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强抑不快,满腹憋闷,对霍鉴初自然也生了成见,在庭院中来回踱步,焦急等待对方的时刻,她甚至已把霍鉴初想象成粗鄙不堪,毫无礼数的人。
霞云如锦缀满天空,虞城的斜阳将大元帅府的青墙碧瓦皆镀上一层灿烂金华的时候,奚玥苦苦等待的那个人,终于踏着斜晖,慢慢向她走来。
目光所及,只见对方一袭白衣白裤,上套银色铠甲以及护耳银盔,足蹬银丝靴履,肩披银缎金线氅,在斜晖的照耀下,宛如从天而降的战神一般。
另细瞧银甲,两端一对睚眦兽首龇牙怒目,威风凛凛,霸气一展无遗,甲前并系有天珠流苏坠,无形中更增添几分显赫与尊贵,银盔更是精致华丽,额首及两侧均镶有红蓝宝石,耀眼夺目,奚玥一瞧即明白,霍鉴初穿的,正是当年圣祖命人专门打造,赏赐给虞城霍家的,“裕朝第一大元帅甲衣”。
按例这套铠甲,只会在重大场合或者觐见朝使的时候穿,霍鉴初却如此郑重地穿来见她,奚玥的心里多少平衡了一点。
霍鉴初走近,奚玥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廓,顿时,先前所有的诅咒刹那间,均被丢诸脑后忘了个干干净净。
他的脸容,实在不太像一个武将,就如唐祁实在不太像一个书生一样,不但有着边陲少见的细腻白皙的肌肤,还有吹弹可破的感觉,加上额莹无暇,龙眉凤目,兰廷盈匀,唇秀如丹,清俊之中隐现坚毅之色,直把奚玥看得眼都愣了,呆怔当场。
“虞城霍鉴初觐见雪香郡主!”他双手抱拳,单膝跪下,“霍某因事耽搁,迎候来迟,还望郡主海涵!”
奚玥叹了口气,“霍大元帅快快请起吧,本郡主可算见到你了!”
“郡主,请恕在下招待不周,让你久等,在下已吩咐执事略备酒菜,以表歉意,顺
带为郡主接风洗尘,希郡主不弃,移驾筵堂。”
“我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想与霍大元帅相商呢,霍大元帅可否耽搁片刻,听听本郡主的请求?”
霍鉴初直起身,白清瞳深的凤目凝视奚玥,“郡主就算再有要事,也不至急在一顿饭的功夫吧,霍某知晓陇景至虞城,山途艰辛奔波劳苦,郡主还是稍作休歇,等精神好些,我们再论正事如何。”
“霍大元帅,你应知陇景局势何等危急,本郡主突围之前,父王曾告诉我,以陇景城的实力,最多还可以抗衡明湛风十余天,若霍大元帅不速速遣兵施援,只怕边陲的大部分广阔土地均要落入明湛风之手啦!”
霍鉴初将脸侧向一边,“我知道,景王撑不了多久,但是……”
“这是我父王写给大元帅的亲笔信,请大元帅过目!”奚玥硬是将信抵至霍鉴初的眼皮子底下。
霍鉴初深深看了奚玥一眼,接过信,拆了火漆,飞速地浏览了一遍。
“这样吧,我们去用膳,边吃边谈行吗?”霍鉴初将信折好,颇有无奈道,“郡主让在下派兵,在下却没有本事,这会儿子说派就派呀!”
奚玥抬眼望了一下天色,也是,天都快黑了,今儿反正是不能成事了,她总不成逼着人家不派兵不吃饭吧,好歹有一晚上,无论如何也要说动霍鉴初援兵陇景。
饥饿被饭菜的香气撩拨,既然霍鉴初盛情,奚玥也就再不客气,尽管她并未忘此次是来“求”人家,可按照朝廷吏制品衔和管属的级别,景王仍应算是霍鉴初的上司,官大一级压死人,求不求的,反而像命令。
风卷残云三大碗下去,奚玥觉得精神体力皆恢复不少,遂再次提起援兵之事。
霍鉴初一直没怎么吃东西,不是看着奚玥狼吞虎咽,就是自斟自饮,不知
在想些什么。
默默听奚玥详细描述战况,霍鉴初的神色也一直是暧昧不明,最后,奚玥道,“相信霍元帅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若陇景大片疆土沦丧,霍元帅以为,虞城还能保得住吗?”
“郡主说的没错!可……”霍鉴初放下酒盏,认真对奚玥道,“开国之初,朝廷便有立制,鉴于霍家掌管西南边陲历世悠久,虞城作为一个特殊的区域,仍然交由霍家总管,各项政令制度在不得与朝廷大政发生冲突的情况下,皆可自行拟定,自由掌控,只是,霍家所有的权利,仅限于虞城,哪怕是唇齿相依的陇景,霍家亦不得cha手半分。”
“可现在如若出兵,郡主!”霍鉴初顿了顿又道,“霍家军踏出虞城的土地,那就是大逆之罪啊!”
“我知道!”奚玥苦笑道,“就因为朝廷的规定,陇景和虞城才素无交集,不过现在都什么时候啦,天元军作乱中原,朝廷早自顾不暇,撇下大好江山,留了些残兵败勇苦撑,自己一路北逃而去,连我们的死活都顾不了,还能顾上治什么大逆之罪吗?”
“如今就算没有失守的州县,也只能各自为政,各寻其路,霍元帅,虞城不得cha手陇景之事的规定,根本就不能成为拒绝援兵的理由,大敌当前,生死攸关,霍元帅就不能放下陈规,和我父王联手抗敌吗?”
“好,雪香郡主,朝廷的规制我可以不管,然而你想过没有,明湛风的大军有多少,霍家军才多少,如若陇景和虞城一开始就联手抗敌,局势不至于糟糕到如此地步,可惜谁也没料到明湛风拿下汇昌各郡县后,队伍迅速壮大,并马不停蹄地引兵南下,这才令我们大家都猝不及防!”
“两军未战,先机已失,我还真不知道仅凭兵力不足明湛风四分之一的霍家军,该如何对敌,解陇景之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