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洪武驾崩(1)
和历史上诸多皇帝相比,朱元璋是一个矛盾的联合体。
他的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和他一起打江山的老兄弟,只有耿炳文、郭英死在他的后面,徐达、冯胜、傅有德、蓝玉、李文忠等等这些显赫一时的名字,全都由他一一送上黄泉路,有的被其暗杀,有的被其斩首。
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皇帝有计划有预谋地将同自己一起打天下的功臣尽数诛杀,这份残暴,这份毒辣,也是古往今来从没有过的。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警句也被朱元璋发挥到了极致,可惜这种残暴的直接后果就是埋葬了自己孙子的统治,等到靖难一起,朱允炆身边再无良将可用,生生被叔叔夺了江山。
或者这个结果正是对朱元璋残暴手段的报应。
对于那些贪官污吏,朱元璋也给予了最残酷的杀戮,他颁布了有史以来最为严厉的肃贪法令:贪污六十两以上银子者,斩立决!这可能也是中国历史上对于贪官污吏最严厉的惩罚,甚至对于贪官使用了剥皮实草的酷刑。
但朱元璋设计的政治制度中,官员的薪水低得可怜,他把儒家宣扬的道德发挥到了极致,要求他的官员克己复礼。
这在今人看来是多么可笑的空想,人是不可能没有贪欲的,当官的在绝对权力面前如何能不贪不贿。 终明一朝,贪官酷吏层出不穷,虽然达不到满清的高度,也是令人瞠目结舌。
在他统治的三十个年头里,胡维庸案、空印案、蓝玉案三大案杀戮官员近十万人。
朱元璋用铁和血的洗礼冲刷着他的,希望这些空前恐怖的手段可以杜绝一切胆敢窥看朱氏皇朝,或者敢于拆朝廷墙角的行为。
就是这样一位历史上杀自己人杀得最多地皇帝,却是一个爱民如子之人,自幼起于贫苦农家的朱元璋。
懂得农民四时耕作之苦,对于官员贪墨酷吏扰民决不手软,就是于这种与农民百姓同根而生的命运。
朱元璋从根子里爱惜民力,赋税定得比以往任何一个朝代都要低,当某一年国家农业税收达到将近三千万石(两)的时候,朱元璋感到十分满足,把这个定为永例,让千秋万代照此执行。
另外他还创造性地发明了军屯这样不费天下一粟而养兵百万的国防制度。 在他的理想中,半农半军的卫所制度可以日那个国家一劳永逸地解决养兵的问题。
这就是朱元璋,一个充满政治抱负地皇帝,在他的脑海里,永远只为一件事而思索,就是如何建立一套完美无缺的制度让他的朱明皇朝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只是他又只能是一个充满政治抱负的农民,只会看到眼前一目三分地的利益,竟然不会想到人口会增长。 卫所士兵会增长,反过来人的贪欲同样会增长。
反过来,朱家王爷们的土地不会纳税,大户想方设法瞒税,国家还要打仗。 还会发生灾害,到最后三千万石(两)地税租会毫不留情地落在那些让他一直为之奋斗的农民身上。
到了最后这个帝国创造出的可怜的财富再也无法支撑着国家走下去了,知道被来自内部及外部双重的压力挤碎。 可是这一切朱元璋都不可能看到,因为人总会死地。
当宫中的小太监急匆匆跑到朱植府上之时。 朱植正从宿醉中醒来,前一天入宫探视回来之后,朱植便把自己关在了后院的冲霄阁之上。
对于他的所为后世有许多争论,一种说法是朱植因为不许在宫中侍奉十分郁闷,回家之后喝酒喝到天明;另一种说法是朱植实乃不孝之人,回府之后又与新收入府中地歌女彻夜寻欢,最后一孝一悖两种说法没有定论。
朱植心中一惊,终于到日子了。 命人去通知孩子。
他边整理衣服边想,闰八月,不早也不晚,虽然作为一个改变了时空的人来到这段历史之中,但自己的翅膀扇动得过于轻微了,并没有让某些特殊的历史事件发生改变,只是自己却改变了,不在辽东而蜗居京城。
前途未卜。 那边小陈子禀报和世子他们准备好了。 朱植轻轻叹了口气。
辽王车驾步入午门,朱植立刻感到宫城的气氛异常紧张。
以前他负责过宫城的保卫工作,就算蓝玉谋反的时候,皇宫中也不会出现这么多人马,现在一看宫城内外的侍卫护卫陡然增加了一倍。
迈入西宫院门,宫女太监紧张地出出进进行色肃穆。
内堂门之外地院子里站着一众皇帝近臣,朱植一眼扫过去,只见杨靖、练子宁、茹瑺、方孝儒、黄子澄等恭敬地按照品级排列而站。
朱植走过之时与黄子澄眼神交错,随即飘开,那双小眼睛中精光闪烁,是啊帝王师的身份即将实现了。
一想到这位黄即将达到的显赫位置,朱植心中就一声叹息,志大才疏,不切实际,是对他最好的评价。 可以预见,当朱元璋驾崩,朱允炆即位之后,自己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再向前走,堂前台阶上几名未成年还没有就藩的王爷,韩王朱松、沈王朱模、安王朱楹等跪在那里,他们大多还是十岁左右的小孩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每个人都抽噎着流着眼泪,其中尤其以朱模哭得最厉害。
此时,朱植已经是在京年龄最大的亲王,按照太监地安排跪在众王之首。 刚跪下又有两名太医匆匆忙忙地进了堂。
旁边朱松不知道是跪累了还是真地想到父皇,也跟着哇哇地哭了起来。
对于朱植来说,朱元璋的死既是机会又是一道坎,老朱允诺地一年察看,如今已经差不多到日子了,如果他在遗诏中放朱植走则龙归大海;但反过来假如老朱把这茬忘了,会不会让小侄子和他的那些蹩脚参谋趁机将自己留在京城?想到这,朱植被几个弟弟哭得心烦意乱,侧过身对他们低声喝道:“父皇还在。
你们嚎什么?!别影响了父皇休息。 ”几个小王爷被这个哥哥一喝,吓得顿时收了声音。 几名守在外面的小太监被这一喝,吓得一哆嗦,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朱植。
与此同时,里面走出一名太监宣道:“圣上有旨,着辽王觐见。 ”朱植道了声领命,连忙起身跟随而入。 进到屋里,只见数位老朱的妃嫔跪在外屋。
其中就有自己的母亲韩妃。 走进里屋,只见几名太医和太监侍奉在一旁,皇太孙朱允炆坐在床前地一张椅子旁,神色忧虑。
朱元璋已经坐了起来,看样子还有点精神,只是脸色白如宣纸,朱植连忙跪倒行礼。 见是朱植来了,朱元璋招了招手让他起来。
朱元璋道:“来啦。 朕的十五郎。 ”
朱植生姜擦过的手往眼睛一抹,眼泪就簌簌地往下掉,跪在地上蹿前两步,扒着床沿哽咽着:“父皇……”
朱元璋的手摸摸朱植的头道:“朕要走了,有些话要跟你说。 这一年来苦了你了,不会心中对朕有埋怨吧。 ”
朱植哽咽道:“父皇,这一年能伴在您老身边,让儿子尽孝道。 能聆听父皇的教诲,儿臣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有怨望。 ”
朱元璋微微一笑道:“朕的义王啊,朕知道你一心为民,只是有许多人不能明白,天天拿出什么礼法来打压你。
朕心里明白你的许多做法都对,只是这个国家这个朝廷都是靠伦理宗法管着地,朕不能明面上支持你。 只得留着你是为了保你,不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你可理解朕的一片苦心?”
朱植连忙点着头道:“父皇,您对儿臣的爱护,儿臣怎能不知……”
朱元璋道:“朕快不行了,日后的路要靠你们自己走了,十五郎,你虽然有时候有点小心眼,但你归根结底生性纯良。 心无旁骛。 这一点让朕非常欣慰。
只是有时候做事不能只看着前面,却不顾后果。 圣人云过犹不及的道理你要记好了。 有的事情有的改变不能步子迈得太大,得慢慢来。 否则你就会办坏事。 ”
朱植心中感叹,谁都以为朱元璋是个相当保守地皇帝,直到这时,才看到这位老人内心深处的世界,他何尝不理解朱植一心为民,增强国力的做法,只是作为皇帝他站的是俯瞰全国的高度,许多事情地确不能着急进行。
朱植连忙回道:“是,父皇,您的教训儿臣都记下了。 ”
朱元璋缓缓点点头,对坐在身后的朱允炆道:“好孙子,过来。 ”
朱允炆连忙跪到地上凑前两步,“你十五叔是你父亲生前最好的兄弟,朕也知道他临终前曾将你托付给十五叔。 如今朕就要走了,这万里江山即将落在你地肩膀。
其他的就不用嘱咐了,关键一点就是对待你这些叔叔的问题。
朕还记得当年你问过朕,诸王不靖,谁能御之。 朕反问你如何应对,你说以德怀之,以礼制之,不可则削其地,又不可则废其人,又其甚则举兵伐之。
朕只能说你可以按照你的办法去做,你还记得吗?”
朱允炆两泪涟涟,连忙点头,朱元璋接着道:“朕知道,在你心中最大的隐患是你四叔,当初朕也动过易储的念头,可是按照礼法,这个位置还是应该由你来坐,朕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朕承认,正因朕的一念之差,才让你四叔有了些非分之想。
只是今日朕要替老四向你求个情,你四叔虽然动过这念头,可是如今你入继大统,他也就变老实了。
你要念及大家同宗同族的情份,不要擅动削燕王地想法,除非他真的有狂悖之举。 你四叔是个人材,这些年替咱爷俩镇守边塞,才使胡虏不敢渡过大漠。
如今胡虏未靖,孙儿千万不要做自毁长城的事。
老四这人朕知道,你对他好,他反过来对你更好,所以对你四叔需要以柔克刚,这些话你记得了吗?”朱允炆又点点头。
朱元璋又道:“还有你十五叔,等朕的后事办完了,就让他回去就藩吧。 如果说你四叔还有点想法,你十五叔却是一心忠心报国。
你父亲叮嘱过,如今朕还要叮嘱一遍,一定要信任你十五叔,千万不要为外人的谗言所迷惑。 你们叔侄同气连枝方可保我江山永固,知道了吗允炆?”朱允炆哽咽着一一应下。
朱元璋回头对朱植道:“老十五,你这侄子打小就没了娘,到十几岁时又没了父亲,如今这千斤重担要压在他肩膀上,着实可怜。
所以你一定要多帮衬着他,就算不为了国家,也要多想想你大哥对你的好处。 这么多个儿子里,只有你的眼光最远,为人也最讲义气,这允炆的江山还要靠你来保。 ”
朱植呜咽着道:“父皇,您就放心吧,儿臣发誓定当鞠躬尽瘁保着太子哥哥一脉地江山,决不会行悖乱之事,如有违此誓,天地共诛之。
”朱植发誓之时,朱允炆眼睛一直盯着朱植在看。
朱元璋听了朱植地话,终于放心地点点头,伸手将朱植的手拉到朱允炆地手上,叔侄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看到这样,朱元璋才缓了口气,闭上了眼睛挥挥手,不知道示意谁出去。
洪武三十一年闰八月,乙酉,帝崩于西宫,年七十有一。 朱元璋小名叫朱重八,重八重八,偏偏崩于闰八月,这是不是一个历史的巧合。
遗诏曰:“朕膺天命三十有一年,忧危积心,日勤不怠,务有益于民。 奈起自寒微,无古人之博知,好善恶恶,不及远矣。 今得万物自然之理,其奚哀念之有。
皇太孙允炆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 内外文武臣僚同心辅政,以安吾民。 丧祭仪物,毋用金玉。 孝陵山川因其故,毋改作。
天下臣民,哭临三日,皆释服,毋妨嫁娶。 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师。 诸不在令中者,推此令从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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