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造孽啊!”老人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又咳嗽了一声,才说:“陈同志,如果连勤这畜牲真的做了这等忘恩负义的事,俺不会包庇他。你们该怎么查就怎么查,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就当俺没有这个儿子!”
这两句话说得斩钉截铁。萧邦感到,这个老村支书是个恩怨分明、能以大局为重的人。
“所以我便私下里来找大爷,看看有没有法子帮助张书记。”萧邦放低了声音,“这次调查非常秘密,而且牵涉的人很多,省里也来人了。因此,我来这里,一来向大爷报个信,二来想了解一些真实情况,对帮助张书记有利。”
老人认真地看着萧邦,沉声说:“陈同志,感谢你的好意。但俺并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不错,连勤是俺的儿子,但俺心头装的竖法,是党纪,其次才是亲情!你不用担心俺会包庇连勤,作为老党员,俺有义务向组织交代俺所知道的一切。你有什么问题,请问吧。”
萧邦似乎被老人这种大义凛然所感动,略显迟疑地说:“大爷可否认识一个叫郭凤潮的人?”
“郭凤潮?”老人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努力回忆。半晌,他才道:“我想起来了,郭凤潮是连勤的大学同学,好几次到俺家去看俺。那时俺还住在乡下。这个人不错,后来好像是当了大港的领导。”
“是大港市副市长。”萧邦说,“有人在举报材料中说,张书记在当云台市副市长的时候,一直很想当大港市的副市长,接替他这位老同学的位置。可戍凤潮官声不错,成绩也比较突出,上面似乎也有人,轻易动不了。所以,张书记一直想给他找点麻烦,让郭凤潮不得不下台,从而为自己创造机会。”
老人似乎没听明白。等萧邦说完,他才说:“这个我不清楚。在俺的印象里,郭凤潮一直同俺家连勤很要好,怎么会想夺他的权?俺老头子虽然只当过村干部,但也知道这是新社会,不可能像古代做官那样,想咋干就咋干,总得讲个程序吧?”
“没想到大爷很懂官场的事啊。”萧邦微微一笑,“当然,我也只是听说。据说,张书记曾找到上层的领导,提出郭凤潮在管理中有些问题,如果让他来干,会干得更好。上面的人告诉他,郭凤潮的工作总体还可以,而且上头也有靠山,不好办,除非他犯了谁也保不了的错误,这件事才好作。于是,海难就发生了,正好郭凤潮主管交通,被撤了职,张书记便从云台调过来,当了一段时间的副市长,在换届时又当选为政法委书记。”
老人浑身一震,有些惶然地说:“这事,俺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俺以党龄担保,连勤是半点口风都没露。”
萧邦说:“大爷您别担心,现在一切都是传言,还没有真凭实据。我之所以对您讲,就是想让您心里有个准备。”
老人点点头,沉沉地叹了口气:“没想到俺快入土了,俺家却要遭此大变。唉,都怪俺教育无方,白读了几年私塾,白当了半辈子支书!陈同志,你说实话,俺家连勤是不是没希望了?”
“这个不好说。”萧邦说,“但无论是谁,触犯了法律,都要受到制裁。”
老人默默地点了点头,显得很累的样子。
萧邦看了看表,便又安慰老人几句,起身为他掖好被子,准备告辞。
“今晚我来的事,您谁也别说。”临赚萧邦叮嘱,“我回大港后,会尽力帮张书记说话。但我人微言轻,只能尽力了。”
老人露出了感激的眼神。萧邦没再多说什么,轻轻地关上门,出了那间屋子。
今晚的暗访,并没有出他的意料之外。
他迅速下楼,朝寒风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