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染循声望去,只看到方才还笑颜逐开喋喋不休的楚婕妤已经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白纸。清染心底一沉,终究还是出事了!
上官琳玉这一声尖叫可惊着了这一大屋子的人,所有的人都神色仓皇地围了上去,将楚婕妤围得水泄不通,吵闹混乱不堪。
“楚婕妤,你哪儿不舒服?”上官琳玉将楚婕妤扶在怀里,眸底尽是紧张和关切。
“玉姐姐,我的头好晕……”楚婕妤无力地倚在上官琳玉的胸前,眼皮沉重得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见她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却泛着不寻常的紫黑,很明显的中毒状态。
清染脸色一冷,眸光扫了扫桌面上那杯还没喝完的茶。
“御医——你们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去叫御医?!”上官琳玉脸色铁青地叱喝围在旁边的宫女们。
“是!”几个宫女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呕——”楚婕妤的身子突然往前一倾,呕出了一大口血,然后整个人晕厥了过去。乌紫色的血液粘稠地吐在地上,看起来额外的触目惊心。
“楚婕妤——好妹妹,妹妹!你醒醒,快醒醒啊!你这是怎么了?”上官琳玉急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再次厉声喝道:“你们这些饭桶,快些把娘娘抬回寝宫!”
宫女们手忙脚乱地将倒在地上的楚婕妤平抬起来,急匆匆地往外奔去。在楚婕妤方才躺着的地板上,留下了一大滩殷红冶艳的血,妖娆诡异。
清染没有动,站在原地直凝着那被众人抬着往外跑的女子,在她下身臀部的白色罗缎上,那抹艳红依旧在不断地蔓延……
“慢着——”跟着众人往外跑的上官琳玉似乎想起什么,蓦然驻足。她转过身来,眸光幽冷地盯着清染,手指却横向伸往石桌上面的那壶茶,“来人,把那桌面上的茶全给我带回去!”
桌面上的东西被一扫而空,原本闹哄哄的庭院也慢慢清静了下来,除了地上那两滩黑血和红血,仿佛什么都没变。
“清……娘娘,怎么办?是不是出事了?”琉璃跑过来揪住清染的衣袖,无助和惶恐的泪水在眸底旋转,她惊颤着,像受惊的小鹿,“是不是因为我?我是不是闯祸了?那个楚婕妤要是出事了,我是不是就要跟着死了?娘娘,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
“不会死的。”清染将衣袖从她双掌之间抽回来,眉心微低,略带神绪不宁地说。
“你骗我的对不对?你骗我的……”泪水夺眶而出,顺颊而淌,琉璃凝着清染微微苍白的脸,轻声呢喃。
清染没有回答,而是有些疲乏地闭了闭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她突然转身,看向那两名新来的小宫女,冷声道:“如月如星,你们随璎珞去库房,将皇后之前送来的所有茶叶,都取出来……烧了!”
方才一直沉默不语的璎珞闻言,神色大变,“娘娘——”
“没有听到我的话吗?快去!现在!立刻!马上!”清染陡然厉声道,眸底的光芒从所未有的锐利冰冷,像一座无形的巨山急剧压来,将你反抗的勇气瞬间剥夺掉。
“是……”璎珞张了张嘴,最终将到嘴的话吞咽下去,脸色不好地带着如月和如星向库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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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清染再次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脸上布满了冰凉的汗珠,因为受惊过度,胸脯不断地起伏,仿佛底下狂跳的心脏恨不得破腔而出。
坐在床上,凝着狰狞阴森的黑夜,清染感觉消失几年的头痛再次涌了上来,恍若抽丝,徐徐袭来,钻心刺骨。
睡意全无,清染推开身上的被子,披了一件披风,走了出去。
秋夜的凉风迎面袭来,侵髓蚀骨,冰凉的感觉钻进心里,冷冻得让人全身战栗,却也让人格外的清醒。
清染喜欢这种思绪清晰的感觉,在长廊之间缓缓迈步,吹着夜风,很多想不通的东西似乎也渐渐有了轮廓;而拼命想要忘记的东西,却也争相涌上心头,酸甜苦辣,挤满所有的空间,心房肿胀得发疼。
以往,每次当她自噩梦中惊醒之时,都会有一双温暖的手,一个温暖的怀抱,小心翼翼地拭去她冰凉的泪水,温柔地将她轻拥入怀,用他好听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告诉她他永远在她的身边,永远也不会离开她。他不喜欢她蹙眉,每次看到她蹙颦,他便会用略带粗茧的手指抚平她的眉心,眼湖如沐春风,总是蕴满怜惜和她最是渴求的温暖。
但是,这样的温暖,这样让她的心渴求到生疼的温暖,似乎再也无法触及,再也无法感受了。思念若狂,在她的心底编织成一段狂曲,竟比任何时候都来得炽烈。
清染垂下轻颤的眼睫,一滴冰凉的液体直垂下坠,砸在她的手背上,微微的疼,手不由自主地也随着颤抖起来。
“嗯……啊哈……嗯啊……”
一段似曾相识的呻、吟蓦然闯入耳畔,清染微微一怔,抬头看了看,方察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琉璃的房间门口。可是这声音……
呻、吟声仍在持续着,呜呜咽咽在压抑之中流溢出口,似痛苦,又似疯狂性的痛快,从房内,不断地飘了出来。且一声比一声高,仿佛已经濒临某个决堤口,下一刻即将面临着崩溃性的决堤……
清染不自觉地走近那紧阖着的门,手指捅破了窗纸,透过拇指大的空洞,视线探了进去。
幽冷的月光透过白色的窗纸投射进屋内,尽管不是很清晰,但练过武的原因,清染的双眸比常人来得清冷和锐利。所以,床上让人面红耳赤的一幕,她依旧尽收眼底。
娇柔的少女胴体,不着寸缕,扭扭曲曲地躺在床上,因为正处于极大的快感之中而高高地弓起细腰,伴随着急喘声,汗水如雨淋,遍布了整个白玉般的躯体。
清染凝着少女那只不断在自己下、体摩挲抽插的手指,突感到一阵汹涌澎湃的呕吐感,她有些无力地往后踉跄了两步,伸手扶住越来越剧痛的螓首,却仍痛得厉害。
她几乎是狼狈地逃跑,心乱如麻,一种疯狂的罪恶感萦绕在心里,怎么也挥不去。若没有那一晚,若没有亲眼目睹了那么淫、靡的一幕,琉璃,她的琉璃,还会是以前那个不谙世事,单纯率真的琉璃吧?
胃部翻腾,头痛欲裂,清染扶着红漆的柱子,头无力地轻倚在上面,双眸迷离地望着夜空,心已经乱成一团。
“你半夜不睡,跑出来这里做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打破了夜的死寂,幽幽地飘了过来。
清染转回过脸,看到璎珞站在不远处庭院里,冷冷地看着自己。压下胃部的涌动,她站直身子,迈步缓缓朝她走去。
“那你呢?你半夜不睡,出来这里又是为了做什么?”
“有些事情想不通,睡不着。”
“哦?”清染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何事想不通?”
“别在我面前装成一副没事的样子,今日楚婕妤的样子你也看到了,龙胎估计是保不住了!”璎珞伸手指着地上那两滩已经凝固的暗血,冷道:“毒害龙裔,轻则死,重则诛连九族。你不是杨皇后,你没有一个权倾朝野的爹,你认为这一劫,还可以安然度过吗?”
“你的意思是,楚婕妤之所以会中毒,是我暗中下的手?”
“难道不是吗?”
“楚婕妤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毒害她?”
“自是为了讨好杨皇后,帮她铲除异己!”
“璎珞,在你眼里,我就只是这样的人吗?”清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底漫起一种浓烈的讽刺,“在这之前,我连楚婕妤是哪个女人都不曾清楚,更不知道她身怀龙裔!况且,我又不是妙算子,难道连她何时会来辰林宫我都已经算好了么?即便我想对她下手,方才那么多人在场,我连碰触她的机会都没有,又如何出手?”
“你若心中没鬼,那为何要将茶叶销毁?”
“因为我想要保住你们!”清染的声音蓦然提高,眸光倏然变冷,她冷扫了璎珞一眼,突然冷笑一声:“但是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我为何要管你们的死活?你们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果真不是你干的?”璎珞眉眼微微松动,开始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你既不信,又何必相问?”清染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有些厌恶地移开,“你从来不相信我,我也没必要再向你解释那么多!我只告诉你,上官琳玉不会放过辰林宫里面的每一个人的。从明日起,你们自求多福吧!”
“既不是你干的,她们无凭无据,又有何理由来兴师问罪?”
“证据,是可以捏造的。”清染眉目肃然,语气中隐有严厉,“很多事情,从来就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说琉璃单纯,我看你更是天真!”
“那你呢?”璎珞略一迟疑,墨瞳透过丝丝的凉意,“你不单纯不简单,我该说你心怀不轨吗?在堡主救回你之前,你到底是什么人?”
清染微微一愣,但很快勾唇,含了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不曾想过要伤害你们。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歇着吧,明早还有一大堆麻烦等候着呢!”
言罢,转身离去。
“你心虚了?”璎珞在背后阴森森地开口。
清染驻足,转回过脸,却是睇向那几棵差点被搬了家的梅树,淡笑:“璎珞,难道你从来不觉得,这几棵梅树,比别院都来得香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