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敢问二当家高姓大名?”薜弼心下疑惑,躬身问道。
“某家叫柴毅,乃是先祖周世宗的八世孙,现暂负责阳薪县一带的事宜。你二人有何事找某家?”
“这……不知道柴当家可否放了朝廷钦差万俟卨、胡大声和杨沂中等人。朝廷可为此支付赎金。”薜弼小心翼翼地说道。他心中暗想,这些反叛竟然打起了后周旗号,可得尽快通知朝廷才行。
“赎金?我们不要什么赎金!”那柴毅咆哮如雷道:“原本我大周被篡了江山,但见百姓生活还算过得去,也就算了。可如今金人频频南下,杀我汉民,占我土地,而宋室赵逆却只想割地赔款,向金人屈膝求和,想学那后晋石敬塘当儿皇帝。这可为天下汉人所不容!”
他顿了一下,又接着大吼道:“所以,赵构那小儿乖乖退位,也就罢了,不然我和大哥必然领兵,杀进临安,夺回我大周江山!”
刘子羽一听,心中大为愤概,不禁冷哼道:“无知小儿,我大宋立国近两百年,江山稳固,民众归心,岂是你这过气前朝可能替代的?”
“你这狗官竟敢出言不逊?来人,拖出去砍了!”柴毅一挥手,立刻就有两名刀斧手上前,要将刘子羽押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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薜弼慌了神,连忙好言相劝,为其求情。而刘子羽见到明晃晃的大刀,也不禁心中发麻,顿时软了半截。
而柴毅原本也不是真的要杀他,只是想吓吓他,挫挫他的锐气,这时正好有了台阶下,就又让刀斧手将刘子羽送了回来。
薜弼和刘子羽这时方开始和柴毅正式商谈被围困的钦差队伍之事。两人费尽口舌,终于说服柴毅同意向被围困的万俟卨一行人提供食物和饮水。而朝廷则需每天提供两千贯铜钱作为费用。
原本两人还想去和万俟卨、杨沂中等交谈一下的,但柴毅却不允许。于是两人只好作罢。
两人离开柴毅的营寨之后,薜弼方长叹一声道:“未想到局势竟已恶化至此。我等原本以为他们只是养匪自重,挟持朝廷,却不料岳元帅竟容忍这帮盗匪打起前朝旗号。如此一来。朝廷如何会善罢干休啊!”
他心中明白,此时能不能赎回万俟卨和杨沂中一干人已经不重要了。打起后周旗号后。朝廷是肯定只有武力征讨一条路可以走了。
刘子羽听到他的话后却是一阵不屑。他知道薜弼曾经是岳飞的幕僚,和岳飞关系不错,但在调往临安任户部侍郎后,又投靠了秦桧,这等墙头草,他是最为鄙视的。
刘子羽于是冷冷道:“薜大人,这不正合秦相之意吗?他不是极力鼓吹撤销宣抚司,以免成藩镇之祸。眼下正是推动良机啊!”
薜弼却是连连摇头,他在岳家军中呆了不少年头。深知岳飞治军极严,上下一心,如若真正定决心和朝廷正面开战,朝廷未必会有胜算。且就算朝廷胜了,也必元气大伤。金人此时南下,则大宋江山即有倾覆之危。
“不行!我得去一趟鄂州,见见岳元帅。了解一下他到底作何打算。不然我大宋外患未平,内忧又起,形势危急啊!”薜弼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
两人之间原本就不太和睦,于是便商定就此分道扬镳,薜弼前往鄂州去见岳飞,而刘子羽则回临安复命,报告这让人震惊的消息。
待两人离开之后,柴毅方收敛笑容道:“看来朝廷的援军快到了。这薜弼和刘子羽只是来使缓兵之计的。我算了一下时间,这禁军的粮食已经差不多吃完了,咱们就再饿他们两天,等他们连武器都拿不动时,再发动进攻,一举解决掉这帮子禁军!嘿嘿,我答应了给他们送吃的,可从没说过不进攻啊!他们做了俘虏后,某家绝对保证他们能吃饱饭!”
而就在薜弼和刘子羽两人还在路上时,朝廷却先得到了江西一带形势恶化的消息。一只打着大周旗号的义军,到处攻州县,夺政权。由于他们打的旗号是不向金人割地赔款,不收赋税,均分田地。因而甚得群众拥护。
每到一地,他们就将那些大户人家和地主的田契全烧了,再将土地分给了无地少地的百姓,并将缴获的地主豪绅钱财,部分给了平民,部分留作自用,一时之间,加入者甚众。
“郭大当家,没想到大公子这办法还真灵,打富豪,分田地,拉拢穷人。如此一来,不但解决了我们钱粮补给的问题,还吸引了大批平民从军。估计咱们占的地方就算让朝廷夺回去了。百姓的心也是朝着咱们的。”一名原先就跟随郭宇的义军头目骑马在郭宇身旁小声说道。
郭宇听后微笑不语,在攻陷彭泽之后,他又转向南,向饶州进发。他的人马已从最开始的两千人发展到了过万人。现在他公开的身份是大周开国皇帝郭威的八世孙郭德钢,而代毅则自称叫柴毅,是大周末代皇帝柴宗训的后人。
其实两人的身份着实没有什么说服力,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郭威无后才传位给柴世宗的,而柴宗训的后人更是不知所踪了。况且后周已经灭了快两百年了,也没几个百姓还挂念前朝。只是他们提出的“打土豪、分田地”的口号杀伤力和影响力却太大了。甚至有附近州县的贫民主动联系他们,请为内应,要求进攻自己所在的州县的。
江西不是前线,宋朝在江西一带的军备原本就很薄弱,朝廷受杨幺之乱的教训,又严防民间私兵,那些大户人家顶多只有几十个护院家丁,根本无力自保。而郭宇也按岳云的叮嘱,打得下来的城池就打,打不下来的就绕过去打下一个。反正他们的目的只是要造声势,却并非是要真的建立什么大周政权。
待刘光世和刘琦两路军队赶到以后,却发现黑山谷的禁军早已全部投降了,万俟卨、胡大声和杨沂中都成了俘虏,关押在阳薪县城,而驻扎在这里的义军头领柴毅宣称,只要他们敢攻城,他就敢杀人。
刘光世和刘琦投鼠忌器,不敢攻阳薪县,便只好改向其他义军占领的地方进攻。
不过他们却发现情况很不妙,义军从来不和他们正面交战。他们只要一进攻,就放弃城池,只要一离开,马上就杀回来。而当地的百姓似乎也铁了心跟着义军走,不仅敌视官军,还不断将他们的去向通知义军,让他们频频扑空。
这一来,朝廷可真的慌了神了。赵构连续几天召开廷议,让众臣想办法平定这“后周造反”。
“官家,此事已经明了。据细作回报,那所谓的郭威后人郭德纲,实则是北地反金义军的一名首领,真名郭宇。而那所谓的柴宗训后人柴毅,真名代毅,原是和郭宇一伙的义军副首领。两人皆在去岁被岳云招安,其族谱根本与前朝后裔八杆子打不到一处去。”刘子羽沉声说道。
赵构眉头微皱:“朕明白,其实他们是不是前朝后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将这场叛乱扑灭。刘光世和刘琦每天回报都是打了胜仗,夺回了多少多少城池,击败了多少多少贼兵。可为何贼势越打越大,现在浙江、福建一带的州府竟然都向朕报告,他们辖区内出现了打着前周旗号的叛军,要求朝廷遣军剿灭。而且万俟卨他们那些人至今也未救出。”
“官家,这刘琦和刘光世是张大人推举的。老臣怀疑他们谎报军情,将原本大败的战况,虚报为大胜。老臣以为,应严惩这两人谎报军情之罪,同时张浚荐人不当,也应承担连带责任。”秦桧眼见这正是个彻底扳倒张浚的机会,岂有不落井下石之理。
张浚一听慌了神,忙出列为自己辨别道:“前线战况现在并不十分明了,极有可能是反贼被两位将军击败后,流窜逃到福建及浙江一带。并非刘光世和刘琦两位将军谎报军情,如仓猝处罚得胜之将,不免让将士寒心,今后谁还敢为官家分忧,为朝廷效力呢?”
赵构一想也有道理,便说道:“此事暂不追究,众卿还是快想一个万全之策吧,如何消灭这股打着后周旗号的反贼。”
外面流传的关于他已中毒,被秦桧控制的谣言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虽然对此谣言极为愤怒,但也让他不由警惕将朝政完全交给秦桧的后果。在已经驱逐了赵鼎之后,他是不打算再动张浚了,以免朝堂失去平衡。
眼下让他最为烦心的却是这场大乱。如若不能迅速平息下去,势必动摇江山稳固。他甚至已经有些后悔,不该听信秦桧的话,那么急着对岳飞等人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