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长山中的道路还真是难寻,一眼望去,全是树林和山壁,看上去路都差不多。如果不是黎元雄和冯尚福对这里熟悉非常。画的地图也十分详尽,只怕宋军早就迷失了方向。
代毅作为先锋,已经将地形图记得牢靠,带队一路急行,转过几道拐弯的山路,跨过崎岖的山沟,很快地到了长山里的第二道关隘前。
按照黎元雄的描述,眼前的关隘守将叫做阮世杰,据说是阮成文的远房堂弟。
代毅于是紧抓住冯尚福的手,将一匕首放在他腰间道:“冯尚福,一会儿你再去骗开关门,必须成功!不能失败!如果你敢坏了我们的大事,我这匕首可就只有顺势捅下去了!”
冯尚福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忙一脸谄媚道:“代将军您放心,我刚才在第一道关隘前,不是配合得挺好的吗?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既然已经背叛了陛下,哪还敢又叛回去呢?这样岂不是两边都不容我了?”
代毅嘿嘿一笑道:“你知道就好!反正别耍什么花样!你只需诱出阮世杰即可,其余的事情代某自有办法解决。”
冯尚福苦笑了一声,只得迈步向前,而和他随行的人亦是换上了血衣,装出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等他们到了第二道关隘前,已经有占城军士兵隐约听到前方的关隘异动,纷纷涌到关墙上,望着下面的人。
“阮将军,快开开门!大事不好了!”冯尚福扯着喉咙大叫道。
“冯尚福?是你?你不是在黎世雄身边的吗?发生了什么事?”阮世杰心中一惊。大声喝问道。
冯尚福这时方哭丧着脸道:“大事不好了,第一关隘的守将胡明宇要想投降宋军,于是截下了我们今趟抢下来的宋军辎重,黎将军被他挟持了!我们是来求援的!”
“什么?竟然发生了这种事?”阮世杰一听,心中大惊。他慌忙命令士兵放下吊桥,打开了关门。
冯尚福和代毅等人刚刚走进关门,就见阮世杰风风火火地走了出来。一把拉住了冯尚福,厉声喝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胡明宇那家伙到底怎么回事?他老婆可是淑妃娘娘的妹妹,也是我占城的皇亲国戚了。竟然也投降宋军了?”
他个头五大三粗,脾性急燥,动作又极快。一把抓住了冯尚福,让他不由心中惊慌。
冯尚福忙道:“千真万确!幸好冯某逃得快,才算躲过一劫。还请阮将军不计前嫌,先去第一道关隘那平定叛乱如何?”
他在占城朝廷中是属于黎元雄一派的,而阮世杰却是阮成文一派的,两派之间一直不和。所以,他才有此一说。
阮世杰原本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对于党派之争虽然了解,却也并不太在意。他当即便答应道:“即是如此,我就立刻点齐兵将。一同前去第一道关隘那便是……”
这时,一直站在冯尚福身边的大汉却突然面露惊异之色道:“阮将军,那是什么?”
他一指阮世杰背后。
阮世杰不知是计,回过头一看,却是毫无动静。
他情知中计。正待拔刀之时,却只觉咽喉一痛,连惨叫声都未来得及发出,便倒地死去。眼中尽是不甘不信之色。
这时,代毅方抽回了带血的匕首,厉声喝道:“杀!”
身后假扮成占城军的宋军一拥而上。和心慌意乱,不知所措的占城军杀作一团。
陆文龙算准了时间,在代毅奇袭拿下了第二道关隘的关门后,立刻如猛虎下山般浩浩荡荡地杀了过来,占城军这才心惊胆寒,明白刚才并不是内讧,而是宋军有预谋的大举进攻。
占城国内的内讧由来已久,从二十年前伍王叛乱时就已经种下了。朝中一直分为阮氏和黎氏两大派别。只不过,那不关他们这些小兵的事,不管是谁掌权,谁胜出,他们只要跟着胜利的一方混就行了,可这回却是宋军攻来了,那可是关系性命的大事。宋军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之前也不是没有宋军来攻过,但却连第一道关隘也无法攻破。可这一回,宋军无声无息地就摸到第二道关隘门口了,而且来得还如此之多,甚至招降了占城军内部的人员以作内应,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众占城军见到宋军官兵的数量,再见到自己主将阮世杰的尸体,就知道这一仗是输定了,他们现在现在心中所想的,只是如何逃跑到后面的关隘,以求活命。
代毅这时却是越杀越兴奋,他挥舞着大刀,猛砍不已。这第二道关隘内,已经尸横遍野,血水早就染红了关墙内的地面,巨石和绿草之中,到处都是刀光剑影,厮杀喊叫。
鲜血在春风下流淌,鲜艳夺目,生命在晨光下流逝,无可奈何。
宋军人多势众,迅即抢占了第二道关隘的关墙,片刻间就换了关防,他们留下一部分人看守俘虏的占城军,然后继续杀向后方。
那些装扮成占城军的宋军冲在最前面,他们手缠红色布条以为区分,但占城军众人却是不知。只以为四处都是敌人假扮的自己人,挥刀乱砍乱杀,伤了不少同伴,而伪装成占城军的杀军,每次出刀却是实实在在地砍在敌人的身上……
这第二道关隘,很快便陷落了……德兰城内,阮成文这段日子过得并不舒坦。他昏沉沉地从梦中惊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外面连下了几天的雨已经停了。
雨天是占城军最喜欢的日子,那意味着宋军的火枪火炮将不能发挥效力。他们便可以外出抢掠,以补充山内物资了。
阮成文搬开自己老婆阇耶茵压在他身上的一条雪白的大腿,翻身坐起。
当他聚得阇耶茵为妻,成为占城驸马时,家族中人人皆以他为荣,认为他从此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而当他在安南军大举入侵的危险时刻,成功为占城讨来援兵时,更是占城国内人人称他为英雄。
只不过,别人又怎知他的苦衷?家族内象他这样的核心子弟,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可唯他一人,只有公主阇耶茵一个老婆,而且别人都经常出去拈花惹草,甚至纳了几房小妾,只有他不敢。为的就是怕公主老婆不高兴,在自己的国王老爹面前抱怨发脾气。而且随着他的权力越来越大,他的政敌也越来越多,所有想要掌权的大臣,都把他看成了首要威胁。这几年来,他一直在朝中如履薄冰。
眼下,虽然国王阇耶跋摩对他依然信任,并听从了他的意见,躲入这长山之中,依托七道关隘和三座山中城池据守,企图拖跨宋军。但这些养尊处优的王室子弟和朝中大臣们,对于山中生活的艰苦都抱怨不已。要求和宋军举行和谈,寻求一个体面的共存局面的呼声越来越高。让他亦有些招架不住了。
今天,他总觉得有祸事上身,眼皮儿直跳。阮成文在阇耶茵酥胸上捏了一把,见她仍在熟睡之中,也就没再在意。他起身穿好衣服,刚刚准备向门口走去,听“砰”的一声,门一下子开了。
“大哥!大事不好了!宋军攻上来了!”一人已经冲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向他说道。
床上的阇耶茵亦被叫声惊醒,她只听见“宋军攻上来了”这句话,还道是宋军已经进城,顿时尖叫了一声,立刻便想翻身下床,可刚刚掀开被子,才想起自己现在全身赤裸,忙又缩在被窝里,身体发抖。
阮成文向门口望去,只见正是自己的弟弟阮成武。他之前曾在北线顺化一战中被宋军俘虏,不过还好,在被关了几天后,却终于找准了宋军看守不注意的机会,逃了回来。并重新得到重用,成为自己的得力臂膊。
他深知自己这弟弟也算是一个稳重的人了。连他都如此惊慌失措,想必是发生了大事!
“慌什么?咱们前面还有七道关隘呢!以宋军的实力,能够攻破三四道就不错了。再说他们又不是第一次来攻了!”阮成文对自己这七道关隘还是颇有自信的。
这七道关隘依山而建,是呈台阶状修建的,面对山下的关隘是墙壁,必须用云梯才能攀上来。而面对山上的则是一个斜坡,完全无险可守。之所以要修成这样,就是为了防备宋军攻下前面的关隘后,就以此为据点,步步深入。而这种层层防守的阶梯状关隘,也的确耗尽了宋军的锐气和攻击力,之前也曾有藩朗的宋军驻军发起过攻击,但他们最多只能攻到第三层关隘,就无力再攻了。
而作为防守一方的占城军,在缓兵到达之后,便从山上杀下来,由于关隘朝山上的一面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宋军这时又精疲力尽,往往一溃千里,到最后连第一层关隘都丢了。所以,虽然长山内的占城人,因宋军的围剿和封锁变得有些处境艰难,但他还是心中有些底气的。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