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苻丕依旧在进行这种绵软无力的进攻,仿佛每天不派兵隔岸轰上那么一小会便不是一名合格的主将似的,不送上千余条人命便不算是在攻城一般,弄的秦军士气低落,连守城的两万晋兵也觉得无趣。
在这种情况下,襄阳城内一片轻松的氛围,城中大小官吏每日笑谈宴饮毫无压力可言,主将朱序也在众人的一片赞扬声中飘飘然昏昏然,最秦军充满了鄙视。
在一次军事会议中,有比较清明的将领告诫道:“秦军绝不会是窝囊废,还需小心谨慎,襄阳重镇乃通往大晋富饶荆州的隘口,若有闪失,将酿成大祸。”
此言立马遭到督护李伯护的大声斥责:“秦人速来习惯陆战,骑射功夫和步兵的战力确实很强,但我襄阳外城四面环水,宛如湖中铁城,秦兵无水军,又无舰船攻击,何足为惧?”
“话不能这么说,无战船便攻不下这襄阳城么?修坝筑路,泅渡浮桥哪一样不能到达内城外?自古来襄阳坚固一来是地势险要,三面环山四城绕水实为地利,但是岂不闻坚城自在人心,人心若松懈,再坚固的城池也会被攻破。”一人开口道。
此人是北府军派来协助守城的雷霆营一名军官,叫做王喜;北府军的雷霆车是一大军事秘密,所以韩暮调拨了五十架雷霆弩车前来协助,随之一起前来的便是一只专门负责雷霆车射击包养看护守卫的队伍,平日里除了主将朱序,连督护副将等人也不准靠近研究,就是怕泄密。
“王校尉此言可笑,在我襄阳军民眼皮底下,你倒是修筑堤坝拦河试试?你倒是搭建浮桥试试?当我襄阳军民是纸糊的么?”李伯护揶揄道。
王喜刚要反驳,朱序忙挥手制止道:“都是为守城之事,何须争的面红耳赤,两位将军说的都有理,秦人确实不谙水战,这次也没带船舶前来,他们想过了我外城的护城河,恐怕难上加难了;但是我们也不要掉以轻心,王喜校尉这几日指挥雷霆车摧毁百余架敌军攻城武器,杀伤数千秦军,功不可没,也颇为辛苦,便请早些歇着吧。”
王喜听他口气显然是自己的话朱序不爱听,当下也不答话,扭头便出门去了。
“嚣张太甚,北府军难道比我襄阳军高上一等么?看他的样子似乎不把将军您放在眼里呢,小小一名校尉都如此倨傲,真不知朝廷是怎么想的。”李伯护嘀咕道。
“住口。”朱序斥道:“朝廷之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议论,好好当你的差,莫要多事。”
李伯护碰个钉子,翻翻白眼缩着头不出声了,
“张将军,你的水军要注意夜间巡视,秦人虽无力渡河,但是也不能任凭他们在对岸胡闹,万一一觉醒来对岸立起高台千座,居高临下攻击,则我军民大有损伤,不可不防。”
“是,末将遵命。”水军主将张同躬身应道。
朱序一挥手道:“散了吧,早睡早起,明日又是一番折腾。你们最近闲的慌喜欢逛春风楼是么?我奉劝诸位留些精力好好守城,秦兵这架势看来是旷日持久之战,别每天趴在女人肚皮上,城破了都不知道。”
众人散去,朱序回到内堂,丫鬟来通报道:“老夫人有请。”
朱序赶忙去往母亲住处,这几日天天在城头,母亲这里已经好几天没来了;一进母亲居住的小院便见院内堆着一大堆物事,有布匹稻草等物,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朱序进门请安,母亲韩氏忙笑吟吟的吩咐丫鬟端茶上来,爱怜的看着他道:“我儿最近辛苦了,脸上都黑瘦了,要多多保重身体啊,襄阳五万百姓可都靠着你来保护呢。”
朱序忙起身道:“谢母亲大人关心,孩儿没事,守城之事孩儿自会尽心竭力,母亲大人请放心,绝不教秦贼越我襄阳城池半步。”
韩夫人笑盈盈的道:“那就好,我儿英武胜过乃父,今大军压境,须得上下一心方可守住城池,我琢磨着我们这样的妇孺起不了什么大用,于是便想和你商量和媳妇们明天在城中广场分发布匹麻草给将士们做衣衫和编草鞋穿,不知道我儿可同意么?”
朱序心中激动,虎目泛起泪花道:“母亲,儿无能让娘亲跟着担惊受怕,还要为儿受累,儿实不忍。”
韩夫人收起笑容正色道:“这是什么话,我可不是为你,我这是为了全城百姓和我大晋江山着想,看来我儿还是不懂这里边的道理,哎,这也不怪你,你父去世的早,也无人跟你分说;今日为娘告诉你一个道理,你今为官非为我朱家一门为官而是为天下百姓为官,你今守城非为我朱门守城,乃是为了襄阳数万军民,为了大晋千万百姓;皇上委你重任,你食君之俸,食民之膏便要忠君为民,无论何时都不可忘记自己的身份。”
朱序见母亲神色凝重,忙站起躬身道:“儿受教了。”
韩夫人这才温言道:“非是娘亲啰嗦,大节大义乃人之立身的根本,我儿本性敦厚,原不需要我来提醒;但是大敌当前,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所以伪娘不得不多说两句。”
朱序笑道:“母亲说的是,母亲耳提面命实乃儿之福分,需知天下很多丧父丧母之人还无此机会呢。”
韩夫人笑骂道:“贫嘴,此事便这么定下来吧,明日我便率府中女眷出门,为了守住襄阳城也顾不得许多了。”
朱序笑道:“儿有把握守住城池,母亲大人放心。”
韩夫人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不能破城,昔年我年纪尚小,和你外祖住在北地小城,后来兵祸迭起,不得不逃离南下,迁居此城,秦人氐族凶恶如虎狼,家乡小城城破之时烧杀抢掠无所不为,那情景历历在目,时常令为娘惊恐;若是我襄阳城破,恐也难逃一劫,为娘再见不得那幕惨状了。”
顿了顿,韩夫人看着朱序,拉起他的手道:“我儿若有孝心,便不要叫为娘在受那般的煎熬。”
朱序跪倒在地指天发誓道:“皇天在上,我朱序誓与襄阳共存亡。”
…………
秦军中弥漫着一种焦急不满的情绪,主将苻丕无能只会派人送死,几番所谓的攻城连敌军一根汗毛都没碰到,倒折损了几千士兵,但是他还是要人继续如此做无用的进攻,当真令人费解。
尚书慕容暐是降臣,他没有说话的权利,特别是在皇子面前他更不愿意去多说什么,皇子说怎么干,他就怎么干,从不乱提任何意见。
但武卫将军苟苌可看不下去了,他向苻丕进言道:“大将军,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每日折损士兵又摸不到襄阳城头一分一毫,这样下去大军的士气会消耗殆尽,以后即便有机会也无法取胜了。”
苻丕皱眉道:“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干等着不行动吧,若父皇知道我来到此处一筹莫展,那可大事不妙了,只因我军无战船实在是无法渡过这宽若大江的护城河啊。”
苟苌道:“大将军何不稍安勿躁,皇上不是派杨安、石越、慕容垂、杨武等人率十万大军随后便到么?就算是总攻也需后军到达方可,再说这些人均身经百战,必有良策;大军到达之日,大将军召开会议问计于诸人便是,何必自己苦思伤神呢?”
苻丕想了想觉得有理,于是便命士兵停止攻城,安心休整,静待后续大军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