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手下哼哈二将,白脸朱能红脸张玉,张玉今年四十一,朱能三十,按理说年纪更大的张玉打起仗来更加沉稳,更加老谋深算;而朱能应该是猛张飞似的人物。
但事实却恰恰相反,从军三十年,张玉的火却丝毫没收,打起仗来从来冲杀在前。
“打不死的张玉”,燕军中响当当的绰号,大小百战,每战必求先登,但除了一些小伤之外,张玉愣是从没躺下过。
反过来朱能却是丝毫不以匹夫之勇逞能,每战必先谋而后动,而且特别擅长偷袭,用兵神出鬼没,“赛诸葛朱能”却如爱走偏锋的短剑,让对手防不胜防。
朱棣北征大宁,早有内线将南军布置禀报于他,困身漠北的朱棣立刻命令当时还在山海关的朱能、邱福部火速回援,朱能邱福立刻率领燕山中卫、燕山右卫掉头南下。
正因为这个命令,致使山海关兵力减少,小马王失去了与朱能正面交手的机会。
朱能邱福回军日夜兼程,除了在北平停留了三天,补充了一些人员装备之外,立刻马不停蹄地转战南线,八月十二抵达涿州。
此时燕军在南线兵力极度空虚,只有燕山中右卫,而且两部并不满员,加起来只有一万二千人马。
朱能和邱福在涿州对下一步行动发生了严重分歧,邱福认为本部兵力空虚,不可轻易进攻,应该在涿州固守,等待燕王大军南来。
朱能认为以他们这点兵马如果摆开阵势与南军对决,只能是死路一条,而且涿州离北平太近,根本无法形成屏障,朱能主张至少要把战线推到保定府一线。
两人在燕军中都是举足轻重的大将,此时双方谁也无法说服对方。 只能分兵,朱能带着本部兵马,移驻新城。
当他刚到新城就得到府军左卫正向雄县进军的消息,朱能立刻形成了一个作战方案,命令一队亲兵抢在府军左卫抵达之前,扮成南下的难民混进城中,约定了八月十五中秋夜趁所有人都欢庆中秋的时机,一举夺城。
雄县一战。 南军九千精兵被歼,八千匹战马成了朱能囊中之物。
朱能控制住雄县之后,一面派人给邱福报信,请他率军南进与他汇合,一方面派斥候向任丘、保定侦察。
等到辰时的时候,已经有斥候回报,潘中率领骁骑右卫离开了任丘朝雄县而来,但行进速度不快。 朱能分析了情况。
认为骁骑右卫并不完全知道雄县情况,首先雄县是深夜被夺取,即使有败兵逃出,黑夜里也无法逃出五十里,其二。 骁骑右卫天亮就启程像是正常的军事调动。
朱能认为正是伏击潘忠地好机会,他立刻叫醒手下,整军出城,五千军马来到离城五里的白沟河边。
河上有条月漾桥,小桥不是很宽,最多只能容纳三乘通行,桥北岸右侧有座树林,左侧有座土坡,北岸的桥头两边滩涂上长满了芦苇。
朱能在土坡上看了看周围的形势,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接近晌午,桥南岸的官道上出现了两面大旗。 左面上书“骁骑右卫”,右面上书“潘”,大队人马不紧不慢正朝月漾桥而来。
朱能在树林里小心地观察着,他惊讶地发现骁骑右卫的兵马只是保持着简单的行军队形,根本没有以作战队形进军。
这个态势只有两种解释,第一,雄县陷落,竟然没有散兵游勇到任丘报告。 所以潘中才会如此傻乎乎地毫无防备而来。 第二。
就是对方有了防备,故意摆出这样的阵势迷惑燕军。
朱能考虑了一下。 决定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理由很简单,此时如果出来硬干,自己兵力比对方少一半呢。 毕竟他对自己部下地伪装能力还是非常信任。
等骁骑右卫前锋过了小桥,后队帅旗走到桥中心的时候。
燕军突然发动,先是树林里一声号炮,跟着三百名火铳手从林间闪出,与不到五十步距离的前锋行军队列正好成九十度角,三百人排成两列一阵扫射。
燕军的火铳比辽东军的落后许多,还处在铁喷子的阶段,但在五十步距离内根本不用瞄准,三百支铁喷子是怎样的情景——成千上万颗铁砂横扫了一百米长的队列。
与此同时,河边地芦苇荡里,一千名弓箭手一同冒出,对着上了桥的掌旗总旗放箭,只一瞬间,桥上一百名南军变成了刺猬,纷纷坠入河中,骁骑右卫的大旗徐徐而倒。
当两面大旗倒入水中的时候,芦苇中的燕军齐声高喊:“军旗倒啦,骁骑卫败啦。 ”这个喊声一传出去,桥两头地南军立刻乱成一片。
朱能亲自率领两千名骑兵从山坡后杀出,冲向南军前锋。 刚遭受了火器打击的南军队列正盲头苍蝇,根本找不到抵抗的方向。
直到这时朱能已经确定对手完全没有防备,正茫然地跌入死亡陷阱。
南岸的南军本来还组织了部队朝月漾桥上冲来,企图夺取小桥继续前进,但芦苇荡中地燕军弓弩手全力压制,无法组织阵形。
而朱能的骑兵横扫了还在北岸的南军前锋后,一马当先冲上小桥。
朱能这一冲,将本来就有些混乱的南军反击压了回去,月漾桥南桥头的南军已经有崩溃的迹象,只是仅仅依靠军官的刀剑维持着最后的秩序。
当朱能砍倒最后两名苦苦支撑地南军百户登上南岸时,南军的抵抗彻底崩溃了,人马纷纷掉转马头,这一跑不打紧,后队本来就看不见帅旗,而前队又回身逃跑,这不是明摆着打败了吗?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兄弟们,逃命要紧!”骁骑右卫的士气顿时烟消云散。
剩下的就是没命地溃逃,朱能率军在后紧紧追赶,骁骑右卫本来就已经走了一个上午,人和马都处在最疲惫的时候,此时哪里跑得过养精蓄锐已久的燕山中卫的悍卒?剩下工作仅仅是单方面的屠杀,先是落单地士兵被宰杀,跟着有小队投降,再到后来是大批大批跑不了又打不过地南军投降。
短短一个时辰之内,整整一个卫的南军被彻底打垮了。
倒伏在战场上地尸体不多,只有三百具而已,大多数都留在了北岸,南岸顺着官道一直往难延伸十里,全是跪地投降的士兵,以及丢得乱七八糟的盔甲辎重。
朱能的兵没有漫山遍野抢战利品,而是分成不同工作,由各个千户负责,有的收集马匹,有的收割首级,有的搜罗盔甲兵器,还有的集合降兵。
在离桥头东南两里的一片麦田旁边的小河沟里,一个丢盔弃甲的人被提溜了起来。 此人换士兵盔甲只换了一半,就被燕军逮住,旁边的降兵指认:“他就是我们指挥使潘忠。
”
潘忠绝对不是条硬汉子,否则骁骑右卫也不会崩溃得如此之快。 当他被拉到朱能马前的时候,连忙跪倒求饶。
潘忠当年也曾随蓝玉出塞作战,当时他是千户,朱能是百户,两人有过几面之交,此时见到故人,连忙求道:“士弘,刀下留人。 ”
当年潘忠作战还有点勇猛,只是眼前的样子让朱能非常反感,但在北平时朱棣三令五申,不能杀俘,特别是南军愿意投降的将领。
朱能下马把潘忠搀扶起来,拔出刀子一挑,将他身上的绳索切断,笑着道:“子孝毋需惊慌,本来都是大明的臣子,战场上合为其主,仗打完了还是兄弟。 ”
潘忠见朱能认这交情,心情立刻安定了许多,连忙道:“士弘不愧是塞上名将,忠自叹不如,手下败将而已。 ”
朱能找了一匹马给潘忠坐上,两人一起回城,在交谈中,潘忠透露了任丘的情况:“任丘城内还有一个卫万余人马,杨松此人得知了雄县的战事一定撤回河间。
士弘马上进兵,任丘不战而下。 ”
朱能判断了一下,潘忠此时不可能撒谎,兵贵神速,立刻抽调作为预备队的一个千户,跟着他直奔任丘,五十里的路途,骑兵只用不到两个时辰就到。
朱能惊讶地发现任丘的北门竟然还没有关闭,这就不客气了,战刀一挥,千骑跟着他径直杀入城中,直到他进城门边的哨岗还以为是自己人。
当杨松被外面的吵闹声惊起的时候,燕军的骑兵正在城中肆虐。 完全没有准备的广武卫士兵,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燕军这就进了城。
杨松的运气比潘忠好,在亲兵的簇拥下,拼死从南门杀了出去,但整整一个卫的兵马辎重全丢在了城里。
直到完全控制了任丘,朱能还不太相信自己的战果,南军的将领无能如此,南军的战斗力低下如斯。
燕军五千人马付出伤亡不到二百人的代价就已经把南军前锋三万人马打垮,俘虏两万南军,战马万五千匹,兵器盔甲辎重无算。
朱能手下纷纷请战,要直接杀到真定,一举击溃南军。 在如此大胜面前,任谁都会头脑发热,朱能本来还有些蠢蠢欲动,可是很快他便冷静了下来。
此去真定的路上,还有河间的三万南军,更何况真定城中还有十万人马。
朱能不相信自己的运气可以一直好下去,现在他应该和邱福牢牢守住目前的战斗成果,为之后的大战获得一个更近的出发点。
而且当朱能刚刚在任丘安定下来,一名传令兵已经飞马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