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无话可说了吧?幻儿,你没有良心,你怎可这样待我?我是你的娘亲,是与你血脉相连的娘亲啊!”
“这二十多年来,我为了你,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你从不知道!为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失去了一切!原本以为我还只有你,可是,呵呵,原来,我早就失去你了……”
“娘亲为的不是子幻,是您自己。”淡漠无情的语句,彻底地将她否定,却说得平静无澜,不见一丝的涟漪起伏。
然而这对于太王妃而言,则是巨石掷湖,掀起的是惊涛骇浪。
“……你说什么?”仿若惊天雷殛,她屏住呼吸,话既是一字一字地艰难挤出,“你这是在怨我吗?为了这个jian女人……你在心里怨恨着我?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心里恨着我对不对?”最后是骤然咆哮而出,伴随着痛楚的哭声,还有纸张撕碎成片的窸窣声响……
“我让你画!我让你画她!桐川,你到死都要纠缠着我,不放过我,不放过我的儿子,我恨你!我恨你!”
伴随着刺耳的咆哮声,房门“嘎——”地被从里面打开,太王妃一脸泪水,形容憔悴痛楚,氤氲泪水的眸底怨怼忿恨,自里边趔趄而出,不曾看一边的沧离一眼,脚步踉踉跄跄离去。
沧离冷冷地看着她颤巍巍的背影,抿了抿双唇,却发不出一声嗤笑。不是桐川至死不愿放过她,而是她自己不愿放过自己。怕是……她口中的那个人,在这么多年里,已成为可在她心底的魔魇,忘不掉,也不甘忘掉!
半晌,沧离回过头,凝着坐在案桌前的慕子幻,他脸色苍白得如白莲,却脆弱胜过白瓷,似乎只好稍稍的触碰,便能叫他瞬间支离破碎。他双眸凝望着门口的方向,可空茫惘然的绯瞳却装不下任何东西,怔忡出神,似沉浸在了一段遥远不可及的记忆当中。
在他的脚下,破碎的纸渣散
了一地,就像纷纷飘落的雪花,先前或许飘逸灵美得动人,可支离破碎坠地之后,就什么也不剩。
“王爷。”抬脚踏入房,将盛着药汁的碗轻轻地搁放在案桌的一角,沧离轻轻地唤了他一声。不敢大声,因为心底莫名地生怕只要稍微大声,他便会化作一缕白烟在她眼前袅袅消失。
慕子幻缓缓回神,眸底渐渐恢复了清明,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得恍如透明。他垂眸看了看桌角那碗药,神色并没有任何的波动,只微颤地扇了扇羽毛般的睫毛,便抬手去端碗,可才端到半空,他的手猛然一抖,瓷碗自他手掌倏然滑落……
怦然坠地,碗砸了个支离破碎,白色的碎渣子飞溅了满地。
“咳、咳、咳……”慕子幻手掌捂着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单薄瘦削的身躯随着每一声咳嗽,都微微颤抖。
“王爷——”沧离陡然一惊,顾不得满地的瓷片碎渣子,忙绕过案桌,扶住他摇摇欲倒的身躯,“王爷您怎么样了?可是又发病了?王爷……”
仿若没有听见她的呼唤声,慕子幻捂着嘴咳嗽不断,浑身不可自抑地颤.栗,甚至于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都染上了一片不寻常的潮红。他全身紧绷,双眸紧紧闭着,眉宇亦痛苦地拧紧,气息更是凌乱微弱。
“王爷——”沧离耐心告罄,强制xing地将他的脸捧起,却发觉几股殷红的血流正自他捂着嘴的指缝蜿蜒而出,将他透明如玉的手掌渐渐染红。
心中一惊,沧离拿下他捂着嘴的手掌,摊开手掌,掌心已是一片触目的赤红。而他的唇瓣唇角,也是猩红蔓延,恍若圣洁梨白的雪地惊艳绽放的曼珠沙华,美艳得夺魂摄魄!
眸光蓦然一沉,沧离弯身捡起地面的一块瓷片,正欲动手,却被慕子幻倏然伸出手紧紧抓住了皓腕。放在皓腕之上的手掌冰凉颤抖,可见他此刻所忍受的是怎么样蚀骨钻心的
痛。
“你若是敢再喂我喝你的血……”慕子幻缓缓地抬眸,凝着她的眸混沌痛楚,要表达的坚决却无比清晰,“我立即放光我身上的血。”
“我若不喂你喝我的血,你继续咳血下去,你身上的血迟早也会被吐光。”沧离几度想要自他手里抽回手,却又怕伤着他,只好冷冷地看着他,“放开我。”
“咳、咳咳……”慕子幻埋头咳嗽不止,可紧紧握着她的手却一点也不远放松。
微微挣扎仍是不能抽回手,沧离有些挫败地轻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瓷片丢开,然后往前一步,伸臂将他缓缓地拥住。
他有些不习惯地动了动,沧离却收紧手臂的力道,紧揽住了他的肩。
“你不愿喝我的血,我随你了,但是你不能拒绝我的拥抱我的温度。”沧离微微弯腰,慢慢地将另一只手自他掌心抽回来,两只手轻轻地环住了他,让他的头倚在她的身上,感觉着他浑身徐徐散发出来的冰寒之气浸入骨血,与她体内的那股温热缓缓消融。
慕子幻也放弃了挣扎,无力地轻倚在她的身上,凌乱的气息渐渐变得平顺了许多,虽然眸底仍氤氲着痛苦之色,可也不再呕血了,只是不时地轻咳几声。
他疲惫地闭着双眸,纤长墨黑的睫毛在细致的肌肤之上微微颤抖,一张苍白如玉的脸犹如天山之上悄然绽放的雪莲,一隅染上了触目的血,小小的瑕疵更添了几分残缺的艳美。
“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死的。”抬手,轻轻地擦拭着他唇角上的血迹,沧离垂眸深凝着他怠倦的脸,手指顿了顿,忽而又轻轻浅笑,“你若真要死了,那就别怪我到时灌你血喝。”
“我没有想过要死。”冷不丁防地,他平静地说了一句话,像是在阐述,更像是在解释。缓缓地,他睁开眸,静静地凝着她,眸底,似溪水般轻柔,似大山般平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