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隐寺后山。
废弃的茅草屋坐落在阴山背后,显得格外荒凉。
几个幸存下来的番蒙人,已经跟着宋世祥在这里躲避数日。
尽管身为奴隶死士,又彻底被萨托送给了宋世祥,但他们毕竟也是人,有着自己的想法和感受。
自从另外十几个人被宋世祥派去执行那必死的任务,无一生还,他们这些逃过一劫的人,已经在心里隐隐燃起了怨恨。
而原本可以用来平复这股怨恨的报酬,竟然也没能兑现。
非但没能兑现,他们还跟着宋世祥,莫名地过上了被人追杀的日子。
宋世祥在大齐朝不能见光,他们是提前就清楚的,正因为他曾经救过身陷囹圄的大将军。而他们不明白的是,为何宋世祥突然又变成了被人追杀的对象?连累他们跟着一起东躲西藏不说,就连这股明显很是强劲的对手到底是谁,都不肯跟他们透露半分。
眼看着城门被官府守得极严,又无法混出城外,这种两面夹击的处境,让这些人逐渐频临崩溃,打算跟宋世祥好好说道说道了。
正在这时,出去了一炷香工夫的宋世祥,面露喜色地回到了茅草屋。
“咱们今日就能够出城了!”
宋世祥的语气极为肯定。
那几个番蒙人听了,虽然对他的信任已经趋近于没有,但仍不愿放弃这个希望。
宋世祥将他们聚在一起,信心百倍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劫持靖远侯世子夫人,然后逼迫靖远侯世子徇私放他们出城,并奉上良驹和盘缠……
靖远侯世子,这个称谓对那几个番蒙人来说并不陌生。
漠北一战。让蒋轩这个名字,在所有番蒙人心中,都变成了一个能使之闻风丧胆的存在。尤其这些人还是萨托将军府上的奴隶死士,要知道,当初他们的大将军,就是被这个人给活捉了的……
几个番蒙人立刻来了精神,想着如果靖远侯世子真能助他们一臂之力。那么逃离京城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
宋世祥对他们的反应很是满意。旋即开始布置之后的行动……
而陆清容这边,暂且对此毫不知情。
她之所以从讲经的大殿中悄悄退出,是因为看见了邱沐云和贺清宛的身影。
若说这两个人是碰巧出现在此处。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的。
留了邱瑾亭在殿内,陆清容只领着绿竹一人,跟了上去。
邱沐云和贺清宛并未视而不见,一经察觉。便径直迎了过来。
“原来是靖远侯世子夫人!咱们果真还是有缘分的!”邱沐云率先开口,脸上堆着笑。
陆清容还真是有点佩服这个人。
无论自己怎么疏远。如何奚落,每每碰上面,她总还能摆出这样一副讨好的面容,也实在是难为她了。
只见邱沐云身着蜜合色绣月季花比甲。秋香色八幅襦裙,虽是来到佛门清净之地,但发间依然戴了为数不少的镶宝石珠花。而且宝石的颜色极尽鲜艳,在赤金底托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尽管如此。仍不得不承认,依照邱沐云近年来穿着打扮的风格,这绝对还是收敛过的。
与她相比,旁边一身淡青色衣裙的贺清宛,仅仅略施粉黛,就显得简单素雅了不少。
见了陆清容,贺清宛仍是昔日的乖顺模样,默默行了个礼,便躲在邱沐云身后,不发一言。
陆清容没有理会邱沐云的热情,对贺清宛的行礼也视而不见,只不过,她还是顺势停下了脚步,等待下文。
邱沐云没有急着说话,先是小心谨慎地好一番环顾四周,确定此刻陆清容身旁只跟着绿竹一人,这才放心开了口。
“就说刚才是清宛看错了,她还不承认!”邱沐云语气夸张地嗔道。
贺清宛即刻做出一副紧张的模样,神色之中还隐约有些尴尬,伸手扯了扯邱沐云的袖子。
也不知她是这要阻拦,还是做样子给陆清容看的。
陆清容不为所动,目光在这母女二人身上转了一圈,等着她们继续往下演。
邱沐云见陆清容不搭茬,便自己主动解释起来:“刚才我们在后院,见到靖远侯世子携着一个女子进了厢房……当时离得远,又只是侧脸,清宛非说那就是世子夫人,我却看着不像……”
说到此处,邱沐云突然停住,捂着嘴,面色赧然,像是说漏了嘴一般。
贺清宛脸上的尴尬更胜,不停地拽着邱沐云的衣袖,帮她打着圆场:“我们看得并不真切……既然那女子并非世子夫人,想来,那男子也绝不会是世子爷了!”
邱沐云闻言,即刻就要反驳。
贺清宛一边说,一边还冲着邱沐云使眼色,余光仍不忘时刻关注着陆清容。
这般作态,自然是想让陆清容生疑。
贺清宛和邱沐云之所以敢如此拿蒋轩来说事,就是料定了陆清容一定是独自前来的。
陆清容没有一丝怒气,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面前这两个人是什么心肠,她早就心里有数,尤其邱沐云的招数,更是在她初来大齐之时就领教过了。
那两人对于陆清容心中的嘲笑一无所知,只当她此时陷入沉思,是开始怀疑蒋轩了。
唯恐陆清容不去看个究竟,贺清宛适时抛出了一个台阶。
“今日堂姐也随我们来礼佛了,只是她仍待字闺中,进香过后就去了后院暂避,世子夫人若是不嫌弃,可否过去看上一眼,她可是时常提起您呢!”
贺清宁?
一直未曾言语的陆清容,总算露出了第一个表情。
她微微一笑,神态轻松地点了点头,含糊应道:“那我就过去看看吧!”
说完,她领着绿竹,跟随着母女二人去了后院。
纵使邱沐云和贺清宛刚踏进后院就谎称刚才忘了添香油钱,慌忙而去,陆清容也丝毫不以为意。
此刻羽林卫已经将光隐寺围住,而蒋轩的亲自出马更是让她非常放心。
独自带着绿竹进了厢房,里面果然空无一人,贺清宁也好,其他什么人也罢,皆无踪影。
陆清容神色淡然,从容落座。
很快,就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