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赵兴报父仇 元光救獾孙(中)

要说起来,麴球的将帅之才,实是一等一的,蒲獾孙、蒲洛孤、苟雄等都是蒲秦有名的上将,但遍观他们此前与麴球的诸战,却都没能在麴球手上讨到丁点的便宜,便是孟朗亲自出征,襄武之所以被攻破,也不是因为麴球的用兵才能不如之,而是其兵力远不如孟朗之故。

却空有如此出众的用兵之能,限於定西国力的不够强大,在面对蒲秦部队的时候,麴球竟只能一再地处於守势,先是守卫陇西军营,继而守卫襄武县城,现下又守卫阴平县城。

对麴球这样才华横溢、胸有壮志的人来说,这样被迫地一守再守,乃至三守,不得痛痛快快地与蒲秦大战一场,决胜於野,的确是件很憋屈的事情,不过,也正是因了他有守卫陇西军营、襄武县城的经验,这回守御阴平县城,倒称得上驾轻就熟,甚是得心应手。

赵兴、乌洛逵麾兵急攻了两天,损兵折将,伤亡三四百,没能近城一步。

乌洛逵无视本部铁弗匈奴战士的急剧减员,还拍着胸脯、踊跃积极地向蒲獾孙请战,请求继续用他与赵兴的部队消耗城中的戍卒,只把赵兴恼的,恨不得提刀杀了他,然又不敢把情绪表露於外,只能心中滴血,脸上堆笑,附和赞成。

好在蒲獾孙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浪费,却是没有接受乌洛逵的请缨,一如战前的安排,只用铁弗匈奴攻了两天的城,试出了戍卒的战力与城中的大致虚实,便就一声令下,命城西的同蹄梁部,并城北的本部,与城东的赵兴、乌洛逵部於第三天一道发动起了对阴平城的正式进攻。

三面俱攻,城上、城下矢石如雨。

麴球亲自守御城北,北宫越守城西,王舒望则守城东,又仍以邴播率兵士两百人作为预备队,哪里出现危急的局面,就赶往哪里救援。又以阴平县长负责城中的治安和后勤的补给。

几个人分工明确,团结合作,硬是顶住了秦军的数日猛攻。

比之麴球守襄武县城时,此时阴平县内的守卒数量与那时差不多,而蒲獾孙部没有那时的秦军数量多,——这还是在加上了阴平郡内的叛羌以后,蒲獾孙部目前也只有不到两万人,按说阴平县城应该是比襄武县城易守的,但比之襄武县城,阴平县城却有一个严重的不足,那就是城池不及襄武县城高大坚固,毕竟阴平郡中多山,民口少,县城所以也就小而矮了。

守城,主要靠的是城墙,城墙不够高、不够坚,那守起来自然便会相当的吃力。

秦兵围攻到第七天,城的北门被秦军攻破,屈男虎、屈男见日父子拼死抵御,麴球也亲自上阵,从下午激战到傍晚,乃才把突入瓮城的秦兵杀退。入夜以后,秦兵暂停下了攻势。麴球抓紧时间,组织民夫、兵士,拆掉县中的民宅,用砖石、沙土把被打烂的城门堵住。

北宫越从城西赶来,把一卷纸递给麴球。

麴球打开去看,见是一道劝降书,大致内容是:君等孤城被围,外无援兵,城破是早晚的事。麴将军、北宫将军俱陇地之雄也,识时务者为俊杰,何不献城以降?大秦天王十分欣赏二君,如肯降我,必给以封侯之拜,不吝重赏,秦国境内的大郡美邑,随君二人挑拣。

麴球向来身先士卒,不仅打仗的时候是,适才堵城门的时候也是,他也亲自动手搬砖砌泥了,弄得浑身脏兮兮的,脸上亦灰扑扑一片,汗水流淌出道道的痕迹,跟个花猫似的。麴球抹了把汗,抬头问北宫越,说道:“哪里来的?”

北宫越与麴球、王舒望、邴播一样,都是连着七天没有下过城墙,不仅脸也很脏,铠甲上尽是血渍,且那血腥混着汗臭,气味使人不能近闻。

唯是麴球身上也是相同的味道,久处鲍鱼之肆,不觉其臭,两人倒是谁也闻不出谁的腥臭。

七天的鏖战,不间断地下令,加上亲自杀敌时的呐喊,北宫越的嗓音变得十分沙哑,他哑着嗓子说道:“城下射到城头的,兵士拾到,呈给了队率,队率上交给了我。”

为了防止守卒因为受敌人的诱惑而导致士气低落,守城的意志不坚,因此在守城之时,严令兵士不得私看城下射来的任何东西,凡有捡到,必须马上上缴,如有违背者,除斩本人以外,并用连坐之法,少者连带其“什”,多者连带其整个“队”都要斩首,此乃守城时惯用的军法,故是,在“什”、“队”中战友们的互相监督下,城下射到的东西,士卒通常是不敢看的。

“只有这一个么?”

北宫越说道:“还有十几封,内容都是一样,剩下的那些,我都烧掉了。”

麴球与北宫越不算很熟,心道:“北宫将军是羌人,与秦虏可算同族,他今把此道城外的劝降书给我,是何意思?是表无投降之念,抑或是为了试我心意?”

他便笑道,“只要献城,就给咱俩封侯,秦地的郡县随你我挑拣,这条件还真是大方。不过此书中,言我孤城无援,这话说的却是不错。将军,咱俩困守孤城,今方七日,北城门就被攻破了,这城恐怕还真会守不住。将军对秦兵此书,怎么看?”

北宫越慨然说道:“越虽羌胡,亦知忠也!征虏将军以阴平任越,越当为征虏守此王土!将军以尊贵之躯,从襄武突围出后,不回陇州,而南下我郡,是甘愿赴险也,况乎越有守土之责?越今与将军共守此城,如能击退秦兵,当然最好;如万一城破,越敢请与将军共死城中!”

“为征虏守此王土”,这句话明显是个病句。

莘迩又不是王,哪里来的为他守“王土”?应该说“为大王守此王土”才对。

但麴球并没有在意北宫越的这一病句,他闻言欢喜,用力地拍了拍北宫越的肩膀,亲热地拉住其手,说道:“我算什么尊贵之躯?一个老兵罢了!要说尊贵,将军家世为羌豪,才是尊贵。将军有此忠心,球岂敢落后?便与将军共守此城!”

他顿了下,笑道,“不过,将军,‘共死城中’云云,我看啊,你这个愿望是实现不了了。”

北宫越问道:“将军此话何意?”

麴球说道:“阴平郡关系到汉中等地的安危,势不可失;将军复是征虏的爱将,亦势不可有事。我料征虏将军一定不会坐视我阴平失陷、将军身亡而不顾的,援兵也许很快就能来到了!与其咱俩共死城中,何如等援兵赶到,败了蒲獾孙,你我两人一起领受此守城破虏的大功?”

北宫越虽是已经抱了与城偕亡、战死的打算,但人皆恋生,如能不死,自是更好。

听了麴球的话,北宫越的斗志越发昂扬,说道:“好!那越就与将军共领此大功!”

一番交心,两人俱知了对方的死守决心。

虽是相识不久,麴球、北宫越却顿时如似多年之交,目光相对,皆是大笑。

麴球说道:“将军,北门今日被秦虏攻破,明天,秦虏的攻势肯定会更加猛烈。我有一策,可以暂遏一下秦虏的气焰。”

北宫越说道:“敢问将军,是何策也?”

麴球说道:“秦虏见我北门破,必以为破城之时指日可待了,如此,则就必会轻我。今晚,咱们连夜在北城墙凿出几个洞来,候明日秦虏攻城,则就以精卒经洞而出,袭其攻城之部队。虏仓促无备,我胜之易矣。只要此战打胜,不就可以把秦虏的气焰打下去了么?”

北宫越大喜,说道:“将军此诚妙策!越请明日领兵出城!”

麴球笑道:“区区小虏,何须将军?”

他顾视身后,指了指屈男虎、屈男见日,说道,“前我守陇西军营,引敢战士沿地道穿至秦虏阵后,大破虏军者,将军知是何人?便是屈男虎也!明日出城之战,屈男虎足矣。”

屈男虎领死士经地道,至秦军后阵,陷阵掣旗,大败秦军之战,早就传遍了定西军中。

北宫越也是很佩服屈男虎的壮勇的,闻得麴球准备用他作为出城的主将,便不再坚持亲自出战了,说道:“屈男校尉勇猛绝伦,越不如也。既是将军欲以屈男校尉为将,那越到时就在西城头为校尉鸣鼓助威!”

便定下了此策。

当晚,麴球指挥民夫在北城墙的西段悄悄地凿出了四个洞,每个洞可容一人通行,挖好之后,先用砖石封住,以免被秦军看出破绽;从守卒中选出了百人勇士,杀牛煮肉,是夜,让他们饱餐一顿,好生的休息了一晚。

次日,如麴球预料,秦兵果然大举攻城。

蒲獾孙觉得破城有望,把兵马全部压了上去,令东、西两侧的赵兴、同蹄梁倾力进攻,以牵制城中的守兵,将北门被攻破的北城墙依旧选为主攻的方向,用来攻北城墙的共有四千步卒,列成了四个方阵,以备次第轮换着攻打北城墙。

攻城的战斗由辰时开始。

到的午时,第一轮上阵的秦兵撤下,换了第二个方阵的秦兵上去。

蒲獾孙立於护城河南边不远处的大旗下,目不转睛地观察北城墙上戍卒的情况,他发现,戍卒的抵御越来越无力,第二轮上阵的秦兵之攻城进展,比第一轮秦兵要快速了许多,只用了没多久,就先后有两拨兵士顺着云梯冲上了城头。

尽管这两拨兵士没多久就没全歼於城上,但这种情况还是极大振奋了蒲獾孙。

他一边示意鼓吏、旗手,传令城下的士卒加大进攻的态势,一边笑与左右的军将、属吏们说道:“麴鸣宗再是号称能守,奈何阴平县城低矮,无有足够的屏障可为他用,城中守卒的伤亡定比他守襄武县城时远远为多,我军连攻七天,守卒已是力不能支了。想来早则今天,迟则明日,这阴平县城我军就能拿下了!”

蒲獾孙的用兵,在蒲秦的诸将之中,是较为保守的一个,而连他都产生了这样的信心,别的那些军将,更不用说,个个对蒲獾孙的此话深以为然。

乃至有人都有心情开玩笑了,说道:“大王在咸阳城里,给麴鸣宗备下了宅院一区,我听说给此宅院配的家具、用器,尽是奢华得很,大王还给麴鸣宗备下了数十个如花似玉的美婢。昨日的劝降书信射到城中至今,麴鸣宗并无回应,看来他是不打算投降了。明公打下阴平郡,实是大功一件,咸阳城中给他预备的这区宅院、美婢,说不得,到底还是要归明公所有!”

在咸阳城给有名气的敌人置下宅院,等候他们投降、或被俘后入住,这是蒲茂的一个爱好。

赵宴荔、姚桃在降秦之前,都有过此等的待遇,——姚桃的那宅子本是给姚国备的,姚国战死,姚桃投降了后,就转给了他。

这回蒲茂亲征魏国,又早已在咸阳城中给守卫洛阳的慕容武台、新继魏主之位的慕容炎,以及在兖州与贺浑邪对垒的慕容瞻,也都分别给之置办好了宅子。

蒲獾孙是蒲茂的庶兄,什么荣华富贵没有享受过?一座宅院、数十美婢,不在他的眼中。

他笑道:“这宅院我用不上。怎么,你想要么?你如想要,等打下了阴平县,接下来去打平武县的时候,只要你能多立些功劳,我就上书大王,把那宅院、美婢统统赐给你!”

那军将喜不自胜,说道:“多谢明公!”

阴平郡的主要戍卒都在阴平县内,平武县等於是空城一座,简直不用攻便可将之拿下,蒲獾孙这话就等同是把那宅院、美婢给他了。

方在闲谈说笑际,忽闻城上鼓声大作。

蒲獾孙转目望之,见城头上,高悬的日头之下,万里蓝天的映衬之中,一将著红甲,临垛口而站,正挥槌击鼓,北墙的西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百十个陇兵的甲士,悉持短刃,伴随着鼓声,奋勇地杀向了城下的秦兵。

第三十八章 王令移宋丞 麴球封侯貌第二十四章 后宅刀兵动 客舍访客多第十六章 连环虚声势 蒲茂意决矣第十九章 黄荣驳氾议 拓跋见莘使(上)第九章 青雀得蒲宠 贾珍与宝绝第四章 将勇难当弩 他是因你死第三十八章 乞活投蒲茂 计破铁浮屠(中)第三十章 宋麴逐近利 内史同氾宽第二十七章 兵分东西路 按剑候氾君第六十六章 朝封建康侯 徐州号单於第三十章 心忧义从胡 黄荣第二计第四十九章 宁远突围出 西镇争可汗第五十七章 太后玉趾访 将军恭谨对(中)第六十章 氾宽坐收利 莘迩一言怒第十一章 宝刀赠豪杰 督邮酬解忧第五十二章 惭愧享其成 晒书郝郎君第二十九章 且失征虏信 鲜少真矛盾第九章 果然是肥差 焉为短视徒第二十七章 兵分东西路 按剑候氾君第六十二章 万里月色同 群雄各异谋(中)第三十三章 龙骧真英雄 征虏泪满襟(九)第二十六章 太后请自信 益富情绪高第四十四章 择将选麴爽 投书谒蒲英第五十章 胆壮自作饵 勿延袭敌营第四十二章 父子谋仇报 惊闻坞堡破第四十六章 军报请援兵 张宋增猜疑第四章 魏咸万里侯 可呼你字乎第二十九章 且失征虏信 鲜少真矛盾第九章 一让苟将军 求援拓跋部第二章 西海迟方至 酒泉候未来第十六章 豪牧羊马万 应徙多贫困第二十一章 傅乔典书令 云光如妆容第二十八章 张公心非石 阿蜍女郎耶第二十一章 侠风非我愿 人言不为下第二十九章 揖谢与用法 养士霸王术第二十三章 赵兴报父仇 元光救獾孙(五)第八章 结姻升身价 求贤引变动第四十九章 乌孙大援兵 宝刀名诛夷第四章 勃勃志向远 铁骑漠中来(上)第五十五章 洲上敕勒歌 堂中哄人言第四章 大事不惜身 曹斐意豪然第三十九章 遣使赴江左 姚戎攻关中(中)第二章 宋方自取权 曹斐用诈抚第六章 选使说宴荔 择将援铁弗第二十四章 机敏促约成 魏主嘱诸子(下)第十八章 草绘说兵法 丈夫五鼎烹第五十三章 麴球拒秦众 季和挫爽军(上)第四章 唐艾炫陶竹 羊髦与莘同第二十七章 龙骧真英雄 征虏泪满襟(三)第六章 黄荣政斗才 陈荪报朝恩第四十八章 白纯坚壁守 索张争请战第五十七章 麴球拒秦众 季和挫爽军(五)第五十五章 陇东督七郡 议与武卫盟第二十章 宴荔聪明误 孟朗破朔方(中)第三十四章 卿辈哪得谈 奇袭成都城(二)第十一章 麴爽怨声对 过往如刺扎第五十八章 一语稳士心 校场问高下第四十八章 白纯坚壁守 索张争请战第六十五章 万胜呼如雷 宽猛宜相济第四十四章 西出玉门关 龟兹有宝贝第二十四章 张金老谋算 元光不怕虎第二十一章 赵兴报父仇 元光救獾孙(三)第五十一章 笮桥鼓声动 捷报两路传(下)第一章 难言宋有德 掠胡安敬思第四章 将勇难当弩 他是因你死第十四章 修史为今鉴 考功利数得第三十一章 基业苦不易 逢疑召唐艾第三十二章 龙骧真英雄 征虏泪满襟(八)第十二章 圆融方外人 龟请惩贾珍第二十一章 傅乔典书令 云光如妆容第十三章 轻骑趁夜东 贫道方外人(上)第四十章 办学化胡风 炮肉月下食第三十六章 怜子亦丈夫 上书请募兵第四十六章 轮戍练兵法 令狐喜事爽第五十二章 蒲秦占洛阳 江左攻下邳(三)第十七章 安崇护军商 健儿授舒望第二十章 赵兴报父仇 元光救獾孙(中)第十章 天命岂在暴 唬人好神术第十八章 府兵除旧弊 可闻京师谣第十二章 援手产成就 从兹觉我存第六十章 天爽征伐时 夏夜花香浓(下)第二章 香火亦没用 子明辛苦了第六章 仁心得好报 虎狼互相谋第二十三章 莘迩情仁厚 蒲茂降尊号第十八章 冉兴国乱频 令狐称尊号第十三章 功名急切立 把酒问青天第十三章 失魂阿利罗 安心王太后第三十章 勃野叱亢泥 割臂为誓约第三十一章 基业苦不易 逢疑召唐艾第二十九章 常哥悄然婚 孤塗报急讯第二十章 宋方无法杀 王令不可说第四十七章 王后两并立 鲜卑义从成第二十三章 变革收获大 起意除宋方第八章 翻云真成雨 可敢入都城第五十五章 陇东督七郡 议与武卫盟第八章 延曹夺槊精 贺兰威名震(中)第二十三章 赵兴报父仇 元光救獾孙(五)第六十九章 江山星星火 殿外风雪急第三十九章 卿辈哪得谈 奇袭成都城(七)第五十一章 欲破酒泉先 功求袭斛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