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孪生

1、

陶花雪的话,让所有人措手不及。陶家只剩姐妹两人,当初陶晴雪同意出租陶宅,本以为也可以代表陶花雪的意见,却没想到会闹这一出。

喝的半醉的穆紫摇摇晃晃的走过来,靠在静夜思身上:“喂,你们商量好了吗?陶晴雪已经租给我们了,现在收回算怎么回事?”

她心情不太好,肚子那些莫名其妙撒不出去的气,刚好有了人承受。

原本静夜思还担心陶花雪受不住这样直接的指责,结果她只是笑笑,不紧不慢的说:“小晴不懂事,陶宅是私人宅第,怎么可以当做书院。”她的语调平和,可字字都让人无法反驳。

陶花雪是陶宅的主人之一,又是长姐,真要铁了心恐怕只有对簿公堂了。

静夜思心想:还好事先与陶晴雪签了契约。只不过那样做只会给书院抹黑,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这个陶花雪看起来也是个聪明人,应该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才对。

“承蒙晴雪不嫌弃,叫我一声姐姐。我比你们要大几个月,可以直呼你为花雪吗?”静夜思也没有急着争论,而是先微笑着与陶花雪拉近关系。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陶花雪点头,称呼这件事并不是太重要。

她昂首站在众人面前,气势却不输给任何一个人;而除了穆紫,所有人都在静观其变,只等静夜思处理妥当。

“穆紫,过来。”龙老板摆摆手,招小狗一样把穆紫叫了回去。穆紫也是喝醉了,意识不清,所以才任龙老板使唤。

没了她的牵制,静夜思走上前几步,拉住陶花雪的手:“太好了,我又多了一个妹妹,其实我也早就想和你见见面了,晴雪一直说起你呢。来,今天是中秋,过来一起吃顿饭吧。”

她的举动,让陶花雪摸不着头脑,那错愕的样子倒是跟陶晴雪很像。

但她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静夜思。她的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细看之下脸色微红,让人怀疑她现在是否清醒。

静夜思本以为陶花雪表现的如此镇定从容,应该不至于拂了她的好意,却没料到陶花雪居然真的不给面子。

气氛顿时陷入僵局,静夜思略显尴尬的收回手,一时倒也想不出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全部注意力都在餐桌上的王少飞,似乎终于吃到满足了。他拿帕子擦了下泛着油光的嘴角,笑嘻嘻的说:“这么好吃的菜,不吃可就浪费了。那位陶姑娘,你可不要糟蹋了大家的一番好意啊。”

“就是,大团日的喜庆日子,别扫兴嘛!”龙老板随后说道。

他一开口,小二小三小四他们就闹开了,沸沸扬扬的居然让陶花雪的脸色开始发白。

2、

静夜思努力忍住笑,心想这样欺负一个小姑娘,真的是不应该。想着,实在忍不住,她只好稍稍偏过头去,拿袖子遮住半边脸,清咳一声掩过笑。

先礼后兵,嗯,古人说的没有错。

等到收起脸上的笑意,静夜思又面向陶花雪,话却是对大伙说的:“大家莫噪,花雪也是无心的。花雪,你说呢?”

这种时候,陶花雪还能说自己是故意找茬的吗?想不到这些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居然也会如此野蛮不讲理。她确实是失策了。

“是,是我考虑不周,叨扰各位了。”说的真是咬牙切齿,看来她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唉,好事多磨,书院有麻烦了。

不过,静夜思并没有太过担心。她虽然还没想出办法来,但是有身后那么多人撑腰,再害怕就是矫情了。

说起来,一个人能得到这样真诚的支持与帮助,也算是不枉来世间走一遭了。

眼下,既然本该是个开心的日子,她也不希望再破坏大家的兴致,因此决定还是先把不速之客送走吧。

“花雪,客气了。你要是不方便留下,那我让下人送你回家吧。”

陶花雪的脸更红了,生气的样子居然比刚刚似笑非笑的表情要生动可爱的多。她说:“不必了。”语气还是不太好,但好歹是放弃继续纠缠。

就在大家松一口气,以为终于可以耳根清净一下了,程谦冲了进来。

他见到陶花雪,总算放下心来,不过脸色还是不好看。

“你不是答应我不会乱跑?”语气虽然是责备的,眼神却很温柔。

没错,是温柔。在静夜思看来,虽然只见过两次面,但几乎可以断定程谦是个不解风情之人。他冷冰冰的样子和宁长清很像,都不讨喜,不过程谦的冷不是孤傲,而是漠不关心。

此刻,他的担心写在脸上,原来也不是冷清之人。

而陶花雪,一反刚刚盛气凌人的样子,立刻化身成柔弱似水的小女人:“对不起,谦,你不要生气。”

程谦叹口气,也不想跟她在这里算后账。他朝静夜思点点头,带了点歉意,然后扶着陶花雪离开。

就在不久之前,他也是这样带陶晴雪走的,好似时光回流了一般。

静夜思突然觉得有点混乱。

3、

再精彩的宴席,终究还是得散场。

跟龙老板他们告别以后,静老爷突然说云先生一介女流,独自回家让人放不下心,所以不顾劝阻带着静家上下包括晓月,强行送云先生回家,只剩下静夜思和王少飞目瞪口呆的看他们浩浩荡荡的越走越远。

有爹如此,静夜思已是无语了。

老爹嘴上说对她一百个放心,但终究还是担心她会嫁不出去。可是,也不必急于把王少飞推给她吧。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老爹真的认为无妨吗?

“静小姐,那就由在下护送你回家吧。”王少飞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似乎也没看出此情此景有何不妥。

也没有别的选择了,静夜思只好点头答应。

“有什么打算吗?”走了一段路,王少飞突然问道。

静夜思吃惊的抬头看他,随即明白他问的是书院的事。想起他刚刚帮自己解围,还没感谢人家呢。

“刚刚多谢王先生了。”

王少飞不好意思的笑笑:“该道谢的是我。要不是你们,我哪能一饱口腹之欲。”

说到这个,真是让人忍俊不禁。静夜思笑了,想了想措辞,最后问道:“先生对待美食果然执着。”真怀疑这样的人,是不是只要人家有好酒好菜的招待,他就可以立刻变节。

“让静小姐见笑了。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可以吃尽美食也是幸事一桩。”王少飞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这个特殊的日子本是因它而得名。“人有祸兮旦福,月有阴晴圆缺,静小姐不觉得在这样世事无常的前提下,寻到一件可以为之执着欣喜满足的事,是值得庆幸的吗?”

活在当下,及时行乐吗?王少飞寻到的并不是一件很难实现的事,可也正是因为简单,所以他获得了比别人还要多的快乐与满足。

静夜思突然羡慕起他来。

知足常乐,不知足就只能咬牙坚持努力往前走。

而她,似乎就选了一条比较艰难的路。

“先生高见,受教了。”静夜思对王少飞的观感,又有了一些改变,却又似乎与初见时的想法不谋而合。

从皇宫里出来的王少飞,果然是睿智之人。

王少飞谦虚一笑:“不敢当。静小姐是聪慧之人,想必会比在下悟的更加透彻。不管志向高低,只要心境不变就好。”

他说着,负手前行。月下稍显单薄的身影,因着衣角的飘动,而有了超凡脱俗的错觉。

4、

映月客栈。

刚把大伙送走,龙老板陪着穆紫站在大门口吹冷风,醒酒。

“小四刚刚告诉我,他看见伊瑞了,貌似在门外徘徊了很久才离开。”说是醒酒,龙老板却拎了个精致的酒壶。阵阵酒香,加上刚刚的话,让穆紫更加昏昏沉沉。

她使劲摇摇头,努力想要看清龙老板的表情:“他,来做什么?”

“谁知道呢。”龙老板仰头灌了一口烈酒。他的酒量比穆紫要好得多,除非他自己想醉,否则意识总是异常的清醒。“兴许,是不习惯?你每年中秋都要去他家闹一次,今年却不去了,他觉得别扭吧。”

这个猜测真让人沮丧。穆紫醉得一塌糊涂,却还是听懂了。她苦笑,大着舌头说:“那等他习惯了,就不会来了,对吗?”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可以习惯记住,也可以习惯遗忘。

龙老板摇摇喝空的酒壶,心不在焉的答:“也许吧,你可以等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再来验证一下。”看看一年的时间,能否让人改掉十年养成的习惯。

可是要等一年,三百多个日夜,四千多个时辰,这是多么的残忍。

穆紫拽着龙老板陪她一起坐在台阶上,也抬头看中秋的月亮。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可是大伙最爱看的,还是十五的月亮。

“你不是已经验证过了吗?”答案是什么,明明心里清楚的很,却还不是死撑着,等了一年又一年。“我才不会像你那么傻,说了放弃就不会再等下去,我要寻找新的人生。”

被她说中心事,龙老板有些恼怒,所以故意恶劣的说:“你的新人生早就开始了。你不会忘记了吧,你已经是我的夫人了。”