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秋举着火把过来,宫灯纵然明亮,可有些地方,还是这火把比较好使,“冷宫那边我查过了,没有人。”
“这就奇怪了。”
心下顿了顿,纳兰城强压着心下的烦燥,忽又道,“那你这一路过来的时候呢?有没有碰到什么人?”
按说这宫墙的背后,唯一的一条路就直通冷宫。
这墙外面,有纳兰城带着人挡了,里面是寒秋过去的,既是冷宫无人,那或许,有可有在路上撞见?
“寒大人,听纳兰大人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遇到了人。”
身后的侍卫上前一步,小声的道,纳兰城听在耳中,眼睛一亮:“遇到了谁?”
“德妃娘娘。”
不等侍卫说话,寒秋猛然一愣,手一拍脑门立时说道,可转眼又觉得不可能,“德妃娘娘这么晚了,她到冷宫去做什么?”
总不成,是要去赏梅吗?
更何况,冷宫也并无梅色。
“此事,暂不可声张。寒秋,你我二人再去趟冷宫,告诉我在哪里遇到的德妃娘娘。另外……”
话到这里,纳兰城顿了顿,沉声道,“德妃娘娘向来虔心礼佛,此事没有最后定论,万不可惊动皇上!”
“可是,德妃是我们遇到唯一的变数。”
寒秋说起这事,也是有些头疼―――德妃?怎么可能?
而在纳兰城心里,却自有他的定论。
片刻后,两人再一次到达冷宫,所有人举着火把,再细细查了一圈,没有查出任何蛛丝马迹,可仍旧是心下不安。
“你们几个,今晚就在这里守着,哪里都不许去,一定要继续查,明白了吗?”
指了几人留下,纳兰城又一路沿着宫道回去,在寒秋说过的遇到德妃的地方停下脚步,亲自手执了火把,几乎是一寸一寸,沿路而搜。
寒秋皱眉,有心想说,德妃娘娘是不可能的,可想到皇帝给出的限时,也顿时便冷了心。
赶忙也拿过手下手中的火把,自己也跟着寻了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时辰,放在平时,可能不觉得如何,可眼下这种争分夺秒的状态下,眨眼即到。
当沙漏里的最后一粒沙子也终于落下来的时候,梁总管的心猛的便提了起来,皇帝像是一直在盯着看,慢慢的动了动已被冻得僵硬的身子,再看看眼前一片空旷的明亮―――宫灯所照之处,亮如白昼,可宫灯照不到的地方,一片黑暗。
“杀!”
薄冷的唇间吐出这一个字,立时有暗卫领命而起,疾扑宫墙背后,梁总管心惊肉跳的看着,猛然喊道,“等一下!”
他不能让纳兰,就这么死了!
皇帝丝毫所动,略略停顿了片刻的暗卫,立时又飞身扑出去,恰在这时,梁总管眼角一闪,“皇上,纳兰大人出来了!”
“等一下!”
帝王喝令,暗卫留顿。
纳兰城与寒秋二人急步而来,雪夜中带出来的风声,呼到人的脸上,格外的冷。
两人各自带着一身的冷汗,到了皇帝面前,单膝叩
拜,“皇上,微臣已经寻到了娘娘的下落,还请皇上允许微臣,夜入后宫扫寻!”
帝王后宫,妃嫔女子,寻常侍卫都不得随意进入后宫,更甭提,他大半夜的要去搜人,必定是要得到皇上的许可。
“准!”
早已等得耐心全无的景元帝立时答应,顿了顿,又问,“是谁?”
纳兰城沉默一下,“是德妃娘娘。”
双手举起来,掌心里是一颗明黑圆润的佛珠……而在这整个后宫之中,也唯有德妃,是吃斋念佛之人。
景元帝看清了他手中之物,忽然想到什么,又猛然抬手,“那这一颗……”
这是他刚刚从锦嫔失踪的雪中捡来的。
纳兰城恭敬的请了,拿过来看,斩钉截铁的道,“这两颗佛珠,无论是质地,还是手法,均出自一人之手。臣敢保证,这是同一串佛珠所有!”
那么,就是德妃了?
皇帝脚下猛然一绊,向后退了一步,梁总管惊呼一声,“皇上。”
老胳膊老腿冻得有些僵了,没有来得及上前扶住,纳兰城下意识抬手拂住,却不防皇帝一拂袖,将他拂开,沉冷的眼底,噙着泼天的寒色,“照查!”
一旨令下,整个后宫都沸腾了。
德妃的怡安殿,此刻早已熄了烛光,早早的歇下了。
下雪的夜,总是气血不好,德妃的日常作息,又一直规律得很,是以当景元帝亲自带人闯入时,德妃已经迷迷糊糊的小睡了片刻。
见状,一脸诧异看着皇上,柔柔的问道,“不知皇上深夜前来,可有要事?”
她尚在睡眠中,就被有人忽然闯入的动静给惊醒,紧接着,帝王一身铁色寒衣,一步一步,慢慢走近,居高临下站在她的床前,看着她的眼神。
这么多年了,他以为她是他整个后宫妃嫔中,最为清心寡欲的一人。可现在看来,真有那么清心寡欲吗?
是否一切,都是她的伪装?
如此当真是,那他这么多年,与她同床共枕过,那这背后的寒栗,便让他忍不住打心底里发凉!
“德妃,你告诉朕,之前,你刚刚去过哪里?”
略微弯了腰身,他以便再加清楚的看清她眼中的神色,可是,他失望了。
德妃的眼中一片祥和的宁静,半丝波澜都无,依然不解的问,“皇上,臣妾一直在宫中,并未外出啊。”
皇帝定定的看着她,突然笑了,“德妃,那你从前一直握在手里的佛珠呢?可否给朕看看?”
“呵,皇上要看这个干什么?”
德妃轻轻一笑,心里松了口气,向来佛光氤氲的脸上,竟是难得有了几丝红晕,如同小女儿一般的嗔怪道,“不过皇上深夜前来,就只是为了看串佛珠就闹这么大的动静,臣妾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返身回去,将一直搁在枕侧的佛珠拿起来,双手送去了帝王手中,皇帝目光看着她,依旧没有发现任何端侃。
“朕记得你的佛珠是十八颗,现在是几颗?”
并没有伸手去接,皇帝直接问,德妃笑,“自然
还是十八颗,皇上怎会这般问?”
抬手将佛珠晃在眼前,一颗一颗的慢慢数着―――十八颗。
一时间,景元帝倒不知该如何与她说了,心中一叹,只道,“无事。你接着休息,朕还要有事要忙,这就离开!”
衣袖一转,转身而去。
慢慢的,德妃将手中的佛珠放下,眼底的笑意褪去,脸色阴沉,充满怨毒的恨意。
“皇上,您……真就那么在乎她吗?”
佛珠收在手中,又扔在枕头一侧,德妃返身躺下,再次闭眼休息,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三清。”
听着殿外的脚步声渐去,德妃扬声唤着,将早已被皇上的突然到来给吓到的三清喊了出来,德妃道,“本宫之前的珠子,你拿去哪里了?”
三清战战兢兢道,“回,回娘娘的话……不是,不是已经还给娘娘了吗?”
原本是要拿出去扔了的,可三清没舍得,转过几天后,德妃想起了这事,便又要了回去,这事,娘娘不应该忘记的啊。
“胡说!你分明是拿了本宫的珠子出去扔了,也不知道被谁捡了,你听到了吗?”
德妃坐起,慈眉善目的眼底透着精光,三清吓得腿软,扑通跪地。
她就算是脑子再傻,也明白了娘娘这意思,身子跪在地上,脑袋磕得“怦怦”响,“娘娘饶命,饶命啊……”
德妃冷哼,“闭嘴!要不然本宫身边现在无人可用,你以为你还真能活到现在吗?滚出去!记住本宫的话,若是有人问起,照本宫说的做,若不然……你该知道,你的下场是什么。还有你所在意的,本宫也人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三清是孤儿,她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姐,可她心中……有自己喜欢的人。
她曾是求过娘娘,等得入宫时间到了,就送出去配人,可眼下……这样美好的愿望,还能够实现吗?
“娘娘,奴婢都记下了,奴婢不敢违逆娘娘。”
身体打着哆嗦,三清呜呜咽咽的说着,德妃再次哼一声道,“过来,本宫再教你一些……”
三清过去,德妃附耳,嘀嘀咕咕说了几句,三清更加吓得厉害,浑身抖如甩糠。德妃骂一句,“滚!没用的东西,话都记下了吗?记住,一个都不许错!”
不耐烦的摆摆手,将三清打发了出去,德妃这整整一夜,便再也睡不着。
皇帝出了怡安殿,心里的烦燥便越来越甚,“纳兰城,你与朕说,人是德妃带走的,可朕去了,德妃的佛珠好好的,你又作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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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的佛珠猛然砸出去,其中一颗砸到纳兰城的额头上,纳兰城硬生生受了这一击,瞬间便额上起了肿块,跪地垂眸道,“微臣不敢欺瞒皇上,人定是德妃娘娘带走的,而佛珠,更是可以伪造的。”
眼下情况,他别无他法。
不管是不是德妃,可德妃就是他查了整整一个时辰,所查到的唯一一个有嫌疑的人。他不能松口,绝不能松口。
一旦他连自己都不自信,那么,锦嫔必定更加危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