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顺利结束,克洛伊和拉斐尔都拿到了各自组别的冠军,媒体大多数都是冲着伊维特与何翩然这两个奥运冠军和世界冠军来的,所有人都说,她们培养出来的学生自然不在话下。何翩然却有点担心,自己和伊维特的身份会给两个孩子造成压力,当她把这份顾虑对伊维特和盘托出,伊维特只是笑了笑,“压力真的那么可怕吗?连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了也就没有资格站在冰上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了。”
这话说得有道理,虽然担心,但何翩然无法反驳,因为每个选手都是一样的,这条路她们走过,而她们的学生也要走过去,这样才能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第一次品尝到梦想成真味道的小孩子都兴奋不已,何翩然没有急着回国,而是在巴黎陪了他们几天。伊维特的俱乐部大多是这样的小孩子在训练,职业选手在选择训练场地时都比较谨慎,但通过这次比赛,很年轻选手也想到俱乐部去进行今后职业生涯的训练,合同一签往往是两三年之久,所以这其中牵扯的事宜也很多,伊维特在巴黎从早忙到晚,回到公寓时经常还没有来得及吃饭,何翩然被迫下厨,虽然厨艺不精让伊维特每次吃饭都板着一张脸,但总算还能下咽。
“你有没有考虑过出国训练?”一天吃饭的时候,伊维特突然开口。
“出国?这是不可能的,国家队不允许选手自己出国训练,否则后果会很严重。”何翩然说道。
“以你现在的训练水平,最好的训练地点还是美国和加拿大,你应该有一个自己的团队,我是说完全属于自己的那种,包括营养师和康复师,教练也最好有几个,夏天和瓦莱都是这样的,你没有考虑过吗?在训练的系统性方面,还是这种配备更适合一个奥运冠军选手。”伊维特说的看起来漫不经心,但每一个字都很有道理。
何翩然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对于她来说,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们国家的花样滑冰训练还没有商业化俱乐部化,很多孩子想要进行专业的训练只能念体校进专业队,不像你们,拥有那么多的职业俱乐部,所以像我这样的职业选手更没机会出国进行全职业化的训练,倒是队内在奥运周期前会去美国集体集训。”
“既然这么有想法,不如你自己试试。”
“我?试什么?”何翩然没明白伊维特的意思。
伊维特放下刀叉,“你是中国花滑界最有影响力的人,不如你就从自己开始,让花滑真正开始商业化。”
“你是指……让我经营自己的俱乐部?像你这样?”何翩然终于明白伊维特的所指。
“怎么?对自己没信心?”
“我实在是没有商业头脑,虽然也曾经想过会在退役后当教练或者编舞,但是……经营俱乐部还是有点勉强。”
“如果你在退役后有这样的打算,可以来我这里工作学习一段时间,等到有把握再回国也不迟。”
如果不是伊维特眼神认真,何翩然一定以为她是在说笑,“可……我当教练编舞开俱乐部不是在和你抢生意吗?你真的愿意教我?”
伊维特看着何翩然,突然很想说欣赏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但很快,她只是优雅一笑,懒懒地把手搭在柔软的印花桌布上,“等你能培养出世界冠军来不知道要过去多少年,说不定那时候我的学生已经退役了。”
“是啊,”何翩然低头微笑,自己也嘲笑自己的幼稚,“谁知道那么多年后会发生什么呢?”
“你知道我们法国有个作家叫大仲马吗?”伊维特突然说道。
“知道,我读过他的书,《基督山伯爵》和《三个火枪手》。”何翩然没有明白伊维特为什么突然转换了话题。
“他还有一本书,叫《二十年后》,讲得是在《三个火枪手》发生的二十年后的故事,事情就是这样,受欢迎的书总是会有续集,你又怎么知道,你、夏天、瓦莱这三个火枪手没有自己的续集呢?就像我当年怎么也想不到在职业生涯的最后会被你们超越一样,人生总是行走在向前的、充满未知的路上,这样不也很有趣吗?”伊维特适时举起手边的红酒杯,“所以说,考虑长远一点总归没错,来。”
在伊维特的示意下,何翩然也端起酒杯,虽然她的高脚杯里只装了饮料,“敬二十年后。”她笑着说。
“敬二十年后。”
两个人相视而笑,玻璃清脆的相触声回荡在房间内。
巴黎比赛的事办妥,何翩然必须马上回去准备四大洲赛,四大洲赛国内一向重视,都会有专门的训练计划,因为不想耽误比赛,她选择了直飞的航线赶回了北京。
她回到训练基地,马上发现自己又多了风扇之外新的外号。
“何教练回来啦?”许伊见她回来就知道自己的巧克力也回来了,一边帮何翩然拎东西,一边准确的找到属于自己的礼物袋子,“听说你的学生很争气嘛!”
“连你也这么叫我,多不好意思。”何翩然发现大家都这么叫她后的确很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嘛,你能者多劳,这么年轻就当上了教练,还培养出了冠军选手。”
“我不过是编了节目,教了几节课,还是伊维特的训练系统。”何翩然不敢贪功,一五一十把想法说了出来。
“兰波教练连你都能收拾,更别提这些小不点了,和我说说当教练的感觉怎么样?”许伊不等何翩然收拾行李就粘着问。
两个人一直聊到深更半夜才准备休息,何翩然突然发现许伊桌子上ISU的英文资料,“国内的复习都已经结束了吗?”
“是啊,”许伊回答,“这两天徐佑受伤了,我刚好有时间复习。”
许伊一直都想考下来国际级裁判,即使训练也没有搁置下来计划,每天都会复习。
“徐佑受伤了?”让何翩然惊讶的是这件事,“怎么之前电话里你没和我说?”
“和你说这些干嘛,你在外面第一次当教练已经够紧张了。”
“他什么伤?”
“韧带,要休息一两个月,我只能做点自己的练习了,不过这样也好,看书的时间就多了。”
许伊不管说什么都是一副轻松愉快的样子,当何翩然却了解,她不一定会是这样想,“怎么好好的会突然受伤。”
“他一直想赶上我的水平,所以对自己训练太狠了,可惜不够科学系统,结果就弄伤了,好在不是大伤,你不用操心啦何教练。”许伊拍了拍何翩然的肩笑着说。
何翩然突然很替许伊难过,“你们之前一直在比B级赛,这次四大洲好不容易有一次国际大赛的机会……”
“还有什么办法呢?再等等吧,除了我们这队,别的选手也给我们争取不来世锦赛的参赛名额,都要靠自己,还是等他伤好后再努力吧。”
“没关系,你现在还是冰舞的黄金年龄,”何翩然安慰她,“还有很多以后。”
台灯昏黄的光影中,许伊坐在书桌前,手指摩挲着教材的封面,声音变得像这动作一样轻,“没有了,我再也没有黄金一样的时间了,我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都已经在大叔退役的时候定格了,我想,我再也没有机会超过当年的荣誉,我的梦想,大概已经永远停在平昌的那个季军领奖台上了。”
何翩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每个人都是知道的,换了搭档后,中国第一的冰舞组合在亚洲甚至也不是第一位的水平,从奥运铜牌到眼前的残酷现实,许伊比任何人都要难受痛苦,但冰舞是两个人的运动,这不是她能决定的,她能够做的只有默默接受这个现实。
下届奥运会,或许她连参赛资格都会失去。
一时间,何翩然的心情也很沉重,她坐在床上,绞尽脑汁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似乎现在说什么话都是徒劳和多余。
终于,她想到伊维特之前的话。
“你参加考试也是为了退役之后的路吗?”何翩然握住许伊的手,“和我一起吧,我是女单,已经快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们可以一起退役,然后开一个俱乐部,我们是教练和编舞,你不是最喜欢带小孩子一起滑冰吗?”
“好好的说什么退役!”许伊笑了出来,“我们不是以前就说好了吗?要滑到滑不动了为止,然后继续做和花滑有关的事?不过,我可不想和你一起开俱乐部,万一你经营不善把俱乐部的钱都赔光了,我才不要和你一起喝西北风。”
“那你管钱吧!”何翩然也被逗笑了,“我不管钱,只管训练。”
“不行,你太好说话,根本管不住小孩。”
“那你说我能做什么?”
“你负责出去赚钱,我负责花掉你赚来的钱!”许伊以拳锤桌,豪气干云。
“好啊,希望那个时候广告商们还知道我这个过气运动员叫什么名字。”何翩然笑得倒在床上。
“何翩然这个名字永远都不会过气,”许伊自豪而笃定地说,“因为你已经是一个传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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