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千多人的倏然而起,在大声呐喊中,厮杀响彻峡谷。一块块大石滚滚而下,卷起一袭尘土,看上去的确声势惊人,反正辎重粮食又不怕砸坏,至于人马会砸成如何,那就不是黎元雄考虑的事了。
峡谷内的地势原本就崎岖不平,大石头堆下去后,就算砸不到人马,也会让宋军逃跑困难,马儿奔跑不便,黎元雄暗自得意,心道这就叫以己之长,攻敌之短,这次劫掠了宋军的几十辆大车辎重回山,看阮氏兄弟还敢小瞧他不!
见到大队占城兵马冲了下来,押运辎重的宋军将官抬头一看,顿时吓得惊慌失措,他连忙慌里慌张地挥动手中长枪,喝令手下赶快逃跑。
那些士兵见正是雨天,火枪不能发射,早就心中胆寒,待听得主将叫撤,立刻哗啦啦般地四散开来,撒开脚丫子就向来路跑去,就算跟随的占城脚夫和车夫亦是如此。
等到黎元雄和大队占城士兵冲到了谷中之时,山谷内已经只有几十辆孤零零的大车和拉车的马儿了。
黎元雄心中大喜,手下的士兵更是欢呼雀跃。立刻就有人冲上去,用手中长刀划开车厢上盖着的黑布,露出里面装的货物。只见有崭新的盔甲,有弓箭还有粮食,而且有一辆车上竟然还有几箱火枪。
掀开之后,立刻就有识货者认出来了:“黎将军,这是最新式的火绳枪,可是宋军主力部队配备的。威力惊人。可在八十丈的距离内射穿身着重甲的敌人。
“哈哈!立功了!我们立大功了。”占城士兵们全都欢呼起来,虽然他们之前也劫掠过宋军的辎重,但宋军对于火枪的运输,保护得却是非常严密,这是第一次劫掠到火枪。
不过,冯尚福却总觉得不对劲,压低声音对黎元雄道:“黎将军。我总觉得有些问题?”
黎元雄瞥了他一眼,毫不在意地问道:“老冯,有什么问题吗?”
“黎将军。我总觉得这次太顺利了,好像有些不对。宋军再说不是主力部队,是辎重部队。也不可能这样一触即溃,连抵抗都没有啊!”冯尚福战战兢兢地说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认为我黎元雄就不能打胜仗吗?每次都只能跟在阮成武后面捡漏油吗?”黎元雄照着冯尚福就是一巴掌。
然后厉声对身边一脸惊惶的士兵喝道:“你们看什么看?还不赶快干活!趁宋军都跑远了,赶快拉起这些大车回转大叻城去,让陛下看看,咱们占城能打仗的将军,并不只有一个阮成武。有我黎元雄在,一样能大败宋军!赢得最后胜利!”
占城军士兵们听到自家将军的吩咐,都是兴高采烈的重新将马匹套在大车上,然后赶着车子向另一侧峡谷口行去,准备回转长山第一道山寨。
冯尚福原本心中有些怀疑。一直东张西望,心中忐忑不安,可见到了另一侧的峡谷口时,身后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宋军也没有杀回马枪过来。方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时,大队占城军赶着大车,已经轰轰隆隆地出了谷口,前行不远处,只需拐个弯就是上山寨的路了。但却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脚步。
黎元雄一个没停住,差点撞到了冯尚福的身上。忍不住厉声喝问道:“老冯!你们是搞什么名堂?还不快点把大车赶回山寨去,在这发呆作甚?”
不过,冯尚福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双腿颤抖,两眼发直,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黎元雄顺着他的目光向远处望过去,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就在那拐弯处的道路上。黑压压的宋军士兵,足有上千之多。全都身穿黑盔黑甲,手持长枪方盾而立,显然他们也作好了打冷兵器战斗的准备。
而为首的一员宋将生得五大三粗,身形魁梧,面沉如水。
他犹如铁塔一般地坐在马背上,手中长枪一挥,属下宋军士兵立刻高呼一声,如一股钢铁洪流般,猛地压了过来。
眼下天空中正下着淅淅小雨,乌云密布,山中雾气迷漫,雨水滴在那精铁枪尖和铁板一般的盾牌上,泛起阵阵寒光,照得占城军人人心中发慌。
有些占城军士兵之前是曾和宋军主力部队并过手的,见到这种声势,知道是遇上了宋军精锐,早已吓得胆怯,不由自主的后退。
有不知死活的占城军士兵还懵懵地向前冲去。
这时只听宋军士兵齐齐的大喝一声,盾牌戳地,发出一阵大响。然后屈膝半蹲,手持长枪,直对前方。而在他们身后,则迅速涌出数排弓箭手,错落有致地站立着,然后挽弓搭箭,向占城军士兵发射。
“嗖!嗖!嗖!”
只见数百枝利箭如风云一样射上半空,然后又从空中呼啸着直冲下来,在这带着死亡的啸声中,冲到最前面的占城军士兵顿时翻身栽倒,惨叫连连,死者有如刺猬一般。
有几个占城军士兵还算运气不错,终于冲到了宋军阵前。这时,一手持长枪,一手持大盾的宋军枪盾兵齐声大喝,长枪穿刺而出,那挥舞着大刀的占城军兵士顿时被扎得浑身是血洞。当长枪拔出之后,立刻惨呼一声,鲜血狂喷而出,一头栽倒在地。
山谷中顿时回荡着占城军士兵的惨叫声,冷风伴随着雾气袭来,鲜血被雨水冲刷着,流淌着,映红了峡谷的地面,形成一幅残酷的画卷……
黎元雄见到部下如同割麦子一般纷纷倒下,慌忙喊叫道:“先退回谷中去,再从另一侧逃走!”
这些宋军兵士看起来训练有素,战斗力极强,绝非红河州养尊处优之辈,根本不可能是红河州的厢军。
而且让黎元雄尤其惊讶的是:这些宋军竟然用刀枪弓箭战斗也一样锐不可挡,并非他想象中的,只能依仗火器之利。所以,他只能夺路而逃了。
“妈的!那个给我提供情报的线人还说这是一些红河州的厢军,战斗力极低,只需要一个冲锋就能击跨!下次我见到他,非把他的皮剥下来不可!”黎元雄骂骂咧咧道。
宋军士兵见到占城军逃命,也不急于追击,只是不急不缓地继续列成方阵前行,队形保持得十分整齐。将那些仓惶逃跑的占城军再次逼入谷内,有些占城军士兵舍不得那些好不容易劫掠到的粮草辎重,还想赶着马车一并逃跑,于是鞭打声、惨叫声、马嘶声,乱成一团。
不过,当黎元雄带着众占城军士兵涌入峡谷之中,准备从另一侧逃命之时,却顿时呆住了。
他抬头一看,两腿立刻直打颤,差点晕倒在地,只见对面不知何时也已经涌来一大群宋军官兵,密密的封住谷口,为首一将持长枪而立,却正是刚才败退的那将。
黎元雄这才明白过来,他想伏击别人,却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之中,只是这些人为什么处心积虑地设下陷阱伏击他们,却是想破头也不明白,自己虽然是占城国王阇耶跋摩的小舅子,被分派担任一军之将。但却因战绩欠佳,被别人所瞧不起,就是阇耶跋摩对自己的态度也不怎么好。想靠擒住自己来胁迫阇耶跋摩?只怕是不可能吧,就算自己死了,阇耶跋摩也不会流一滴眼泪的。
冯尚福心惊胆战地问道:“黎将军,眼下我们如何是好呢?前后都被敌军堵住了……”
黎元雄一咬牙道:“现在还能怎么办?除了拼命,你道还有什么办法吗?”
他这时回头望向一帮呆若木鸡的属下道:“弟兄们,冲啊!只要冲破前面的宋军,出了峡谷我们才有活命的希望!”
黎元雄叫嚣着带头冲了过去,他身后的占城军也知只有冲出去才有活路,于是便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冲了上去。
这时,宋军中那员猛将手持长枪,屹然而立,见到占城军冲上前来,大声喝道:“大宋都统制苏利因在此,尔等还不受降,降者不杀!”
“啊!是苏利因?他竟然已经投降了宋军!”占城军士兵有些意动,黎元雄却是大怒道:“苏利因,你食君之禄,不思报国,却反降了宋人。黎某今天非杀了你这叛徒不可!”
说罢,立刻飞速冲上前去,持刀直劈苏利因的胸前。
苏利因手中持枪,却是十分随意,轻若无物般地挥动,见到黎元雄攻来,只是向下猛力一戳。黎元雄只觉一阵寒风袭来,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枪尖已到眼前,不由心中大惊。
他再也顾不得再脸面,立刻就地一个懒驴打滚,然后起身站立,挥刀猛力一档。
只不过,他的武功着实差苏利因太远。虽然挥着一把大刀,但在苏利因的长枪面前,还是显得太单薄的点。
苏利因微微一笑,挥枪一格,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黎元雄的单刀立刻折断脱手,虎口震裂。
他右手淌着鲜血,惨叫连连,摔在地上不住地呻吟。身后的占城军士兵大惊失色,冯尚福连忙率领几名士兵上前,舍身围住苏利因,挥刀向他砍去,企图救下黎元雄……(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