貌只怕会被拒绝入境,反而更引人注目。
左思右想,怎么着好像都不妥,只好把心一横,管他的,先过了关再说。
其实,对于人力来说,世界这么大,城市这么多,任何国家的情报机构都没有力量派人盯住所有口岸、城镇、乡村,只能借助电脑网络,而那些电脑人朋友现在的惟一任务就是保护这两个人不被发现,所有数据库都被修改过,与他们的护照资料严丝合缝,滴水不漏,他们才能到处走而不被发现。
下了飞机,印度的海关人员并没有特别注意这对斯文的父子,连问都没问便放行了。
英修罗轻车熟路地出了机场,立刻跑去找预付款出租车处,用英语与他们侃价。几个工作人员望着他,都觉得好玩,因此谈判很顺利。谈好价格后,英修罗便掏出欧元来付了款,工作人员笑着递给他一张写有车号和目的地的凭证,英修罗拿着这个凭证跑去找给他们派的出租。
世界著名疯狂的印度出租车司机很快便将他们送到了国内机场。
英修罗大大咧咧地跑到窗口,买了到斯里那加的机票,这才与英翔进了候机厅等着。英修罗问英翔:“爸,你去过克什米尔没有?”
英翔摇了摇头:“没有。”
其实,他到过那个常常充满战火与硝烟的地方,不过却不是旅游。当年,他曾经奉命到那里去阻击一个从中国判逃的重要人物。此人被某国特工护送,从西藏经克什米尔到印度,随后飞往西方。他们刀锋小组接到命令后,立即在这条路线分段阻截,却在西藏被他们逃脱了。因此,他不得不独自潜入克什米尔的拉达克地区,在那人必经之路旁的雪峰上等了将近五天,终于等到了由三辆车组成的目标车队。他接连发射了七枚***,将三辆车炸得粉碎,车上的人无一幸免,终于完成了任务,随即便直接撤回西藏。
他从未到过被人称作“人间天堂”的克什米尔。他呆过的那个地方很像是白色的地狱。除了极度的寒冷外,他还忍受了五天五夜的孤寂。茫茫雪原上连个动物都没有,只有偶尔在远远的公路上会有一辆车开过,传来隐隐的引擎轰鸣声,才算是给他的惟一的慰藉。
那该算是他刚出道以后执行的最艰苦的一次任务吧。那时候他还不到十九岁,正是血气方刚,一心要建功立业,为国尽忠,替父亲争光……
他静静地想着,直到英修罗碰了碰他,说道:“爸,该上飞机了。”他才回过神来。
飞国内航线的是印航的空客A320,机上只有寥寥十余人,大部分乘客看上去都是印度本地人,很少游客。
克什米尔位于印度北部、喜马拉雅山南麓,拥有清新的山谷和优美的湖泊,周围环绕着雪峰,山谷中到处都是油菜花田、果树和森林,景色美丽,仿如仙境。不过,由于印、巴两国在这一地区的争端日益激烈,而克什米尔极端武装分子组成的军事组织也一直在闹独立,这些都使这个“地球上的人间仙境”充满了危险,敢冒险去那里旅游的人并不多。
英修罗对这些战争之类的消息全都不清楚,也不理解。他坐在机窗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从机翼下掠过的雪峰。
从机窗看出去,大小群山上覆盖着终年不化的积雪,群山环绕的谷地里,金黄的稻田、翠绿的森林和灰色的河流清晰可见,一路风光美不胜收。
一个小时后,他们便到达了克什米尔的夏都斯里那加。
机场不大,有些建筑物被绿色防空网覆盖着,一些迷彩防空掩体中依稀显出了高射炮的轮廓,几架战斗机静悄悄地停在机棚内,连机场的建筑外墙也全都涂上了迷彩。这些景象在其他印度机场是根本看不到的。
刚进机场大厅,他们就被几个便衣警察请到一边,要求他们必须填写一份详细的登记表。如果外国人在印控克什米尔出了事,警方可据此迅速通知该国使领馆。
走出机场大门,迎面扑来的不仅是沁人心脾的凉爽空气,还有一股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这里到处都是防撞栏杆、水泥墩、铁丝网,大部分荷枪实弹的军警都手扣扳机。几个身穿防弹背心的士兵坐在一辆装甲车上,手握机枪,神情严肃地注视着过往的车辆和旅客。
英修罗对这个景象有些意外,不过倒也并不害怕,很快便与父亲上了一辆出租车。
在机场门口转了无数的弯,这辆车才绕过路障,向斯利那加市区驶去。
那个本地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子,一路上都在叮嘱他们,出于安全起见,要时刻牢记“三不要”:不要对军警拍照,不要朝着军事目标拍照,不要到市区里人多的地方闲逛。他郑重地说:“最近暴力事件很多,军警们的神经成天都绷得很紧,手里的枪可不是摆设。”
英修罗立刻点头:“我们从不拍照,也不爱瞧热闹。”
英翔只是微笑,却一言不发。
斯利那加没有高楼,市容破旧,大街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有不少扛枪的军警,有的军人还牵着军犬,呲牙咧嘴地望着来往行人。印度军人的制服很漂亮,帽子却五花八门,有戴贝雷帽的,也有戴钢盔的,还有包锡克头巾的,显然属于不同的兵种或建制。
各主要建筑物旁更是军警成群,军车成堆。市区的许多十字路口和街边小巷的拐角处都垒着掩体和沙包,上面覆盖着伪装网,一眼望去,可以看见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和一顶顶迷彩钢盔。
气氛很紧张,英修罗却一点也不怕,好奇地看来看去,觉得很有趣。
年轻的司机安慰他们:“没事,不用怕,他们都是例行公事。”
话音未落,几个士兵就把他们的车拦下来,仔细检查了他们的证件后才放行。
那位司机无奈地摆摆手:“瞧,这就是克什米尔。”
英翔心平气和,一直保持着合作态度。他搂着儿子的肩,示意他不要慌,没关系。英修罗很开心,一直镇定自若。
当车穿过斯里那加市区,他们的眼前豁然开阔。
一片安详平静的湖水如梦如幻般地展现在他们眼前,这就是印控克什米尔地区最璀璨的明珠之一,达尔湖。
英修罗付了出租车费,与英翔提着旅行袋下了车。
他们站在岸边,向前望去,只见湖中荷叶碧绿,莲枝轻摇,湖畔则柳树低垂,岸边和湖中到处都是美丽的船屋,雪山的倒影不断在水中荡漾,清脆的鸟鸣此伏彼起,让人感觉已经来到红尘之外。
这里的交通工具是一种类似舢舨的小船,当地人称“希卡拉”。为保护自然景色,**规定船上只能用桨,不能装引擎。他们刚刚走到岸边,便有船主迫不及待地将船划过来,大声吆喝道:“希卡拉,先生,坐我的希卡拉,只要十卢比。”
英翔和英修罗并不挑选,也不讲价,便跨进了最先驶到面前来的希卡拉。
等他们坐定,小船便缓缓地往湖中划去。
英翔看着远处连绵无尽的喜马拉雅雪峰,再打量着眼前波平如镜的达尔湖。
初冬的阳光像网一般散下来,湖中泛着细细碎碎的波光。伴随着清脆的木桨划水的咕咚声,他们的影子缓缓地从湖中飘过。远远的,是一排排停驻在湖中的充满欧洲童话风格的船屋。
忽然间,英翔觉得自己像是进入了一个梦境,不由得疑幻疑真。
这么美好的一切,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