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尚早,明湛风照例与乐函对弈,几盘过后,又与乐函比剑,一来一回的对招拆招,乐簪看出,明湛风试探xing的剑路居多,也就是故意在招式中加了变化,又留有破绽,单看乐函如何应对。
想来二人如此练习已经多日,乐函都慢慢摸透了明湛风的把戏,故而很有见惯不惊沉着应阵的风范,令乐簪欣慰的是,乐函已尝试着,将霍家剑法融入新的招式中,不是十分熟悉霍家剑的人根本瞧不出来。
乐簪离开窗前,不再看那剑影寒光,相比乐函的进步所带给她的一丝喜悦,她更惆怅不知何时才能为霍家夺回虞城,霍家军是不是早尽数为父兄所清剿。
望着桌案上尚未收拾的棋盘,乐簪若有所思。
乐函走后,巧姿端来了夜宵,乐簪见明湛风额头有微微的汗,忙吩咐巧姿另打一盆水来,拧了帕子给明湛风洗脸,又非要明湛风将手洗净拭干,两人方才入案用夜宵。
“皇上几乎每晚都陪函儿下棋练剑,会不会太辛苦了?其实有石将军他们教函儿,函儿也能学得不少东西啊。”乐簪故作啧怨地看着明湛风。
“不一样。”明湛风喝了一口翡翠羹,道,“玉海他们教的是一招一式,朕则希望函儿能举一反三,事半功倍。”
“下棋也是事半功倍么?”乐簪揶揄道,“臣妾还真没想到,皇上的棋艺精湛,函儿他班门弄斧了。”
“闲来无事是个消遣,方寸之争又无不涵括天下事,朕与函儿乐在其中,何谈班门弄斧?”明湛风笑对乐簪道,“莫非你是担心函儿跟朕,比跟你还热络?”
“皇上不都说是一家人吗,一家人又何分彼此?”乐簪心知明湛风是故意逗趣,亦半真半假地回道,“函儿能跟皇上愉快相处,臣妾巴不得呢,倒好像臣妾会因此而妒忌似的。”
明湛风更是笑得不吭声,只管舀羹往嘴里送。
“对了,说起下棋,臣妾怎么觉得皇上第一回跟函儿对弈时,走的并非棋
路,而像在摆地形图呢?”
乐簪的话锋转得太快,明湛风的笑容还来不及收敛,“嗯?哦,你说的是函儿生病那回啊。”
“没错,的确是地形图,是整个陇景与虞城的地形。”
“那函儿所指的侧翼为何处呢?臣妾看不明白,还望皇上赐教。”
“虞城,如果虞城破了,以虞城为踞再攻陇景,就有了援引,同时不必担心侧翼受袭了。”
“既然皇上有此想法,为何半年前攻陇景之时,皇上没先攻虞城?”
“唉!”明湛风重重地放下汤匙,“朕当时顾忌霍家军的厉害,没敢轻动虞城,另外朕有点CAO之过急了,觉得陇景和虞城一向各自为政,虞城总管司职虞城的政治经济,却不得染指藩地的任何事务,故朕认定,只要攻下陇景的大部分州郡,再破了主城,那虞城还不是只有眼睁睁看着,无力回天。”
“谁想霍鉴初倒是个在关键时刻,能放弃个人计较顾全大局的人,他是唇亡齿寒也罢,兔死狐悲也罢,总之朕是在他手上败得狼狈不堪,狼狈不堪呐!”
“所以皇上转了策略,准备先攻虞城了?恕臣妾斗胆揣测,这是否意味着皇上仍是打算再征陇景?”
“你看你,怎么说着说着,又提及重征陇景了?”明湛风无奈苦笑,“朕从未说过再也不发一兵一卒,然朕现在所虑之事甚多,休兵于国于家皆益,爱妃怎就不能理解呢?”
乐簪当即生硬道,“臣妾失言,实不该妄自揣测圣意。”
“朕不怪你,实话告诉你吧……”明湛风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道,“朕是在等……”
“等什么?”乐簪诧异相问。
“年底之前,中原的格局可能就会发生重大变化,朕不想陇景还未攻下,汇昌又被人趁虚而入。”
乐簪瞪大眼睛,“皇上是指……”
“天元军三大部,已经从暗斗变成明争了,战事激烈啊!”明湛风幽幽而叹,“朕就在等着
看究竟谁能一统天元,他又准备如何对付朕。”
乐簪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是了,她怎么就忘了,而今就算想要偏安一隅,也如虚渺仙阁,可望却难以企及。
明湛风睡在她身边,呼吸平稳且睡容安静,虽同塌而眠,他竟不曾碰她,乐簪尽管充满疑惑,然内心的厌恶使得她宁愿保持这样的关系。
起码除了明老太太,她是后宫中唯一和明湛风走得最近的人,且彼此相处还算融洽,只要能最终劝动明湛风出兵,她才不在乎明湛风对她有几分真情。
数日后,明湛风提出有些日子没去挽霜楼了,让乐簪更衣卸钗,与他同车出行。
乐簪知道明湛风是又想去汇昌城中,听听百姓们的闲议杂论了,当下十分欣然地同意。
两人在宫门前刚刚准备上马车,却见戴兴急匆匆地赶来,正欲入宫。
“怎么回事,朕没有召见他啊。”明湛风不禁微微蹙眉,唤住戴兴。
“河防提举司有急奏呈上,还请皇上圣裁!”戴兴赶紧摸出一本奏折,恭恭敬敬双手递奉过来。
“他们从上游监测到的数据可靠吗?”明湛风飞速看罢奏折,有些不满道,“既然形势严峻,他们为何不早早呈报?”
“这,今年的气候偏温暖湿润,上游的雨水充足,尤其最近一月,冰雪融化以及雨水聚汇的速度都在加快,故才使几处大堰塞湖皆有决口的危险,河防提举司也是得采集实地数据后,方敢向上呈报的呀。”
顿了顿,戴兴又接着道,“纵使堰塞湖不决口,然伏堤乃百年老堰,按照惯例,每年冬春枯水农闲时,应断流以岁修,主要修整堰体,深淘河道,可裕朝官吏为了挪用私吞朝廷拨发的兴修水利专用款,每年都仅仅是象征xing地淘挖一下河道,近十年均未修整过堰体,所以汇昌周围地势较低的乡县,几乎年年都要深受水患之灾,今春皇上虽早下令疏通河道,失修的堰体却很难保证能不能经得起洪水考验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