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芳华见那四个人都走出去了,扭头对秦铮道,“你也出去!”
“我就在这里陪着你。”秦铮摇头。
谢芳华皱眉,“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反而给我添乱。不如出去!”
秦铮看着她,“你虽然谨守着自己的原则不想过深地参与了解我,但你不能阻止我用我的方式来深入了解你。你放心,无论你用什么方法救他,我都不反对,只在这里待着看着,不给你添乱。”
谢芳华闻言沉默了一下,便不再赶他。
秦倾吃了一颗谢芳华给的药,觉得疼痛减轻了些,他虽然是金尊玉贵的皇子,但到底也不是不知人间险恶,如今也知道被那只剧毒的大毒蝎子咬伤,若是不立即解毒,他今日小命就完了。
谢芳华从腰间抽出匕首,对秦倾道,“将你的手拿开!”
秦倾捂着胳膊的手立即拿开。
谢芳华见他只穿着单衣,胳膊肘弯处的衣服已经被他抓破,那里有毒蝎子钻了两个拇指大的窟窿,黑紫色的血滋滋往外冒。她瞅了一眼,对他道,“你忍着些疼,我先将它的毒刺给你挖出来,然后再逼毒。”
秦倾咬着唇点点头。
谢芳华将他胳膊放平,拿着匕首,手起刀落,轻轻一个胡璇,便将那两个窟窿里的毒刺给挖了出来,这是生生地挖肉。
秦倾受不住“啊”地惨叫了一声,十分凄厉。
门口外,程铭、宋方、郑译、王芜四人听到这般的惨叫,心底齐齐一寒,脸色更白了。
“叫什么叫?忍着点儿!”秦铮冷冷地训斥了一句。
秦倾额头大滴大滴的汗滚落而下,闻言委屈地看了秦铮一眼,眼眶发红,死咬着唇不敢再言声了。
谢芳华扔掉匕首,上了床,盘膝坐下,对秦倾道,“跟我一样坐好,将你双手给我。”
秦倾看了秦铮一眼,见他没反对,他依言照做。
谢芳华的双掌对接到了秦倾的双掌上,暗暗运功,将自己的功力传递到秦倾的身上。
秦倾没想到谢芳华用这种传输功力的方法救他,要知道,习武者,都忌讳如此耗费功力。手心传来滚烫的热流让他分外敏感,连胳膊上被挖肉的疼痛似乎都轻了。
对面这女子有一种足以让众生失色的绝色容貌,但是目光沉静,如海天碧湖的波面。似乎世间任何东西,只要是放在了她的身上,都能岿然不动,不受侵蚀。
秦倾这一瞬,忽然觉得,若是她中了毒蝎子,也许自己就毫不客气地挥刀挖肉,眉目一如既往沉静,不会吵更不会闹。他堂堂男儿,却不如一个女子了。一时间为刚刚自己大呼大叫觉得羞愧。这种羞愧是从心底而发的,让他苍白惊惶的面色也跟着冷静了下来。
秦铮眉头凝着,知道这种毒蝎子的剧毒实在太过凌厉霸道,若不用此法,根本就没有时间控制逼出毒素。只要毒素蔓延到心脉,秦倾就没救了。他看着谢芳华和秦倾合在一起的手掌,心里虽然不舒服,看着碍眼,但到底是没打扰,只沉着脸等在一旁。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秦倾胳膊的伤口上开始流出黑色的液体。
秦倾似乎极痛苦,但紧紧抿着唇,一声不出。
谢芳华本来红晕的脸色渐渐莹白,功力消耗下,让她刚恢复了七成的身体有些难以负荷。
“喊一个隐卫来接替你。”秦铮到底是看不过去了,心疼地道。
谢芳华摇摇头,声音有些哑,“隐卫不懂得逼毒行功的门路,弄不好会适得其反。这样的事情,只有懂得医术的医者可以做。我能支撑,你不用管了。”
秦铮只能住了口,心里想着怪不得她不让自己留下来。若不是早先答应她,他此时恨不得将她拉了就走。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后,秦倾手臂伤口处已经不再流打量的黑血。
秦铮虽然没有学医术,但是因他聪明,对医术也是略懂几分,知道这样秦倾的命就保住了。立即开口道,“行了,就这样吧!剩下的余毒让他用药慢慢调理驱除。”
谢芳华也觉得可以了,毕竟秦倾不是她多近的人,保住他的命算了。也没必要给他清除个干净。闻言,听话地撤回了手,她身子有些发虚,向后仰了仰。
秦铮立即走过来,伸手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对她紧张地道,“你怎么样?”
谢芳华撤出手的同时,秦倾受不住,栽倒在了床上。秦铮却是看也没看一眼。
“没事儿!”谢芳华摇摇头,这等毒蝎子虽然剧毒霸道,但因为她出手的及时。所以,比起就清河崔氏三公子崔意端来说,她轻松得不是一点儿半点儿。顶多少了两成功力。养几天便能恢复了。
“多谢芳华姐姐……”秦倾知道自己的命抱住了,大松了一口气,躺在床上,看着那二人,沙哑地开口道谢。他不是不惊异的,没想到谢芳华懂医术,更甚至,还会武功。
“她不是你姐姐,要叫就叫嫂子。”秦铮寒着脸看着他。
秦倾咬着牙道,“要叫嫂子也要等你们大婚之后再改口吧?现在不是应该喊姐姐吗?”话落,她看着谢芳华,问道,“是不是芳华姐姐?”
谢芳华看了秦倾一眼,没反对也没承认,只道,“稍后我给你开一个方子,你坚持用药半个月。余毒就能彻底清了。这种毒蝎子的毒不同于别的毒。这半个月内,你不能用武。”
“好!”秦倾点头,也知道秦铮让谢芳华给他解毒就不错了。不可能允许她给他将所有毒素都清楚了。那得耗费多少功力?他看着秦铮,“秦铮哥哥,你们两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来赏花灯,一直住在这里。”秦铮扶着谢芳华下了床。
“我们昨日晚上来的,怎么没在这楼里见到你们?”秦倾好奇地问,“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平阳城?”
“你的话太多了!”秦铮不客气地叱了一句。
秦倾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便看向地上被他砍了一半的大毒蝎子,脸色发青,“这里怎么会有毒蝎子?”
“我也想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毒蝎子。我的房间里也有两只。”秦铮冷笑一声,“我倒是要看看。谁的胆子如此大,一杀不成二杀。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三招。”
秦倾睁大眼睛,“你的房间里也有毒蝎子?”
秦铮自然不答秦倾的话,对外面喊,“来人!”
那小童早就听到了动静等在了门外,听程铭等人脸色难看地说来福楼的客房里居然出现了毒蝎子。他脸色发白,不敢置信,“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稍后你自己进去看看!”程铭恨不得劈了那小童,但见他还太小,也就十多岁,对他道,“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我们楼主出门办事情去了,如今不在。”那小童连声道。
程铭刚要发火,里面传出秦铮的声音,他住了口。
那小童立即上前推开了门,看着里面的秦铮,“公子?”
“你看看看看!来福楼里怎么会有这中东西?”秦铮指了指地上的大毒蝎子。
那小童上前看了一眼,顿时吓得后退了两步,白着脸道,“不知道啊。”
“我住的房间也有这样的两只。”秦铮又道,“那个女人不在的时候,来福楼里的客房寻常是谁打扫的?更何况她今日不是不在。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那小童没想到秦铮的房间里还有两只这样大的毒蝎子,脸更是白了,见秦铮沉着脸,知道他怒了,连忙道,“公子您住的房间和这间房间都是上等的房间。为了便于通风,这两件房间底下的隔板是通风的……每日里都是我打扫。今日我打扫时,没见到毒蝎子啊……”说着,他快要哭出来了。
“你先将这两个屋子里的毒蝎子尸体都找个盒子装好,等那女人回来,拿给她看。”秦铮看了那小童一眼,吩咐道。
“是!”那小童立即跑出去拿盒子了。
谢芳华走到桌前,见桌案上摆着执笔,提笔开始给秦倾开药方。
程铭、宋方、郑译、王芜等四人依次走了进来,先齐齐喊了一声“秦铮兄”,秦铮点点头,四人来到床前看向秦倾,问道,“毒是否解了?”
秦倾点点头,“还需要吃半个月的药。”
“救回命来就好!实在是太骇人了!”程铭拍拍秦倾的肩膀,见他胳膊上显然被刀挖的那两个窟窿,心里惊了一下,“你的胳膊……”
“没事儿!”秦倾整条胳膊已经麻木了,此时已经不觉得疼了。
“这……是不是应该包扎一下?”程铭看着秦倾,想起他刚刚那惨烈的嚎叫,又看了一眼地上扔着的匕首,匕首还黏着一块黑色的肉,他的心就跟着跳了跳。
“让他的毒血再流片刻再包扎,立即包扎的话,毒液流出来会污在皮肤上。他伤口四周的皮肤都会溃烂。”谢芳华一边开着药方,一边说道。算是解答了程铭的话。
“这位是……”程铭看着谢芳华,虽然隐约见过忠勇侯府的小姐,但那时候距离的远,不是她带着面纱,就是被秦铮抱在怀里,流传出来的画像他们几人自然是见过,虽然容貌极美,但是脸色苍白如鬼,盈盈弱弱,哪里像如今这样倾城容貌的女子?让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人是病弱多年的忠勇侯府小姐。
谢芳华不答话,低头写药方。
秦铮也没有要介绍的打算,低头看着谢芳华写药方。
程铭被晾在了一旁,好不尴尬,扭头看向秦倾。
秦倾想着秦铮哥哥一直是狂傲的性情,这谢芳华看着温婉,其实似乎内里也清傲得与他无二。这样看来,他们到真是天生的一对了。他咳嗽了一声,说道,“这位是忠勇侯府的芳华姐姐。”
得到秦倾的承认,程铭、宋方、王芜、郑译等人都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传言忠勇侯府的小姐一直缠绵病榻,足不出户,日日汤药,将样貌毁了一半,不敢见人。
传言她因法佛寺一场大火,有神灵庇佑,竟然洗清了身上的血光之灾,大病初愈了。
关于她的传言有很多,尤其是法佛寺失火后,最近的京城,简直是热闹得不可开交。百姓们信奉神佛之说,对于她的奇迹病好,深信不疑。而皇城宫里和各贵裔圈子府邸里的很多人却觉得太过匪夷所思,实在不能尽信,越是达官显贵,虽然像佛,但内心其实是不怎么相信神佛之说的。
所以,关于忠勇侯府的小姐,如今身上便蒙上了不知一层神秘的面纱。
如今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提笔写药方,虽然气息隐隐虚弱,但气度却是华贵。让人只看着,便不易亲近。与京中各大贵门府邸的小姐们见到年轻男子就羞涩掩面的模样实在大相径庭。她对他们几个人,是不假以辞色的。
谢芳华知道这几个公子哥心中惊异,但她却不以为意。如今京中多少人都对她好奇,也不差他们几个。不多时,她便开好了药方,递给秦铮。
秦铮伸手拿过药方,随手甩给了床上的秦倾。
秦倾挣扎着拿了药方,对谢芳华再次道谢,“多谢芳华姐姐。”
“不必!”谢芳华吐出两个字,想了想,又对他道,“宫中药库里想必有上好的解毒散和凝脂露。除了每三餐喝药外,每日也需要换三次解毒散和凝脂露。先敷上解毒散,再敷上凝脂露。半个下去,若是落下疤痕,应该也是极其细微的。”
秦倾连连点头。
“走吧!”秦铮伸手拉住谢芳华,不让她再废话。
“再等片刻,给他包扎了伤口!”谢芳华对秦铮道。
“这样的小事儿还用得着你?稍后喊个大夫来,给他包扎了就行了。”秦铮伸手拉了谢芳华,见那小童拿着盒子进了房间,对他吩咐,“去喊个大夫来。”
“是,公子!”小童连连应声。
秦铮拉着谢芳华出了房门。
那小童连忙将地上毒蝎子的尸体用钳子夹了放入了盒子里,然后,对秦倾等人恭敬地道,“小的刚刚给楼主传信了,楼主天亮之前大概就能回来。小的阵吩咐人正在全楼检查是否还有毒蝎子。同时检查投放毒蝎子的可疑人。几位公子受惊了。”话落,又对秦倾道,“关于这位公子被咬伤,来福楼全权负责,只要公子伤好之前,这间房间免费给几位公子住。公子的用药和一切吃食,来福楼全负责。”
程铭哼了一声,“在你们这里出了事儿,理当来福楼负责。”话落,“你们以为是银子和花销偿付就能算了?你们可知道毒蝎子咬伤的人是谁?这件事情不给个交代的话,没完!”
那小童不卑不亢地道,“来福楼出了这件事情,是小的失察。小的知道这毒蝎子咬伤的人是八皇子。稍后我们楼主回来,会给八皇子和几位公子一个交代的。”
程铭见这小童十多岁,却不卑不亢,全楼上下由他来打点,他毕竟年长他许多,话语已经说到这份上,他也不好再咄咄逼人。只能对他摆摆手。
小童拿着盒子走了下去。
屋中静了下来,几个人本来从京城一路赶来,吃了酒,又在街上玩闹半夜,都累卷了。却出现了这种事儿,此时谁也没了困意。
房门关上,宋方才低低开口,“我怎么一直觉得是自己眼花了?总是回不过神来。刚刚一直冷着脸的是秦铮兄?”
程铭白了宋方一眼,没好气地道,“不是他是谁?我们这几个人都是从小就认识他。”
宋方叹了口气,“秦铮兄以前虽然不好相处,脾性甚怪,时不时地喜欢发作人。但也不是这种冷着脸啊。”
“你没听说他的房间也进了毒蝎子吗?搁谁摊上这事儿,还能笑得出来?”程铭低骂了一句,“出门没看黄历,真是晦气。”
“看来明日是走不得了!”王芜看着秦倾胳膊上的伤,叹了口气。
“没事儿,能走,我咬牙忍着点儿,又不是伤了腿。”秦倾咬牙道,“本来就是偷偷溜出来的,若是不立即赶回去,就算父皇不训斥我,太妃也饶不了我。”
“你这样的伤根本就不能走,最少也要养上两日。活动得太烈,血液流动的快,对你身上残留的毒没好处,对伤口更没好处。”程铭挠挠脑袋,有些懊悔,“就不该撺掇着你跟来。麻烦!”
秦倾瞪眼,“我都受伤了,你还嫌弃我?”
程铭撇撇嘴,也觉得不该嫌弃受伤的人,只能住了嘴。
“反正宫里和咱们各府里已经知道咱们来平阳城了。索性就派人回去递个话。就说多玩几天再回去。我们几人,左右也无事。”郑译思索了一下,建议道。
“我看行!反正我老子不咋管我。”程铭道。
“嗯,我看也行!我老子对我也头疼,也不怎么管我了。”宋方道。
王芜看向秦倾,“你别对太妃和皇上说你受伤的事情,你这般急着回宫,若是奔波致使发了热,可就麻烦了。不但引得太妃担忧,对你更是训斥,以后你怕是没自由了。她岂不是得日日看着你别乱跑?不如你等伤养得差不多了再回去。”
秦倾想了想,无奈地道,“就这样吧!我这就给父皇和太妃去一封信,派人送回去。”
“我觉得,你最好信中别提秦铮兄和芳华小姐也在这里。”程铭忽然道。
“我不提万一父皇也能知道呢!”秦倾想着他受伤的事情能瞒得住父皇吗?本来他想对父皇据实以告,对太妃隐瞒。
“别管皇上能不能知道,别从你嘴里说就是了。你只说玩几天。不就行了。”程铭看不惯秦倾磨叽,在他如秦倾这么大的时候,什么事儿没干过?他爹也只能后知后觉地知道后干瞪眼。不过人家爹是皇上,也的确没法比。
秦倾犹豫了一下,也觉得秦铮和谢芳华不喜欢被他提给父皇,便点点头。
不多时,他写好了两封书信,召唤出来护卫,对其严厉地警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后,放护卫离开了。
程铭、宋方、郑译和王芜四人倒是没写信,而是直接让人带回去了一句话。
打发走了隐卫后,不消一会儿,那小童便领着一位大夫走了进来。
大夫显然是知道秦倾是被毒蝎子咬了,也不多问,来了之后给他包扎了一番,便离去了。
大夫离开后,几人无睡意,便在房中闲坐着聊些有的没的。
隔壁房间内,秦铮和谢芳华回了房间后,二人也没困意,便坐在窗前的桌前喝茶。
小童进来将那两只大毒蝎子同样装进了盒子里,同时对秦铮请罪,“公子,小的也不知道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今已经命人全楼彻查了。别的地方都没有这种毒蝎子。只有这两处房间有。依小的猜测。那毒蝎子怕是有人故意趁着您睡下,用特殊的工具,催动毒蝎子从通风孔爬进来害您的。一共三只蝎子,那一只怕是跑错了,进了八皇子所住的房间伤了他。”
谢芳华也已经想到秦倾大概是受他们牵连的。
秦铮脸色发寒,“不能查出是何人放的毒蝎子吗?”
小童叹了口气,小小年纪,有些老气横秋的稳重,“本来若是您不杀死这三只毒蝎子,楼主回来后,可以有办法反过来催动这种毒蝎子去寻找养它的主人。但是如今毒蝎子死了。却是没有办法了。”
秦铮摆摆手,“你先下去吧!等那个女人回来再说。”
小童点点头,走了下去。
谢芳华见秦铮连小姑姑干脆也不喊了,今日着实怒极。她笑了笑,“背后那人想害你我,如今一而再地失效,我倒是期待还会有什么新招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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