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暮不耐这种无聊的推推搡搡的把戏了,他知道,其实有的人心中如明镜一般,但他就是不肯说出口来,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一般。
他决定打破这些人的幻想,将事情引向一个完全没有退路的状态,这样才能让在座的各位都能抛弃幻想,同舟共济,渡过这最艰难的时刻;需要重量级道具出场了。
韩暮向俊杰示意了一下,俊杰伸手从贴身的密袋抠出一张纸条,显得极为郑重。
韩暮接过这个纸条扬了扬道:“诸位大人,在下这里有一个名单,至于这份名单如何得来,不彷告知诸位,诸位大人一定很想知道这名单是干什么用的吧?”
在座的众人都惊讶的看着韩暮手里的小纸条,脸上露出渴求的神情。
“这份名单是我们借上次寿春增兵之机,在广陵安插的眼线拼死抄录;我这里有一份,都尉府的王珣手里同样有一份;名单上的人大多数都在这间屋子里。”
众人面面相觑,只有谢安平静如昔,低头把玩棋子。
“从广陵得来?莫不是从桓温大司马处得来?”游击军统领司马荣问道。
“正是,从他给王珣的一封信上抄录而来,因为时间仓促怕被人发现,只抄了一部分,但就是这一部分已经足矣,你们自己看看吧。”韩暮将纸条递给王坦之等人。
众人伸头去看,只见纸条是一张劣质毛边纸张,上面潦草的写着十来个人的名字,谢安、王坦之、张玄、韩暮以及在座的几位统领将军全部在内,看字迹的潦草程度,显然是极为慌张的情况下写就的。
“敢问韩将军,大司马列此名单是何用意呢?”一名中军校尉疑惑的问道。
“是何用意?哈哈哈哈”韩暮大笑起来,“那封信的内容就是要王珣散布对皇上不利的谣言,制造废黜当今皇上的最佳理由,待桓温大军返回京城便行那废黜之事,一旦事成,名单上的诸位便沦为诛杀的对象,这便是用意。”
座中众人呆若木鸡,原本有人抱有的幻想被击得粉碎。
韩暮趁热打铁道:“桓贼散布当今皇上乃是不举之人的谣言,又谣言圣上的几个儿子都是宫中美人和嬖人相龙、计好、朱灵宝等人通奸生下的,将来他们被立为储君,封为王侯,必然改换皇家血统。此番做派难道诸位还看不出他废黜皇上的野心么?”
张玄忽然咬牙道:“还有呢,上次卢竦之事,宫中淫乱不堪,恰好给了老贼另一个口实,既然有了废黜的理由,那么唯一的阻碍就是谢大人、王大人这等朝中重臣,以及我等带兵拱卫京师的将领了;平日依附于他还罢了,我等平日和他作对,现如今自然是欲除之而后快。老贼如此狠毒,我张玄不不容他。”
韩暮笑了,这大舅子终于开窍了。
王坦之道:“然则…我等要与他兵戎相向么?”
“这便是找你们来商议的原因。”谢安插了一句嘴,便又低头弄棋。
众人的眼光落到韩暮身上,无形中韩暮已经是他们赖以依存的一根稻草了。
韩暮喝了口茶道:“依在下看来,废就让他废吧……”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这次连谢安也淡定不了了。
“韩将军何处此大逆不道之言?这…这也太不像话了。”王坦之气急,连称呼都从韩贤侄变成韩将军了。
其他众人也议论纷纷,均带着鄙夷和不解看着韩暮。
韩暮早知有此反应,微笑道:“诸位大人莫急,待我先问你们几个问题。”
众人平静下来,想看看韩暮到底如何解释这件事。
“桓大司马手头可以调动多少兵马?”韩暮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广陵城尚有兵马四万余,但留守人马至少五千,加之建康城中两只外军和都尉府,若桓温想以武力废黜皇上的话,他最少可以调动六万人马。”司马荣不愧是带兵之人,张口便报出了数字。
韩暮微笑道:“司马将军所言不差,但实际情况恐怕还不止,需知桓温领六州方镇之兵,他完全可以从其余方镇中抽调万余人,寿春之战便是例证,二十日之内调集了近三万援兵,这便是他的实力。”
众人默然,都明白韩暮分析的是实情。
“再问个问题,小玄你来回答我,我们手头可以调动的兵马有多少?”
“禁卫中军三个军加上五个营,再加上三哥的内卫府和司马将军的游击军,全部人马大约三万六千人。”谢玄如数家珍,回答的干脆利落。
韩暮赞许的点点头道:“小玄说的一点没错,就算我们把府中私兵护院全拉上也不会超过四万之数,以四万敌七万,诸位以为胜算如何?”
王坦之捻须蹙眉道:“桓温善于用兵,就算我等谋略得当,恐怕最多打个平手。”
韩暮笑道:“王大人还算是谨慎,就算此帐能胜,必是惨胜之局;然则我大晋十余万大军自相残杀,到最后是否能保存下一半还未可知,且不谈祸起萧墙会给国家带来多大的灾难,会涂炭多少的生灵;若秦国趁此时出兵伐我大晋,大晋以何为战?我等就要做阶下囚了。”
韩暮的句句拷问,便似一把把重锤,在众人的心中敲打;众人想象着内战纷纷的情景,必将是血火漫天,两败俱伤;秦人若不趁此机会进攻大晋,那可真是老天爷开眼了。
“在下再问最后一个问题?诸位大人先莫要责怪韩暮,平静的想一想在回答;当今皇上还是否能振兴大晋社稷,为了他而导致亡国灭种值是不值?”
韩暮的语音响亮,这句话不啻是一个惊雷,在众人的脑子里炸响。
这么一个无能,淫乱,愚蠢,懦弱的人,还能否带给大晋希望?这个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问题在众人的心中飘来荡去。
“在下觉得桓温之意只是借废黜之事立威,而并非为了篡位;他若篡位而代,我等也无需考虑这么多了,同样是亡国灭种,亡于桓温之手和亡于秦朝虎狼有何区别?只需放手一搏便是;但废黜则不同,我等可稍作让步,只需在皇族中挑选一人出来登上大位,到那时即可遂了桓温的意,也可保存大晋江山;对我等而言最不济也能维持现状,则大晋国力不失,而我等亦可不必受那亡国之辱。”
韩暮朗朗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回荡,将众人心中的块垒一层层的消除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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