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真相

展墨如忐忑不安地等了几日,洛华衣少不得多加宽慰,又再三保证一定会尽力救人,展墨如总觉得洛华衣平日里自信从容,定然是什么事情都手到擒来,从容自若,所以他说了尽力,展墨如便分外放心。

几日后燕奉画亲自乘车来接,让他们去暨阳城守备蜀见人。

展康节和夫人都身陷囹圄,暨阳城都传他们欺上瞒下,侮辱了燕国公,所以才被抓进狱中的。展家虽然也是大家,但是在展康节这一支上,没有儿子,而且展氏夫妇拙于应酬,只醉心于学问,对于那些阿谀奉承趋炎附势的人又不屑于敷衍,如此以来本族的人便也渐次疏远,根本没有能够相帮或者说得上话的人,退一步,既便有几个平日受他恩惠或者比较敬佩的人想帮但是面对强大的燕府,谁能张开口?说上话?

燕奉画让他们上了车,便快速地向他们说了一下大概的情况。

“华衣,我现在还没有告诉老爷子墨如的事情,”说着抬头看看静静坐在那里的展墨如,又道,“如果说了三哥肯定会横加干涉,而且老爷子现在对我意见很大,只怕会对墨如不利,所以我先打通了守备府的人员,我们去见见展家老伯,看看他怎么说,如果不是很严重我便尽力周旋,让老爷子消了火。只要他松口那么三哥想必也没有办法。他咬住不放多半是当初――”燕奉画皱皱眉,不肯说下去。

当日他与展墨如相识,结果被燕奉剑知道,横加干涉,说倾心于小如,还向展老私下提过亲,被拒以后心生怨恨,才想法设法将老爷子牵扯进来,不知道用了什么卑鄙手段让老爷子同意娶小如,自己却无可奈何,忍气吞声,本来想着新婚夜找小如商量,带她逃走,谁知道又生出这样的事情。

事情发展成这样,小如不见了,又出现个男子的展墨如,让他情何以堪?老天爷对他燕奉画太坏!

“四公子,多谢了,我们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求帮小墨能够堂堂正正做人不用每日提心吊胆便足矣。”洛华衣拱手致谢,语笑晏晏。

燕奉画忙摆摆手,却抬眼盯着展墨如看,只见他莹澈秀美的大眼长睫忽闪,红润的唇紧抿着

一路快马加鞭进了守备府后面的牢房。

燕奉画早已经打点好,只说带了洛华衣来给展康节看病,又额外给狱卒递了银子,便带人进去,让下人守在外面。

牢房里面阴湿之气颇重,脚步声都是闷闷的,偶尔几缕光线从窗棂洒射进来,越发衬托的其他地方阴暗潮湿。

展墨如跟在洛华衣后面,慢慢地走进牢房,狱卒和燕奉画嘀咕了半天,便让他们快点,然后跑到外面去守着。

上一次在菜市口,展墨如只是大体看见展康节的相貌,如今面对面那种视觉的冲击让他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

记忆里家中墙上的全家福,英俊中透着股儒雅之气的爸爸,娟秀端庄的妈妈不断地闪现在眼前。而面前的展康节虽然颌下一缕须髯,面色憔悴,但是那双长而阔的黑眸依然清朗。

下意识叫了一声“爸爸!”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注视着他,展墨如猛然惊醒,颇为尴尬地笑笑。而那边展康节却面带疑惑的看着他,眉头紧锁,颤声道,“之儿!你――”说着紧闭双眼紧闭,两行清泪猛然流下。

只有燕奉画知道展墨如小字归之,忙将展墨如往前推了推,让他站到展康节跟前,疑惑道,“伯父,您看看,这是小如吗?”

展康节老泪纵横,睁眼看着展墨如,点点头,叹了口气,朝着展墨如伸出手,嘴唇喏喏道,“之儿,过――来!让――让为父好好看看你。”

展墨如定定地看着展康节,又转眼去看洛华衣,见到洛华衣朝他浅笑点头,便情不自禁地走上前,伸手握住展康节颤巍巍的手,跪坐在地上,轻声道,“父――,只是――我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

展康节听了哀声长叹,双目含泪,怜惜地看着展墨如,抬手颤巍巍地抚上他的脸颊,“之儿,忘记了没有关系,记不起来也没有关系,你只需知道你叫展墨如,小字归之,父亲展康节,母展王氏就可以。我和你母亲会日夜思念你,会永远疼爱你如初。”

“爹爹――”展墨如说不出心中的感觉,那种熟悉地感觉就飘浮在脑海中,可是却捉不住,看不清,但是那声爹爹却非常流畅的在舌尖吞吐出来,没有半点的不自然。

“展伯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燕奉画急不可耐,上前单膝点地,伸手拉住展墨如的胳膊,仔细地查看,修眉紧皱,“伯父,他――他――他怎么可能是小如?”

展康节紧紧攒着展墨如的手,点点头,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展老先生,您还是给大家解答疑惑吧,这小墨怎么可能是展小姐?如果您不说清楚,四公子也没有办法帮忙,那么小墨的处境堪忧啊!”洛华衣微微倾身行礼,盯着展康节淡声道。

展康节早就看见洛华衣,白衣翩然,容华绝世,即使默不作声也让人无法忽略,连忙还礼,“原来是洛大夫,有礼了!”

洛华衣走上前,淡淡道,“在下碰巧与令公子相遇,近月来小墨一直在小昆山在下医馆,因为失去记忆加上与国公府的纠缠,实在无法从容生活,所以展老先生还是向四公子说清楚,这样他才好出手相帮。”

展康节微微点头,将视线定在燕奉画脸上,他一直心仪小如,真情实意,自己虽然不同意,但是却也极为喜爱这个看似狂放其实又率真可爱的青年。

展康节看看燕奉画,又看展墨如闭上眼睛叹口气,才缓缓道来。

展墨如出生时候满室红光,且充溢异香,大家都很惊讶,说是天赐奇儿,定然天赋异禀,此后必会富贵齐天。谁知祸福旦夕,无可推测,幼儿出生不久便身患重病,看了很多大夫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个所以然,展氏夫妇痛苦万分,却一筹莫展,整日凄凄惨惨,愁云惨淡。

大家正无可求医的时候,一日一道人化缘到家门口,展氏夫妇虽然没有心情会客,但是却依然尊崇佛道,便让人好生招待。

谁知那道人看到他们家庭院里的花草无精打采,而主人家虽然热情好客形容美好,却也是眉宇间愁雾浓缠,便出言相询。展康节三缄其口,展王氏却忍不住将事情告诉了道人。道人掐指细算,闭目思索半响,方道‘此儿若是女子当有母仪天下之命,谁知却是男子,男子当是短命,莫如归去,莫如归去。’

展氏夫妇一听自然慌了神,忙问道人如何办是好,那位道人哈哈大笑,便道‘贫道只能算到前生算不到今世,依贫道看,可将此儿当作女子教养,改个名字就叫莫如好了,小字归之。’

展氏夫妇连声道谢,便正式给幼儿改了名字,只不过改为墨如。

道人又给了他们一道药方,‘此方可以让他发育稍见迟缓,不至于从外貌上看出是男儿身。不过我要提醒你们,此儿生来是孤独劳碌命,既便富贵齐天也必然独身终老,所以最好不嫁。’

展氏夫妇只道道人说扮作女儿时候不能出嫁,便问何时方能换回男子身份,道人笑笑摇摇头,又道一生最好能扮作女子,侍奉二老膝下闭门不出,独身终老,潜心修道。

说完便不再逗留,告辞飘然离去。

来无踪去无影,此后展氏夫妇也多次派人找寻,却从未找到,便也只得作罢。

说来也怪,按照道人的方子,展墨如也真像个女孩子没有半点破绽,肌肤柔嫩,明眸莹澈,体形娇俏,声音甜美。而且多年无病无灾一直身居家门平安活到16岁,谁知后来第一次出门遇见燕奉画。燕奉画一见倾心,死缠烂打,闹得沸沸扬扬,暨阳城人尽皆知展家有女,生就好模样,倾绝颜色,勾魂摄魄。

结果又牵扯了燕家三公子和老国公,才生出这样的事情。

展康节说完向燕奉画行礼,“四公子,当日实在不是老夫有意为难,而是――”说着低头叹息。

燕奉画却惨然而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展康节一直反对自己,苦笑道,“展老先生,难道小如就不知道他自己是男子吗?”明明是男子,却为什么还要对自己若即若离?想着却又嘲笑自己,小如其实也并未对自己有明确的意思,只不过?

可是,她对自己笑得那样灿烂欢沁,明眸如水,情意蕴含,难道就没有一丝情意?不也曾经烟柳堤上话情话,清波湖上同泛舟吗?

“四公子这也怪我夫妇,因为自小将之儿当作女儿家教养,结果我们夫妇竟然几乎忘记之儿是男儿身的事实。之儿自小深居家门,于外事恪醍懂,若是四公子有什么难以释怀之处,就怪罪老夫吧,之儿当真是无心之过呀!”展康节猛地跪在当下,向燕奉画叩拜。

燕奉画连忙伸手托住展康节,让他坐在干草上,“展老先生,若是如此,那么为什么又答应聘给我父亲?难道你们就不怕国公发怒吗?怎能如此儿戏?”燕奉画颇为无奈道。

“四公子,多有得罪,愚夫妇甚为歉意,这其中也颇有曲折呐!三公子上门私下表述要纳之儿的意思,我夫妇哪里敢同意?结果后来便传说我展家勾结北方金曜国,做通敌叛国之不仁不义之事,这――这纯属冤枉啊,后来三公子找到之儿私下里谈过,内容老夫却又不知,然后小女便答应亲事,入府给国公做妾,我们夫妇自然不肯同意,但是之儿说没有什么好怕的,过几日我们便可居家迁到江南信江以南居住。虽然我们极力反对,但是之儿坚持初衷又加上三公子从中筹划,我们根本无从反抗,只得听从他的摆布。我夫妇二人在家日夜担心,忐忑不安,谁知竟然传出之儿新婚之夜失踪,我夫妇二人便去找三公子想问个清楚,哪里知道三公子却说我们欺瞒老国公,将我夫妇二人下了大狱。哎!四公子,我们――”展康节喟然长叹,垂首默然流泪。

“爹爹,都是我的错,更可气的是我却又什么都记不得了!”展墨如抓住展康节的手,抬起衣袖帮他擦泪。

“四公子,听展老先生说来,这样的事情并不能全怪展家,想必三公子许过什么承诺,现在也不得而知了。我想当务之急还是解决小墨的问题。”洛华衣站在三人外侧,淡笑如玉,风仪静美。

“华衣,那你说这事情怎么办?”燕奉画起身问道。

洛华衣轻轻笑了两声,“四公子现在怎么没有主意了?平日指天划地,狂放不羁,那是天不怕地不怕,一眨眼便是个好主意,怎么现在来问我?”

“你是说――三哥?”燕奉画低头看着展墨如轻声道。

洛华衣浅笑不语,微微点头。

“那我们还是仔细商量一下,详细谋划,要知道三哥本来和小如有什么约定,他想要什么?他是不是真的想置展家于死地,抑或者有其他的要求,我再探探父亲的口风,尝试地将事情经过讲给他听听,父亲虽然脾气暴躁,对我诸多不满,但――总归他小时候还是很疼我的,大不了我写信给二哥,让他帮我求个情,二哥与我关系可是最好!”燕奉画本来抑郁的情绪说到二哥便轻松起来,神情和颇为兴奋,引得展墨如看了他一眼对燕凤慈颇为好奇。

“我觉得我们需要将说辞统一一下,等到合适的机会展老先生可以告诉三公子,然后四公子那边同时便宜行事,我们大家共同努力,将这件事情应付过去。”洛华衣轻声说着走上前将展墨如扶起来。

“小墨,这牢里阴湿之气颇重,你身体没有好利索,还是不宜过久跪在地上。”洛华衣说着轻舒云袖又跪坐下去帮展康节号脉,“展老先生,我看您气色不是很好,恐怕深受这湿气折磨,关节疼痛,在下可替你针灸一下,此后让医馆药僮定期送药针灸,可熬过这些日子。”

展康节连忙致谢,洛华衣更是感动无虞,站立在洛华衣身后,帮他拿出随身的医包。

过了一点时间,洛华衣收手敛袖,慢慢起身,朝着展墨如轻笑。

“大家放心,这个事情交给我,我想办法让三哥开口,你们且等我的消息,”燕奉画说道。

展康节连忙致谢,又让展墨如给四公子磕头,同时谢过洛大夫。

展墨如听话地跪在地上就要磕头,燕奉画连忙来扶他,洛华衣却没说话,只淡淡看了展墨如一眼。

这时候外面狱卒来报,有人来传三公子往这里来了,让燕奉画他们快点离去。

叮嘱了一下展康节,燕奉画便带着众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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